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安國的酋長,何天章。”徐森用扇子一指那個大叫賤民的那個男人道:“當然,是以前的酋長。”他的話帶着輕蔑,顯然對這個原酋長看的很輕,那個叫何天章的卻也不以爲意,對凌無雙道:“我被賤民們追捕的時候,機緣巧合翻過了鐵線山。但宣州有人想把我賣到青樓,我當然不願意,於是我當了兵,然後險些被凍死。然後便被徐大人請到這裡來了。”
他說的話一半可信一半不可信,他說的“請來”也應該是作爲戰俘被押解來的,至於他說的把他賣到青樓凌無雙倒覺得十分可信,就他長得這個模樣,帶上假頭套抹上胭脂水粉,保準是天下第一美人兒。就算他不願意扮女人,那近乎妖冶的臉頰,也的確有很多龍陽之好的貴人願意買下。
凌無雙轉頭看了看那個穿着綠袍緩帶的女人,眼中閃過一絲疑色,這個女人他從沒見過,但看她的表情卻好像和自己相識很久了一樣。徐森把扇子放下來,向那綠衣女子點點頭道:“這位是松柏川的早見主,嘲風大人。”他說了一大串,凌無雙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是她的名,正想着,那女子卻伸出手道:“凌將軍,我叫早見主,這次也是受徐大人所託前來助你一臂之力。”。凌無雙聽了,心裡不由得一驚,看來這兩個人都是要和自己在一起的。聯想起徐森的話,他幾乎要叫出來,這是要讓自己去安國轉悠轉悠?
他擡頭一看,早見主的胳膊懸在半空,他知道這是要跟自己握手,歷來男女授受不親,既然她不在乎,自己也沒必要裝柳下惠,他也伸出手和她握在一起。
剛剛握住她的手,凌無雙只覺得彷彿有無數細刺在扎着自己的手,他急忙條件反射的鬆開手,看着這個早見主,臉色說不出的難看。“哦?”她眉毛一挑,喃喃道:“螭吻的形意拳,不像...”仔細看着凌無雙的臉,她又叨咕着“像”和“不像”的聽不懂的話。凌無雙知道螭吻和嘲風都是龍生九子傳說裡的,二十出頭的女人被稱爲嘲風大人,而且看着徐森對他恭順百倍的樣子,他不由得感覺有些怪異。
他道:“早先生,你這是....”早見主卻淡淡的道:“凌將軍,你是不是見過梅笑春?”凌無雙心中一震,這個人他從沒見過。況且梅笑春的事只有襄瓦和於俊達知道,他們兩個也不知道她的名諱。除了楚娟兒和自己,其他人是完全不知道這檔子事的。被早見主一語道破,他道:“是,我見過她。”
“那便是自己人了,你多多練習形意拳,現在的你實在是太弱了。”她這話十分不客氣,反而有種長輩教育晚輩的意思,之前她還一口一個凌將軍,現在卻是“你”。凌無雙也不免有些氣惱,冷然笑了笑道:“早先生,你是什麼意思,我和你好像沒什麼關係吧。”
早見主剛要說話,徐森卻用扇子敲了敲桌面道:“呵呵,既然都一一見過,我也就長話短說。”凌無雙道:“徐大人,你不是要叫我出使安國吧。”徐森道:“正是,不過這不是聖上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所以一路上你們最好不要暴露身份。”
“徐大人?”聽到不是聖旨,凌無雙也就鬆了口氣,他完全可以不用聽徐森的指揮,雖然徐森大自己三級,但手再長也管不到御龍班直這裡來。想到這,他便拱手道:“徐大人,凌某不才,愧不敢當.....”他一肚子推托之詞還沒說完,徐森卻道:“凌將軍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說着,他坐在椅子上道:“安國新成立,外交策略尚不明朗。韓勝氣被打敗了可能會跑到安國避難,你的任務就是先秦夢陽一步到達安國,看看安國的態度,盡力讓安國不接納韓勝氣就對了。”說完,他幽幽的嘆氣道:“攘外必先安內,趁着楊士奇極力退卻的時候,我們必須把韓勝氣這顆帝國毒瘤剷除!凌將軍,你文武雙全,機智過人,這次外交任務實在不做第二人選。”
