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5章 洪夫人最後一戰(1)
保鏢們很識趣,立刻關門,隔絕內外。
“都退下吧,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靠近。”老虎大聲下令。
保鏢們退得遠遠的,只剩我和老虎站在門外的花崗岩臺階上。
“事情有點奇怪,總統和洪夫人表現得都很怪,我有點擔心,怕是等一下不好收場了。”老虎憂心忡忡地說。
首先,我確定洪夫人不是一個水性楊花、賣國求榮的人。以她的性格,既然能追蹤到51基地外圍來給我送賭勝石,就不是輕易服輸之輩。
其次,她換上大紅禮服時,似乎是在做一個莊重的宣告。國人喜愛紅色,故此新人大多用紅色來做吉服。通常情況下,只有遇到重大節日,人們纔會換上這種大紅衣服。
再有,洪夫人表面推脫邀約,實際卻是欣然而來,一開始的推脫有欲擒故縱之意。那麼,她意欲何爲?難道是對總統意圖不軌?
最終,我得到的結論可以分爲兩部分。第一,總統有意構陷,要將洪夫人永遠留在美國,即便她不能爲美國效力,也會大大削弱敵人的間諜力量;第二,洪夫人有意接近總統,或者刺殺,或者挾持,總之要搞出巨大的動靜來,以達到其它目的。
我不知道門內的人是真正的總統還是替身,相信老虎也不知道,洪夫人就更無從分辨了。
很快,謎底就會揭曉。
我只希望不再看到流血犧牲,前期發生的事太多,我已經厭倦了殺戮與死亡。
“夏先生,我們都不知道未來將發生什麼,無論是國家還是人類。有時候想想,這種舉步維艱的日子真的是過夠了。”老虎忽然有感而發。
我們身後的門緊閉着,裡面沒有任何動靜。
很明顯,裡面的兩個人一定有一個已經犯錯,無論如何,事件都不會按照預想的發展,而是相當古怪,跟那些保鏢們竊笑的事毫無關係。
我無法迴應老虎,因爲我已經不再過度消沉,而是心懷希望。
無論這希望的萌芽有多細微,總比毫無希冀要強得多。
現在,我最希望身後的門豁然開放,總統與洪夫人談笑着走出來,盡釋前嫌,毫無芥蒂。
我望望遠處,每一名保鏢的腰間都輕微隆起,表明全都隨身攜帶武器。稍遠一些,一輛悍馬吉普車的頂上還架着一挺經過迷彩網僞裝的速射機槍,足以應付任何突發事件。
這裡距離基地很近,一旦有變,基地方面的武裝直升機必定頃刻間抵達,低空掃射,滌盪一切。
換句話說,無論洪夫人做了什麼樣的準備,在美軍嚴密防守之下,全都是雕蟲小技,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不願洪夫人出錯、出糗、出事,她給我的感覺很奇怪,既是前輩,又是朋友,而且將家傳的賭勝石千里迢迢送來,助我一臂之力。
“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出事。”我暗自發誓。
“夏先生,真希望我們可以長期並肩作戰。你在我身邊,我始終覺得很安心。”老虎又說。
我皺着眉苦笑:“算了,說這些有什麼用?你的身份決定了你只能聽任上級調遣,自己無法做主。我若跟你走,豈不也是一條走狗?或者,是做你長官麾下走狗的跟班?你如果真的拿我當朋友,就趕緊想個辦法,解決門裡面的危機。我總是心神不寧的,感覺像是要出大事。”
我們同時回身,盯着那道白橡木大門。
如果洪夫人發難,裡面必定有打鬥之聲,但此刻卻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雜聲。
“也許他們真的可以聊聊,畢竟從前都是搞情報工作的,算是有共同語言。”老虎嘗試着解釋,但這理由實在是說不通。
“如果洪夫人挾持了總統怎麼辦?”我開門見山地說。
“不可能。”老虎笑了,“在這種情況下挾持總統,只能證明她腦子出了問題。”
陡然間,大門打開,洪夫人的紅禮服迎風飛揚起來。她的確和總統同時出來,但並未把手言歡,而是用一把灰白象牙柄的裁紙刀抵住了總統的頸側大動脈,另一隻手扣着總統的喉結,一步步走出來。
“慘了,跟我估計的一模一樣。”我忍不住懊惱地低語。
保鏢們訓練有素,不等老虎招呼,就扇面形散開,布好了進可攻、退可守的射擊陣型。
“洪夫人,你這是幹什麼?”老虎問。
洪夫人淺笑着回答:“我帶總統去一個很好的地方,大家最好全都讓開,免得我一緊張起來手底下沒數,刀尖一挑,總統這條大動脈就斷了。”
我無言以對,只能隨在老虎身邊。
能夠順利載着洪夫人離開的只有那輛悍馬吉普,其它車輛雖然樣式豪華,卻缺少強勁的越野性能,一旦離開公路,立刻陷入泥沙之中。
