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皇城遠望就已經是氣象萬千了,近了才現,門大開着,迎面而開的五座城門像是張開巨嘴的怪獸,準備吞噬一切來犯之敵,而當敵人過於強大時,這怪獸是否會合上嚇人的巨嘴呢?也許沒有什麼強大的敵人,只是一副佯裝強大的軀殼在僞裝自己的無能罷了。
城門前至少有五千整齊列陣的戰士,他們穿着統一的戰甲,盔明甲亮,他們執着精良的武器,鋒利森嚴,他們舉着鮮**的戰旗,甚至連一點灰塵都沒沾。這一切在溫暖的陽光下看着是那麼令人賞心悅目,皇家的威嚴在他們身上體現得很充分。
紅杏領了一千人馬站在那些戰士的對面,他們之間只隔着十二座白石拱橋而已。拱橋跨着象徵意義比軍事意義大很多的護城河,河水靜止得像是一塊大型的鏡子,雖然泛着粼粼之光,卻是死氣沉沉。紅杏沒有帶城裡的兵,那些疲憊的士兵仍在堅守着崗位,他們還需要防範城外三王的大軍。即便只得這區區一千人馬,紅杏仍是自信的,他自信現在強大得可以逆天而行。只是當他見到對面那枝部隊時,他的神情便灰了,是一種無奈的失望。
“看看吧,這就是我白氏的御林軍,曾經號稱‘天下第一雄兵’的御林軍,先祖開朝時留下的寶貴財富!”紅杏恨恨地說着話,眼中多了痛苦。
其他人都在點頭嗟嘆。不得不說那是一枝很華麗的**,放到任何一洲它也是最華麗的,如今卻在陽光下華麗得蒼白了。那一張張矜貴的臉上,全是緊張,那一具具軀體,正在顫抖,這枝由各地貴胄富商子弟組成的御林軍在來犯之敵面前萎縮了,沒有經過鐵與血的洗禮,沒有經過戰鬥的錘鍊,他們唯一能自豪的,大概只有自己的身份罷了,他們只是皇家用以展**嚴的儀仗兵,僅此而已。
“放在我冰原北洲,怕是早死在雪裡了。”冰宇傲冷笑一聲。
沒有人反駁他,只有林嬋輕輕扯了扯他的藍,示意他不要說了。
然後冰宇傲“咦”了一聲,“此人倒像條漢子。”
御林軍中一騎飛出,在拱橋前下馬,淡然從容地走過拱橋,直到紅杏馬前三丈處。他的臉沒有出衆之處,唯是那一對眸子裡精光閃爍,透出了不平凡的氣質。此將高聲喝喊,“末將靖萱,忝爲御林軍統領,給殿下請安。”
紅杏冷笑一聲,“哦?我可聽說你是日明的心腹愛將,看看你練的好兵吧!”
靖萱苦笑道:“國師已經失蹤,靖萱也是半月前才調到御林軍來。”
“失蹤了麼……臨了還把天京城能用的上的將軍調來御林軍,日明是存心想讓天京城陷落了,果然狠毒。”紅杏提高語調,忽的想起一事來,喝道:“我來問你,當日在相思鎮追殺我們兄弟的,可是你?”
無語楞了一下,這才覺得那將領有點面熟,暗暗冒着冷汗……
“確是末將,靖萱在當日已將姓名告知‘亂武星’了。”
無語大窘,立時便覺得臉上熱了一片,已經有很多目光凝聚到他臉上,而剛纔無語同志根本就像是不認識這個人。
林嬋小聲嘀咕起來,“哥啊,真有你的,被人追殺這麼大的事,你居然還把人家給忘了?”
“……我有權保持沉默……”無語恍兮惚兮。
紅杏忍了笑,“那你也算是膽大了,現在還敢站在我面前。”
“國師日明將靖萱從鄉野間提拔成將軍,靖萱一直感恩戴德,他有命令,靖萱自當遵命沒有二話,過往種種不敢推脫。可國師在國難之際棄國而去,靖萱卻也不敢再跟隨他,惟恐落了‘敗類’之名,辱沒了祖宗,是以仍留在城中。”靖萱擡頭直視紅杏,一點也不畏懼他那逼人的目光,忽然苦笑一下,“目前陛下還在天京宮內,靖萱既是御林軍統領,便得負起保護陛下的職責。”
紅杏冷笑更甚,“這些花瓶衣架能做的了什麼?”
