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城的千層餅是天下一絕,就算是兵荒馬亂的時候,也能找到地地道道專門做千層餅的手藝人。凌無雙坐在木墩子上,眼前勾起一堆火,他左手拿着油紙包的雞腿,右手則在是拿着千層餅往嘴裡送,千層餅先軟後硬、柔韌度很高,凌無雙也不喜歡咀嚼,乾脆就囫圇吞棗全都吃掉,再去啃雞腿。
楚紅鑲坐在他身邊,現在下着雪,這堆火卻像是倔強的反抗者,在滿是大雪的世界仍然不懈的燃燒着,並且帶給同樣燃燒着的人的能量。大雪越來越大,火堆也熄滅了,凌無雙和楚紅鑲正想進屋避一避雪,儘管屋裡的溫度並不比外面高多少。
對方馬首在這裡全軍覆沒,馬應龍的部隊也在這吃了個打敗,更別提後山坡被抓做俘虜的衝鋒弓隊了。俘虜們四五成羣的圍着火堆坐着,相比之下,看守他們的士兵則是吃苦頭了,不過這些俘虜沒有穿棉衣,吃食也很少。涼國曆來優待俘虜,但也不會讓他們的待遇比普通士兵還高。
凌無雙正和楚紅鑲說着閒話,現在西門外的戰事已經結束,高啓白把王伯欽生擒活捉,東門外的柴勝也和第一軍的嶽劍塵周煥逃了。這次戰鬥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凌無雙把冰冷的雪握在手裡,等待體溫融化它變成水來洗手。洗完,他拿起瓷碗,哈着寒氣喝下燒的咕咚冒泡的熱水,道:“要不是胡光效,格爾丹我不擔心,你估計就死在後軍了。”楚紅鑲知道他說的是那次擊潰劉甫臣的第四軍,但他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
“你不恨我嗎?”凌無雙把瓷碗放在地上,目光炯炯的看着楚紅鑲,彷彿要看出他眼睛深處裡的東西。楚紅鑲吐出一口寒氣,輕輕笑道:“爲將者,令行禁止。既然能保證整個戰役的勝利,死一個和死一萬個,你會選擇哪個呢?”
“況且,不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放眼全局纔是一個好的將領,這不正是您說的嗎?”
凌無雙笑了笑,他聽出了楚紅鑲的怨氣。正想說話,有個人推門而入,見到凌無雙立刻道:“淩統制,作戰會議已經快開始了。”這個人正是黨嘉佑,本來黨嘉佑是要在永安駐守,可他執意要隨軍出征,凌無雙也就由着他。畢竟他資歷老,在御龍班直內部名聲在外,凌無雙也不好得罪他。前幾天擊潰劉甫臣,他統領的步兵隊表選也可圈可點,雖然穩重有餘,但進攻不足,黨嘉佑的弊病讓他永遠不可能再前一步了。
資歷再老,能力不足,最多也就是都尉到頭。上四級的將領無一不是萬里挑一的佼佼者,凌無雙坐上都統的位置,除了致格帝的大力栽培之外,也有自身的真才實學。凌無雙泥腿子出身,但行軍打仗那一套他跟秦冬火也學的七七八八,除了打游擊其他的他都擅長。
這次偷襲敵後,實施反包圍計劃,便是他與胡光效共同想出的主意。雖然與熊作爲想法有些偏差,但最後還是中和在一起,完成這場漂亮的大勝!
會議開在長風城裡,大雪紛飛,幾個騎兵穿梭在長風城內錯綜複雜的街道上,馬不停蹄的向城主府奔馳。長風城內的人心惶惶已經緩解,但大多數人還沒有脫離戰爭所帶來的恐懼,加上天氣寒冷,所以大多數街道上除了巡邏的士兵,幾乎沒有什麼普通民衆在街頭行走。
一路通暢到達城主府,凌無雙勒馬下鞍,向城主府看了看。不僅是裡面,外面也站滿了人,這些人大多數都是下四級的軍官。城主府雖然大,但五萬人衆的一級一級的次級軍官實在是多如牛毛,如果一股腦都鑽進城主府,那非得擠爆了不可。凌無雙分開衆軍官,大多數人都是認識他的,這幾天的收尾工作不少負隅頑抗的部隊都是凌無雙來剷除,見到他都親切的叫一聲“淩統制”。不熟的,則都叫他“凌長官”。
黨嘉佑是都尉,楚紅鑲是校尉,都是中四級的軍官,進去之後也沒有人往外轟。城主府院子上面拉起一大片油氈布,如果不是火堆,那裡面幾乎就是黑咕隆咚的了。大雪落到上面下不來,下面有好幾堆火和二百多個凳子,因爲人多,會議的重點都要深切落到實處,於是便在院子裡開會。
一箇中年文士清點着人數,見到凌無雙,他面露笑意道:“淩統制,你來的可夠晚的啊。”這個人是常解元的部下樑帆,在和馬應龍的部隊交戰中很是出彩,雖然還是原來的官職,但現在也被提拔的算是個說的上話的謀士了。
凌無雙笑道:“我來的可不晚,陳校尉還在我後頭呢。”
樑帆臉色一變,道:“陳將軍收了那麼重的傷,還要來嗎?”凌無雙敲了敲自己腦殼笑道:“你們這些朝廷官員,太小瞧我們軍人腦殼有多硬啦...”說完,衆人都笑了起來。這時裡面有人喊:“無雙,快過來,我給你介紹介紹。”
凌無雙向裡面看去,胡光效正在火堆旁烤着火,一臉笑意的看着自己。這次大勝沒人不開心,宣州的主力部隊已經被打得落花流水,韓勝氣建立的宣州政權也岌岌可危,宣州收回,鐵盾關外的壓力也會減輕許多,畢竟有了馬,什麼都好說。
在他身旁坐着許多人,凌無雙一眼就看到了路長通,向他點頭示意後,胡光效目光看向一個虎背熊腰,雙目神采奕奕的中年人道:“這是熊卓爲熊將軍。”熊卓爲和凌無雙握了握手道:“當初六十大典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以後必成大器!”凌無雙臉上應承,心裡卻在暗笑,當時一個他,一個高啓白,被格爾丹嚇得在牆角不敢動。
當時自己還出言諷刺他們,現在看他的樣子,似乎完全沒有怪罪之意。不過凌無雙想想也就釋然了,能成爲絕代雙驕並當上偏將軍的,沒有哪個是小肚雞腸的人。就算是,也是城府極深的人。但顯然,熊卓爲並沒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