“我帶人走,大家別追,免得造成更大的麻煩。老虎,你是現場最高領袖,約束好你的人,別給總統添麻煩。”洪夫人循循善誘,似乎在指導保鏢們上劫持訓練課。
老虎揮揮手,保鏢們迅速後撤,形成了更大的鬆散包圍圈。
“好了,洪夫人,車子給你,任意開走,只要別傷了總統就行。”老虎大度地指了指悍馬吉普。
洪夫人帶着總統快速移動,很快就上了車,點火啓動,快速離去。
所有人都上了車,跟着悍馬飛奔。
“她哪兒都去不了,這種舉動,真是不明智。”老虎長嘆。
我隱約意識到,洪夫人做出非常舉動,一定別有用意,很可能是聲東擊西之計。
老虎在導航儀上點了幾下,立刻計算出洪夫人可能的逃逸路線。
“我沒有通知基地那邊,否則的話,武裝直升機一到,事情就鬧大了。”老虎說。
我的腦子急速轉着,對洪夫人的計劃做最貼切的揣測。
“聲東擊西……引開所有敵人的注意力,進攻最關鍵之處。她蒙受不白之冤,又無法在短時間內洗雪冤情,心裡憋着一肚子氣,必定會找機會發泄出來,自證清白。以她的智商,一定知道逃不出去,採取這種破釜沉舟的戰鬥方式,就是爲了幫另一些人爭取時間。殺總統很容易,她在會客室裡就能做到了,但那樣只不過是便宜了在野黨而已,無法動搖美利堅合衆國的根基。那麼,怎樣做才能對美國諜報機構造成最沉重打擊?一定是……一定是炸燬51地區總部,讓五角大樓費盡心血造就的世界第一諜報機構灰飛煙滅。她是諜報人員,只有在這方面完成壯舉,才能不枉此生。”我確信自己的猜測完全正確,身爲中國人,值得爲洪夫人的計劃拍手稱讚。
“前面七公里後就是斷頭絕路,她走不了了。”老虎說。
悍馬疾馳,兩分鐘後就被一道泥石流堤壩攔住去路,不得不原地停住。
跟蹤的七輛車子也同時減速,慢慢圍上去。
“夏先生,你有什麼要說的嗎?”老虎問。
我果斷地搖頭,一個字都不說。
老虎的話變得特別囉嗦,而且表情沉鬱,心事重重:“我跟洪夫人是老對手,同時也是老朋友。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女人,如果不是有敵對關係,我一定放馬追求她。今天,她要做最後一戰,我必須成全她。”
我知道,原來老虎也猜到了洪夫人的作戰計劃。
爲了讓洪夫人的最後一戰足夠光輝燦爛,老虎寧願捨棄51地區,配合挾持總統事件,率人狂追不止,任由洪夫人從容佈局。
我不得不感嘆老虎的大手筆,這種饋贈,空前絕後。
“總有人會死的,這不是最好的結局。”我低聲說。
“還有一些時間,你似乎比我更擅長拖時間,不如你下車去勸勸她?”老虎問。
這邊拖得越久,基地方面所牽扯的精力就會越多,防守變得相對薄弱,讓洪夫人的人比較容易找到下手機會。
我慢慢下車,走近悍馬吉普。
“總統先生,總統先生,你還好嗎?”我大聲叫。
總統在車內悶哼了幾聲,並未回話。
“他很好,不要過來,誰先過來,謀害總統的罪名就將扣在他頭上,摘都摘不掉。”洪夫人大聲叫起來。
爲了配合她,我很快退回到車上。
“調人吧,越多越好,越快越好。”我告訴老虎。
老虎撥了個電話,對着話筒吩咐:“總統被劫持,地點在基地向西南一百三十公里處的斷頭路上,請武裝直升機馬上升空,隨時待命。”
他的臉再次變得冰冷生硬,沒有任何表情。
“我們做得是錯是對?”老虎喃喃自語。
“沒有對錯,也不是我們。如果事件主角不是洪夫人,我根本就不贊成大家這樣做。可是,這一次鬧出事來的偏偏是洪夫人,我也無計可施了,只能跟着你的指揮棒前進。”我黯然說。
基地被炸,死傷無數,那些無辜犧牲的人並不該死,只是因爲適逢其會,趕在敵人的刀口上了。
“我也是,被逼無奈,只能丟一頭保一頭了。”老虎說。
我們正在協商討論,正北方突然傳來巨大的爆炸聲,十幾個火球騰空而起,硝煙隨風飄蕩,佈滿了山谷。
“基地完了,應該是我退出江湖的時候了。”老虎黯然說。
我們一起下車,走到悍馬吉普的前方。
總統已經被綁得如同糉子,不必拿刀挾持,他就已經沒有任何逃脫之力。
“投降吧,或許還有生路。”老虎說。
洪夫人坐在駕駛座上,單手舉着餐刀,橫壓在自己的頸側大動脈上。
“我必須得死,否則就要經受非人的折磨。我不可能受那種屈辱,唯有一死,轟轟烈烈,留得英名在人間。小夏,記得明年次日給我燒紙,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她反手揮刀,刀刃拖過大動脈,一腔熱血隨即噴濺而出,染紅了車窗玻璃。
老虎轉過臉去,不忍再看。
我不希望洪夫人落得這樣的結局,她是民族英雄,也是亞洲諜報界不可多得的人才。
洪夫人自裁之後,推開車門,搖搖晃晃地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