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樂老爺

玲瓏被樂小蝶的意外駭了一跳,忙趕過來扶起她,這下子摔了樂小蝶的屁股,疼的她齜牙咧嘴,一邊揉屁股一邊道:“看來這傢俱真就不能用了,等冷浩然把錢送來後,我們就買新的吧!”

玲瓏點頭微笑道:“嗯,以小姐現在的性子,不換傢俱,只怕還要挨摔的!”

樂小蝶聽完又笑又咬牙切齒道:“好你個嘴刁的丫頭,變着法兒說我呢,看我饒不饒的了你!”樂小蝶說完,伸手在嘴上呵了一下,就向玲瓏的腋下撓來,玲瓏怕癢,吃吃笑着跑開,兩人就在房間裡玩起了老鷹捉小雞。

正玩得不亦樂乎,房間的門突然就被推開了,樂小蝶剛好跑到門口,來人踏步走進,更好撞到他的身上,把來人撞了個四腳朝天。

樂小蝶定睛一看,不由倒吸口冷氣,來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父親樂景天,見他躺在地上痛苦的皺着眉,樂小蝶忙上前和玲瓏七手八腳的將他扶了起來。

“爹,您進來怎麼也不敲門?女兒不是故意要絆倒您老人家的!”樂小蝶一邊替樂景天拍打身上的土,一邊吐了吐伸頭,並衝玲瓏擠了技眼睛。

樂景天氣的鬍子撅的老高,見樂小蝶沒心沒肺的樣子,更生氣了,他大聲道:“先到一旁呆着,我來問你,一天不見你的人影,到哪裡去了?”

樂小蝶沒想到樂老爺平日忙的不見人,這會兒居然有閒心管自己,當下一愣,接着嘻嘻笑着道:“爹,誰說我不在家,我在後院拔草來着,你看,院子裡的冬青就是我和玲瓏拔完草後,移植過來的,好不好看哪?”

樂老爺聽樂小蝶一說,臉更黑了,剛剛他過來園中,見到樂小蝶修剪的冬青樹,還被嚇了一跳,這丫頭似乎跟從前不大一樣了,性子活潑了不說,還多了些稀奇古怪的手法。當時二夫人跟他說起時,他還不信,這會兒他是完全信了,他的女兒分明變得陌生和令人刮目相看了!

其實在樂老爺心裡,對樂小蝶遠沒有在衆人面前那般嚴厲,他和大夫人甄氏總共生了兩個女兒,還有一個未出生便胎死腹中的孩子,甄氏也因爲那個孩子難產死去。多年的患難夫妻,相濡以沫,甄氏的死讓他倍受打擊,只覺得心也被掏空了。

他從前是個窮小子,在岳父的資助下,做起了販馬的生意,後來生意漸漸做大,他便定居在桐城,順便開了綢布店,當鋪,和銀器坊。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家產萬貫,只是膝下卻一直無子。

深以爲憾的他在朋友的慫恿下娶了二房賈氏,指望她能爲他生下個男孩,誰知,賈氏懷孕生產,依然是個女兒,這讓他好生失望。

直到甄氏再次懷孕,他又產生了希望,誰知大夫說甄氏體質較弱,已經不再適合生產,他心裡一直猶豫,不知要不要懷的孩子,甄氏賢惠,知道他心裡期盼多年,因此,她堅決的要生下孩子。

就在他猶猶豫豫中,甄氏到了臨盆之日,先是孩子橫位,後來在穩婆的幫助下,終於產出一隻腳,卻再也不向下走了,最後,孩子悶死在甄氏腹中,好不容易將死胎托出來,甄氏又大出血,止也止不住,最後血崩而亡!

甄氏的死對樂景天打擊很大,一度他曾沉迷於醉酒,到最後,反而是大女兒悉心規勸,並幫他慢慢走出亡妻的陰影,而大女兒的品行模樣也最像甄氏,這也是他爲什麼最疼大女兒的原因。而樂小蝶因爲年紀小不懂事,在甄氏靈堂前吵着要吃的,被請來的做法的道士說成天煞孤星,慢慢失去了他的寵愛。

憶及往昔,樂景天不由萬般感慨,而一直不被他待見的少女如今也長大成人,而且出落的清麗脫俗,他知道樂小蝶習文讀書,練習琴畫,都是大女兒樂如煙在教導,如果沒有如煙的照拂,樂小蝶的日子過得更是不堪!

樂景天至今也是想不明白,好好的女孩子怎麼就成了掃把星?儘管他十分懷疑,剛剛知道消息時,他還特意領着樂小蝶去南郊的大國寺問過那裡的得道高僧,結果令他失望透頂,高僧的話和做法道士的話竟然是一樣的,還警告他,樂小蝶若是還留在樂家,只會不停的帶來危害,他的親人會相繼死去,他的家產也會不斷敗光!

