儘管並不想,但是在見到那雍容而又帶着一臉冰冷表情的安傑麗卡夫人的時候,愛德華依舊是謙恭的微笑着,和一個標準的“女婿”沒什麼兩樣:“希望我的到來沒有讓您感到太過驚訝,安傑麗卡夫人。”
“還是喜歡裝作如此虛僞的正經模樣嗎,愛德華·威特伍德子爵?從法理上你應該稱呼我爲‘母親’。”安傑麗卡夫人冷冷一笑:“不過那會讓我犯惡心的,所以還是算了吧。”
“看在艾倫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的失禮了。”優雅的目光朝着遠處張望,獵獵作響的血十字戰旗迎風招展着:“畢竟你現在也算是有身份的貴族,還是一個擁有自己軍團的貴族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可以任人羞辱的小侍從了呢。”
“那我就謝謝您的寬容了。”愛德華微微一笑,對於夫人的冷言冷語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我們什麼時候前往海馬港?”
“就這麼着急?”安傑麗卡夫人不屑的翹起嘴角,雍容轉身,朝道路旁邊的小樹林走去,用不可置否的語氣說着:“陪我在附近轉轉,希望還能屈尊您這位首席掌旗官的大駕。”
“當然,如您所願。”愛德華微笑着點了點頭,朝身後想要跟上來的路德維希和小古德溫都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們留在原地。
路斯恩·米內斯特已經是霍拉德侯爵內定的下一任海馬港領主了,這一點確實無可置疑。但是安傑麗卡夫人在米內斯特家族內的影響力依舊絲毫未減。至少在路斯恩繼承爵位前,他纔是那個真正的海馬港領主。
這也是爲什麼愛德華非常不希望見到她的原因——相較於路斯恩,安傑麗卡夫人太強勢了,而她作爲艾倫母親的身份也能夠死死壓住自己一頭。
唯一令他擔心的,是霍拉德與安森殿下的協議還只是停留在口頭上,而至於米內斯特家族參戰的事情更是隻告訴了自己一個人——如果這位安傑麗卡夫人不同意,愛德華一點兒都不意外。
馬可·塔斯克說的沒錯,這場戰爭對於米內斯特家族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必須要打的“生死之戰”,贏了他們得不到更多。輸了卻有可能身敗名裂,讓貝里昂擁有充足的理由去整治他們。
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是米內斯特家族的領袖沒錯,但這絕對不等於所有人都會認可他的想法——而這位安傑麗卡夫人在整個家族當中擁有着僅次於侯爵的話語權,她如果站出來的話。恐怕這一次的行動就不會和預想之中的那麼容易了。
幽靜的小樹林,雜亂的鳥叫聲不斷的打亂着人的思緒,根本無法徹底平靜下來。亦步亦趨在安傑麗卡夫人身後的愛德華,甚至連腳步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從一開始,兩線進攻的方法就是在冒險。在賭博——因爲結果實在是太誘人,讓人不得不去做出那樣的設想,讓人無法控制那種衝動,去奪得勝利的衝動。
“你真是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呢,愛德華·威特伍德。”走在前面的安傑麗卡夫人突然開口道,聲音裡似乎還帶着些許笑意:“換到幾年前,你不會想這麼多的。”
“人總是會變的——時間,境遇,地位……諸如此類。”愛德華平靜的應對着:“當然,還有一些是不會變的——決心、夢想、目標……還有承諾。”
“但如果換了當初的那個愛德華·威特伍德。爲了讓我答應,他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安傑麗卡夫人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面頰上滿是玩味的笑容:“現在的這個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只是稍微……紳士了一些。”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再明白不過了。”安傑麗卡夫人頗有些嘲諷的開口道:“你不就是擔心我會拒絕,讓路斯恩把王家艦隊交給你嗎?”