“可是....”這件事固然是頭等大事,但凌無雙只想過個好年,實在不想去趟這趟渾水。徐森拍了拍手,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凌無雙看去,卻正是唐靈。接着徐森不輕不重的笑道:“凌將軍,你知道麼,胡國的外交勳章是不一樣的,色青而內膽發白,據說胡國的牌子,只有胡國極爲看重的勇士纔會有。”凌無雙早在看到唐靈的時候就心中一驚,接着聽到徐森這麼說,頓時明白唐靈已經把自己藏有胡國勳章的事告訴了徐森。可自己歷來把胡國勳章藏得很好,她怎麼會找得到?但不管如何,自己是被徐森抓到了把柄,心裡也一下泄了氣,隨之而來的便是惶惶不安。
畢竟被發現藏有胡國的勇士勳章,固然胡國現在與涼國交好,但這種東西也絕不會輕易給予外人,更別提那個人還是御龍班直總節制,只要想,隨時都可以派人衝進城門誅殺韓由掣。只要別有用心的人在自己那兩枚勳章上做做文章,別說自己這御龍班直的位置,就是自己的姓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冷汗一下順着凌無雙的脊骨留到後背,他霎時間想起了以前韓由掣的未卜先知,和現在的徐森何其相似?都是鋪天蓋地的情報網,想着,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唐靈,嗆聲道:“凌某恭敬不如從命。”接着站起身轉身便走了出去。
唐靈顯然也是汗如雨下,眼睛不敢去看凌無雙,看到凌無雙甩手便走,立刻追了出去。徐森等人也沒有攔着她,對於徐森來說她已經是利用完的棋子,會不會被凌無雙一怒之下打死也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徐森笑道:“嘲風大人,讓您看笑話了。”
早見主卻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話,反而走到何天章身邊,仔細端詳着他的臉道:“好一個漂亮的臉蛋兒,不過不是我的菜。所以別想着在半路引誘我從而逃跑!”何天章臉色一僵,他確實心裡這麼想,被早見主說中心事,他連忙到:“豈敢豈敢....”說着,他的額頭已經見了汗。
把他當作禮物獻給安國的新統制者,從而換取不接納韓勝氣的承諾。這不是個平等的交易,畢竟如果韓勝氣在安國申請政治避難,安國就有理由名正言順的攻打涼國,別忘了,涼國的大部分軍隊都在鐵盾關外,關內守備空虛。以前的安德萬金科覬覦涼國以久,不過懼怕涼國的四大軍團沒有入侵,而且安德萬金科的貴族們生活驕奢淫逸,早就不會冒犯涼國這頭猛虎。
但現在安國新國成立,但並沒有改善國民的生活,畢竟生產力和土壤貧瘠程度擺在那裡,安國想要壯大,就只有擴張。不僅是徐森,大多數人也對新興的安國政權持敵意態度,能在安德萬金科貴族幾百年的壓迫下推翻並且建立新政權,那麼對方的領導人絕對不會是草包飯桶。現在正是涼國後房空虛的好時機,對方會這麼做嗎?
現在有着韓勝氣的宣州作爲阻礙,如果安國冒然出擊,攻打韓勝氣,那隻會給韓由掣做嫁衣。所謂以逸待勞,對方能打下宣州,卻絕對不會守住宣州,現在可是冬天,安國的氣候雖然惡劣,卻完全是海風氣候,根本沒有冬天一說,他們的軍隊無論如何也是無法承受住涼國的寒冷的。
等到二人離開,徐森坐在椅子上向窗外眺望着,那是一望無際,逶迤蜿蜒的大運河,現在早已凍成了厚重的堅冰。冰冷如刀,彷彿連空氣都要凝結的氣溫下,大運河碼頭依然有着許多忙於生計的人在奔波行走。戰事開始一來,涼國的經濟狀況每況愈下,連紫禁城都在縮減開支。
光是這大運河從開始到竣工耗盡了財力物力,繼而戰事又打了兩年,涼國的經濟已經撐不起再繼續打下去了,不惜割地給胡國進貢讓它們突擊唐國,也是爲了讓涼國有幾分喘息之機。徐森看着慘白的天色,眼中浮現了那個名爲步千秋女人的臉。武相步千秋,胡國出擊唐國的代價,便是割讓潭州北河郡以南的虎威郡,並且輸送二百萬人口到胡國。胡國想要人,涼國也想要人,但形勢所迫,美其名曰的緩解涼國經濟壓力,胡國便硬是在跳躍上加了一長串的數字。
這次派凌無雙前去只是試探,徐森看着那些忙碌的人門,幽幽的嘆了口氣。聖上不僅對秦夢陽,就是凌無雙也不是那麼信任了,那麼,什麼時候輪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