哪知這員將領肅穆了表情,抱拳拱手,“殿下神勇,這些兵士的確是紈絝子弟,所以靖萱過來央求殿下,請殿下不要再添殺戮。靖萱一死以謝。”
紅杏仔細打量着這軍人氣質甚重的漢子,嘴角慢慢流出笑來,催馬上前,在他身邊走過,頭也不回地說:“我炎龍國難已現,將軍若不嫌棄紅杏年輕無能,便隨我一起撐起這炎龍的天空吧。”
白月月、月光寒、死神之霧、死神之翼帶着五百人馬隨了他過去。靖萱呆呆地站着,頭垂得極低,任憑這枝人馬過去而沒有反應,風吹顫了他的披風,簌簌而抖,一顆心也就和這披風一樣顫抖了。
林嬋興奮得就要跟上去,被無語一把揪住。她奇怪地側過頭去,嘟了小嘴,“哥,幹嗎呀?我要去幫紅杏哥哥打架啊。”
無語順手把她揪到自己馬上,讓她坐到自己身前,“笨丫頭,你來幫紅杏是不錯,可你別**手太深,現在是那小子的家事,你別去攪合。”
“哦哦。”林嬋老實地點頭,心頭忽然一動,微側了頭,“可是哥啊,你這樣抱着我,不怕嫂子生氣?”說着話的時候,使壞地往後靠過去,擠到無語懷裡去。剛說完就覺得頭上一痛,坐直身體,回頭瞪起眼睛,卻見無語猛眨幾下眼睛,努了努嘴。林嬋順了他的眼色往上看,看到那綠的女子正翹望天。
“嘿,哥啊,你沒地位哩。”
無語沒好氣地拍拍她的頭,“真羅嗦。跟我過來,別跟着瞎鬧了。”
“說就說麼,幹嗎打人哩……”
越靠近越失望,紅杏的面色也陰沉許多。這是什麼部隊?就是養條狗,在這時候也該保護主人了吧。
五千的御林軍,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根本興不起一點反抗的意圖,那一張張臉上單剩了恐懼,若不是因爲現在紅杏已控制了全城,只怕他們早已奔逃了。逃跑,被抓回來就是滅門的大罪,若是表示效忠呢?是不是還能繼續保住現在的地位?畢竟御林軍是出高級將領的地方。
紅杏冷冷注視着這枝人馬,“你們的統領用性命來保全你們,可我現在後悔了。”他冷笑着看到他們在*亂,驀地揚聲大喝,“御林軍是我白氏立國的基石,你們根本就不配站在這裡,都給我死吧。”
戰馬長嘶,五百死神兵團的戰士爆起一片吶喊,濃重殺氣瞬間衝上雲霄,生出慘烈意味。這麼一來,御林軍內*動頓起,惶惶間竟有了哭泣之聲,甚至有人已經嚇得掉下馬去。
紅杏凝着眉頭,心中更加疼痛,到了如此境地,竟無一人敢於反抗麼?那數百年前來的榮譽竟然墮落至此了。
“堂堂一洲太子,無誠信何以立於天地!我雖死亦不屈服於你!”
一騎從陣中飛出,紅杏看到一個年輕的孩子衝了過來,一張還帶着稚嫩的臉漲得通紅,握槍的手也在顫抖,也不知是害怕還是生氣。
他這一聲大喝倒真起了作用,不少御林軍士兵都咬了牙吼起來,隨後更多的士兵出怒吼,聲浪激上天空,盔甲刀槍似乎都被陽光磨礪得更加鋒利了。不到片刻,這枝華麗的儀仗隊就變成了**上絕路的獸羣,他們的獸血開始沸騰。
紅杏稍微鬆了口氣,驅馬上前,“呵呵,這纔像樣。小子,你叫什麼?”
年輕士兵楞了楞,猛然直起腰背,“新手菜鳥,我叫朱雀巫。”
“……這名字……有創意……”紅杏憋了笑,走到他身邊,讚許地看了看他,然後看着面前的御林軍大陣。
人們看到他忽然間大笑起來,束烈焰冠上兩條雉雞翎震顫不休,赤金鎧甲上紅光泛起,說不出豪雄姿態。隨後他們聽到一把爽朗的聲音,“好!這纔是我白氏的家兵!就拜託大家幫我守護這炎龍東洲之土!紅杏感激不盡!”
提繮縱馬,紅杏衝向陣去。
剛纔還在怒吼的戰士們泛起怪異的感受,這紅如烈火般的男子竟敢這麼信任他們?然後他們又想起炎龍的一個傳說——紅強藍富!
是啊,這就是紅杏,前朝被放逐的太子,大將軍剪愛親傳的弟子,天下名士雲漫步的得意門生。有他在,炎龍必是不懼外敵的。
人們左右分列,刀槍豎起直指天空,紅杏穿過軍陣,猶如在大海中劈出了一條坦蕩通途。他們看着這個紅甲的男子,就像在看着一位帝王,新鮮出爐的一代帝王,而他也正是萬民期待的炎龍帝王!
勇猛、果敢、堅毅,崇華門外單人獨騎傲視羣雄,乃是炎龍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壯舉,這一代新生帝王,如今站在了炎龍皇宮的腹地,將要推動炎龍新的歷史巨輪!
無語、幽嵐和林嬋遠遠站在一邊,忽然覺這夥伴變得越來越有威嚴了,足以媲美分手離開的西洲太子豪鬼。
“我算不算開國功臣?應該可以弄個官來噹噹吧?”無語低聲笑道。
幽嵐拿眼瞟了他,搖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