“既然都到了這一步,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我是不會同意的,不是因爲別的原因,僅僅是因爲不信任你,如果來的人是格林·特恩或許我會同意,但是你……我猜你在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絕對不僅僅是爲了幫助安森殿下奪得那個位置,對吧?”
“否則我還能爲了什麼?”
“你自己最清楚——沒錯,艾倫喜歡你,這一點我無法阻攔。而我也不能殺了你。但至少我能讓你沒有機會輕易得逞,不論你想做什麼!”安傑麗卡夫人開口道:“上一次是我心軟,讓你奪走了南方的糧食貿易——這次我不會再上當了,愛德華·威特伍德!”
“我可以用生命和榮譽保證,這一次完全是爲了安森殿下,如果王家艦隊能夠從國王港發起突襲的話。絕對可以讓他們措手不及,甚至一舉拿下都靈城!”愛德華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我相信到時候安森殿下絕對不會忘記米內斯特家族對他的幫助有多麼重要!”
“沒錯,但前提是他真的能夠成功——如果最後贏的貝里昂又會怎樣?”安傑麗卡夫人反問道:“到時候不僅僅是王家艦隊會被他收回那麼簡單!”
“所以我只有一個問題。”目光漸漸冰冷,安傑麗卡夫人和他對視着:“你有絕對成功的把握嗎?”
愛德華的表情依然無比的淡定,完全沒有半點被激怒的樣子:“沒有——哪怕是再完美的計劃也肯定有漏洞,更何況這個計劃絕對稱不上完美,更算是一場賭博。”
“那你就應該明白,爲什麼我不會同意了——或許你能說服得了路斯恩,但你絕對說服不了我。”安傑麗卡夫人高傲的仰起頭,目光直接從愛德華的頭頂掠過:“回去吧,我想你的那些士兵們應該開始爲他們的統帥擔心了。”
“只要我下令,就算一天一夜他們也要站在那裡等下去。”愛德華慢慢將雙手背在身後:“而且您剛剛猜錯了一件事。”
“什麼?”
“被我說服的人,不是路斯恩。”愛德華緩緩搖了搖頭,目光卻始終沒有從安傑麗卡夫人的眼睛離開:“被我說服的人,是霍拉德·米內斯特侯爵,您的父親。”
“你以爲把他搬出來,就能夠說服我了嗎?”安傑麗卡夫人依然滿是不屑的輕哼一聲:“我還以爲你已經沒那麼幼稚了呢。”
“我告訴您這件事情,是想讓您知道——您的父親在這件事情上面比您看的更清楚,因爲他知道貝里昂是什麼樣的傢伙。”愛德華開口答道:“如果讓他成爲都靈王國的國王,他第一件事就是徹底滅絕米內斯特家族——相信我,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他不會吝嗇於一場戰爭的!”
“很多位國王都曾經這麼想過,但從來沒有一個成功的——他們都需要米內斯特家族來維持這個脆弱王國的血液暢通,否則就是同歸於盡!”
“沒錯,但問題是沒有一個國王像貝里昂·馬爾凱魯斯這樣,可以爲了達成他的野心不顧一切——如果當初加冕的人是貝里昂而非賀拉斯,他或許真的會漸漸放棄這個可怕的野心,但現在不一樣了。”愛德華的表情越來越嚴肅:“馬爾凱魯斯家族從來都不是以長壽聞名的,賀拉斯陛下都已經大限將至,您覺得貝里昂還能活幾年?”
“一個只剩下幾年可活,卻掌握了整個王國至高權利,甚至擁有一支所向無敵大軍的怪物,他唯一想做的事情難道是平平穩穩的度過最後幾年嗎?不,他絕對會趁自己還活着青史留名!”
“所以請告訴我,安傑麗卡夫人——在如今的都靈王國,除了踏平鮮血絕壁,征服整個多米尼克這樣必將會經歷幾代人甚至幾十代人的偉大戰爭之外,還有什麼是比剷除所有的領主貴族,徹底統一王權更能讓後代記住自己的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