樂景天當時聽了半信半疑,此後,他的岳母,他的兄弟,以及和樂小蝶經常在一起玩耍的侄女,都相繼離世,而且他的產業也受到了同行業的衝擊,漸有下滑的趨勢,他這纔不得不重視大師們的語言,卻又不忍心將樂小蝶趕出家門,因爲大女兒出嫁時,百般懇求他要善待樂小蝶。

大女兒嫁的是新科狀元駱塵,駱家的勢力在京城也是數的着的,要不是駱公子參加桐城花會遇到了樂如煙,樂景天是無論如何也攀不到這門親戚的。出於對大女兒的疼愛和承諾,也是出於一個父親的親情,對樂小蝶,樂景天還是堅持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家。

儘管二夫人多次生事,要趕樂小蝶出門,他還是千方百計的擋了下來,更爲了家庭的和睦,他不得不見對樂小蝶冷眼相向,甚至惡語相待,他只盼着現在爲他持家的二夫人不要拿樂小蝶當回事,即便樂小蝶過的苦了些,也不至於流浪街頭,生活無依!

只是,這些卻造成了樂小蝶日漸膽怯和懦弱,她在樂府裡忍氣吞聲,整天不言不語,甚至和一直跟着照顧她的玲瓏也說不上幾句話,她變得自我封閉,幾乎不要和任何人交流,更極少和他講話,只有在說道冷府的大少爺冷墨寒的時候,她死寂的眼中才會出現一絲光彩來!

冷家的婚姻是在樂景天做馬販時就定下的,那時候冷老爺冷夜安還是鎮守邊關的一名副將,在一次戰役時他受了傷,馬兒受驚,馱着冷老爺跑到了荒郊野外,碰到販馬歸來的樂景天,救了冷老爺一命,事後,兩人結爲異性兄弟,並因爲雙方夫人都已經懷孕,便又結爲了兒女親家。按道理來說,樂如煙和冷墨寒纔是當初約定好的一對,但是未等兩家下名帖約好,樂如煙被駱家看中,樂老爺便將樂小蝶許給了冷墨寒。

再後來,冷老爺身體不好,便辭了官回到故土,其弟冷懷安代他做了兵部侍郎,冷懷安娶得是當朝右相秦平文之女秦淑凌,秦淑凌霸道蠻橫,一直無所出,後來將陪嫁的丫頭秋柔給冷懷安做了填房,這才生了兒子冷浩然。

因爲秦淑凌對兒子不好,冷懷安沒有辦法,便將兒子從小寄養在大哥家,與冷墨寒作伴讀書,偏偏兒子對科舉考試的文章不感興趣,偏好侍弄草藥,愛好醫典。冷夜安對這個侄子十分偏愛,由着他胡鬧。冷懷安獨有這一個兒子,也就隨他去了,冷浩然因此性格開朗隨意,比冷墨寒率性了不少。

因爲是兒女親家,冷夜安常和樂景天來往,有時帶着家眷和孩子,樂小蝶因此見到了冷墨寒,對他一見傾心,使得她原本死寂的心有了生機和希望,誰承想後來冷墨寒不顧父親的反對,毅然決然和樂家退婚,樂老爺雖然氣憤,卻也怕害了老友的孩子,只得答應,兩家也就有了嫌隙,來往的少了。

本來樂景天以爲樂小蝶會因爲冷家退婚生出什麼事來,令他所料未及的是,樂小蝶不但沒有被這驚天的噩耗壓到,反倒越活越精神了,樂景天暗暗奇怪,聽說她出去了一整天,他不由想來看看,樂小蝶在搞什麼鬼,不成想,這丫頭居然正在和丫頭追鬧着玩,甚至將他碰倒在地!

他見樂小蝶眼眸澄澈,沒有任何的憂傷的樣子,心裡大安,臉上卻冷冷道:“淨胡鬧,你年紀大了,不能再象小孩子一樣,怎麼說也是樂府的小姐,我不讓你享受小姐的待遇,是想讓你吃些苦頭,抵消命裡的災禍,以後,不可任意妄爲,你姐姐明日回府,一會兒我派人送些衣服過來,你明日穿上,不可跟她說些別的,以免她擔心!”

樂小蝶聞言,頓時眉開眼笑道:“爹爹的教誨,女兒都記着呢,你放心好了,姐姐回來,我自然知道跟她怎麼說!”

見樂小蝶變得乖巧懂事,樂景天鼻子裡哼了一聲,才轉頭走了,來到院子裡,看到外面活靈活現的動物塑像,他不由搖了搖頭,嘴巴卻微微勾起,他從心裡感到女兒與從前是大不相同了,他相信,樂小蝶不會再受退婚的陰影影響,很快就跨過去這道坎!

這晚,樂小蝶爲了迎接未見過面的姐姐,拉着玲瓏給她講了很多樂府的事,還有和冷家的關係,以及這個國家,大燕國的情況,最後,玲瓏講的口乾舌燥,實在耐不住困,竟睡了過去。

樂小蝶喊了幾聲,見玲瓏沒有反應,她嘻嘻一笑,也睡下了,對玲瓏口中那個溫婉可人,聰慧明秀的姐姐,樂小蝶可是很期待和她見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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