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沒有情感的理智,是無光彩的金塊,而無理智的情感,是無鞍鐙的野馬。凌無雙也不知道自己是野馬還是金塊。他走到李英吾面前道:“李英吾,我喜歡你。”
“什麼?”她驚訝了,事實上,沒有人會不驚訝。安必信與其他商隊的成員也驚訝了,這裡是涼國沒那麼多規矩,可你也不能這麼直白啊。
李英吾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凌無雙並沒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李英吾,我愛你。”情啊愛啊,對於李英吾,更像是空中樓閣,她本來從沒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邊。她長相一般,又不塗抹胭脂。她的職責也不是談情說愛。
可是,自己的心臟爲什麼會跳動的如此劇烈、自己的血液流動速度爲什麼會加快、自己的臉爲什麼會這麼紅。“不....不能...”她的話蹦到嘴邊,卻又結巴起來。拒絕他,拒絕他,拒絕的話她早已練習過很多次。可是,另一種念頭更像是一個拿着紅蘋果的惡魔,答應吧,答應吧,誘惑着她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登徒子,滾!”她拔出腰刀指着凌無雙,刀鋒冰冷,一如她的眼睛。
凌無雙回去了,她的心卻好像悵然若失,丟了很重要的東西一般。她收回腰刀,鑽進帳篷,一晚上都輾轉反側。
“你真的愛她嗎?”於俊達看着凌無雙,像是要看清這個小子腦子到底在想什麼。凌無雙躺在車板上,“你不愛?”於俊達道:“不,當然不,我的愛人已經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凌無雙“呵呵”笑了一聲,翻過身睡了。
聽着他的笑,於俊達一陣心慌,好像被戳破了的氣球,被識破的言不由衷。自己的愛情不是想象的那樣至死不渝嗎?僅僅過了半個月,自己就把燕子忘掉了?於俊達都想狠狠地抽打自己的臉,爲什麼你要動這等心思。可是一想到她的臉,他的記憶裡,她幾乎與她重疊了。
他翻找着“定軍”篇裡的話,希望能有辦法能解決他現在狀況的。可那都是行軍打仗,現在的狀況,想必並不在俞延和的預料之內。之前被他奉若珍寶的定軍篇,此時也被他丟到一旁,睡吧,睡着了就不用去想了。
“既然你愛她,爲什麼不去告訴她?”
於俊達撇了撇嘴,“就像你?你個蠢貨。”
“我?我怎麼了。”凌無雙真是個言語上的勝者,於俊達心想,自己這個懦夫似乎並沒有蠢貨的頭銜高到哪兒去。至少,他還敢去表白,而自己呢,只是遠遠的觀望,我還真是個懦夫。
“停車,停車!”兩個士兵走到前面道:“檢查。”凌無雙擡頭看去,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監利,作爲秦州的經濟中心,這裡車來車往,熙熙攘攘,真是有大城市的派頭。他跳下車,看着那士兵走到這邊喊道:“小子,別亂動!”
他剛要打開那箱子,李英吾突然道:“軍爺,這是四皇子的貨。”那士兵擡頭看了看李英吾,涼國沒多少人會假冒皇鏢,他伸出去的手又收回來了,“商隊頭子,你有四皇子的文書麼。”李英吾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紙,上面黑字清晰,末尾還有紅色的印記。她道:“在這兒”。
那兩個士兵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輕輕的接過文書,等他還回去的時候,表情幾近有些諂媚了。
“請過,請過。”李英吾道:“軍爺,不用審查姓名籍貫了嗎。”哪兩個士兵哪敢造次,只是不住的點頭鞠躬道:“豈敢豈敢,煩請姑娘替全體監利官兵向四皇子殿下問好。”
安必信嘿嘿笑道:“這幾個當兵的真是狗眼看人低,當初咱們第一次跑商時候,可沒少往他們手裡塞錢,就是這樣,咱們一趟的利潤他們都要剋扣許多。這回好了,有了這個文書,看以後誰敢攔咱們。”李英吾牽着馬冷道:“安必信,你忘了咱們的初衷了麼。”安必信收回話匣子燦燦的說:“沒忘,沒忘。”
監利的河西碼頭是整個監利最忙碌也是最具有商機的地方,有能力的人可以日入鬥金,沒能力的人就是賣力氣,一天也能賺個兩吊錢。貨船順着翠微河出去,或走麻薩平原的拒馬河;或走直插入涼宣二州的翠微東河,都極爲簡便快速。陽鑄三年開鑿的大運河至今業已全部竣工,只是現如今陽鑄大帝病危,他是沒有辦法親眼見到那宏偉浩瀚的大運河了。
有了這條貫通南北,直達李唐的大運河,不出三年涼國的整體國力必然再翻一番。可是,時間會給它這個機會嗎。於俊達看着平靜的翠微河,彷彿穿過水麪,直接看到水底的暗流涌動。
李英吾帶着商隊來到碼頭,正看到一個大漢正指揮着那些苦力強,李英吾走上前,那大漢看了她一眼道:“姑娘,這兒是碼頭,是男人該呆的地方。”他的言外之意李英吾豈會不知,李英吾道:“大哥,我是來找呼爾赤的。”那大漢看到她身後幾十個密封的箱子,眉頭悄悄皺了起來道:“呼爾赤在北邊剛靠岸,你來的巧了。不過他是麻薩草原上的人,跟他打交道,姑娘,你可要小心啊。”李英吾心中一暖,微微笑道:“我自有安排,不勞大哥費心了。”
看着李英吾離去的背影,大漢搖了搖頭,接着,就又去指揮那些搬運貨物的人了。
遠遠的,有一個臉色通紅,普通身高的人。他的腿直直的像是兩根筷子,李英吾幾乎已經認定是他了,只有經常跑商而不騎馬的麻薩人,腿纔會那麼的直。
“這些出來的麻薩人,可陰狠着呢。”凌無雙和於俊達本該在監利城門口就與她辭別,可他沒有說話,她也沒有下逐客令,安必信更是不允,畢竟這二位還有八十兩銀子沒給呢。凌無雙和於俊達依然跟着她,聽到於俊達這麼說,李英吾詫異的看着他道:“我還以爲你不會說話呢。”於俊達呆了,他真的說不出話了,像是一隻笨拙的公雞,“我...呃....”原本熟讀詩書的他、原本與凌無雙口若懸河的他、原本自命不凡的他、此刻卻口吃的像一隻雞。
呼爾赤正和一個麻薩人交談,看到李英吾前來,神色十分高興的喊道:“遠方的朋友,釋祖保佑你!”等那個麻薩人識趣的走了,他的臉色突然淡了下來,道:“把貨放在這,你就可以走了。”李英吾點完銀票,剛要走,呼爾赤突然道:“有生鏽的麼,要是有,立刻挑出去。”李英吾回過頭,有些疑惑的道:“什麼生鏽,您是在跟我說嗎?”
呼爾赤笑了笑道:“沒事,走吧。”
於俊達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就在剛纔,李英吾逃過了一次殺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