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多天,她從慕瀚宇躲閃的眸光,還有沈媽模梭兩可的態度上,早該看出什麼來了,只是她太沉浸於對寶寶的幻想之中,完全忽略了這些東西。
慕瀚宇沉默着,陰黑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葉可欣捂着臉,輕輕搖頭,“不,不,不,你有告訴過我,說孩子沒事的。”
慕瀚宇喉結滾動着,艱難地吞嚥下了口水。
這裡天來,他就是在地獄裡行走,像一個行屍走肉……
如果沒有葉可欣,他早就撐不住了。
一個男人,是沒有辦法接二連三地失去親人。
“葉可欣,你給我振作一點!”慕瀚宇嘶吼道。
葉可欣胡亂地擦乾眼淚,有些神經質地看着慕瀚宇。
“我現在很冷靜,也很清醒,我求你,告訴我真相,好嗎?我現在不是小孩子,我不需要人像用謊言來安慰我。我知道,我的生命也許不會長久了,但是在死之前,我有權力知道真相。”
慕瀚宇痛苦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傷痛地說道,“他死了!”
他死了!!!
如一道驚雷,晴空劈過,將葉可欣的世界炸得粉碎。
她的期望,她的幻想,她的信念,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了。
她呆呆地望着慕瀚宇,臉上的表情,一會是痛苦,一會又是抽搐,她拼命地搖頭,任淚水縱橫。
“不,不可能,你撒謊,你明明對我說過,他沒事的,你還說等我傷好了來看他。你騙我的,我看到了他的手牌,就在那間保溫箱裡。”
慕瀚宇上前一步,將葉可欣摟在了懷裡。
“是,他先天不足,早產的,他剛剛去世不久,就在二天前,我以爲他會挺過來的,但是他太脆弱了……”慕瀚宇的聲音,沙啞得像被沙紙磨過一樣,說出來非常艱澀,一字一句,明顯有些不搭調。
葉可欣掙扎着擡起頭來,“二天前?那他現在在哪裡?”
“讓我看他一眼,好嗎?畢竟母子一場,讓我們見一面,讓我知道我的兒子長什麼樣子,求你了,慕瀚宇,他在哪裡,我的兒子在哪裡?”
葉可欣像個瘋子一樣,痛苦地嘶吼着。
慕瀚宇只是緊緊地抱住她,“不行,忘了他吧!”
“慕瀚宇,讓我去見他,否則我不離開這裡。”葉可欣態度相當堅決。
慕瀚宇沉默了一會,“不行,他已經下葬了!”
“慕瀚宇,你能不能再混蛋一點……你這個混蛋,你就不給一張給我嗎?你特麼的就不知道給我一張照片嗎?你知道我盼他盼了多久,慕瀚宇,你這個混蛋,你這個流氓,你這個流氓……”
葉可欣瘋了似的,用手拼命地垂在慕瀚宇的胸膛上。
慕瀚宇呆呆地着着任由她打着,發泄着,一動不動……
這樣的場面,讓來往的人,都無不動容,有些人看不過去,當場哭了出來。
葉可欣發泄累了,哭得癱倒在場,慕瀚宇彎下腰,將她抱了起來,然後朝着外面走去。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是她的靠山,他不能倒下。
慕家,葉可欣病怏怏地躺在牀上,目光呆滯地盯着天花板。
沒有了兒子,她的希望全部破滅了,她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她不怕疼痛,不畏艱難,這樣賤兮兮地活着,就是爲了孩子。
結果,老天爺還是無情地將一切都收走了。
她葉可欣就像一個禍星,只要誰跟她沾親帶故,都不得善終。
這就是她的下場,她一直嫌棄慕瀚宇是個人渣流氓壞蛋,可是,也許自己纔是那個人渣流氓壞蛋,在前世做多了惡事,然後被懲罰到這生來受苦。
“葉小姐,吃飯了!”
沈媽端着飯菜進來,畢竟葉可欣還在月子裡,這樣心情壓抑着,總歸不是一樣好事。
“我沒有胃口……”葉可欣縮進了被子,用被單將自己的臉給蒙上了。
“葉可欣,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您已經二天沒有吃飯了,好歹吃一點吧!”
沈媽的語氣近乎央求了,但是葉可欣還是無動於衷。
慕瀚宇站在門口,冷眼看着這一切。
“少爺,葉小姐一直不吃飯,怎麼辦?”
沈媽端着快要冷掉的飯,苦愁地看着慕瀚宇。
慕瀚宇接過飯菜,走了進來。
他伸手扯開了蒙在葉可欣臉上的被單,將她扶了起來。
“想去看他嗎?”
“什麼?”葉可欣不敢信地看着他。
“等你滿月之後,我帶你去看,不過,你得好好吃飯,如果你再這樣下去,我不會帶你去的……”慕瀚宇認真說道。
“好,我吃……”葉可欣胡亂地扒着飯菜。
她心裡懷着最後一絲願望,努力地讓自己吃得更多。
慕瀚宇的眸子裡,像結了一層冰霜的,寒得嚇人。
時間,雖然枯燥,但是仍舊還是過去了。
整整一個月,葉可欣居然頑強地熬了過來,在她最痛苦,最難熬的時候,慕瀚宇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儘管他的辦法是那麼的強硬,但卻是最有效的。
葉可欣的身體在慢慢恢復着。似乎生完孩子以後,那病毒暫時沒有發作了。
可是,葉可欣卻完全顧不得這些了。
她只想着孩子,只要見上一面,讓她心裡有個念想。
葉可欣的頭髮也沒有剩下多少了,稀稀拉拉的,慕瀚宇變戲法似的,從抽屜裡拿出一頂假髮套來了。
“戴上看看,也許你會喜歡的。”
葉可欣有些嫌棄,“不要,也許是死人的頭髮。”
慕瀚宇輕笑,勾脣道:“她還沒有死。”
“真的嗎?你不會是又騙我的吧!”葉可欣始終不敢接那髮套。
“呵呵,傻丫頭,這是你的自己的頭髮,以前掉在牀上的,我收集起來,然後做成了髮套……”
葉可欣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慕瀚宇,良久,她伸手摸着柔軟的髮絲。
是的,是她的頭髮,葉可欣的眼睛溼潤了。
這個男人,怎麼能這麼讓人感動。
對着鏡子,他親手替她戴上髮套,看着鏡子裡的她,還是那樣的嬌美動人,他在心臟像被什麼東西挫着,有些鈍痛。
“慕瀚宇,我的左手不動了,現在右手也有些反映遲鈍了,我想,萬一有一天,我會全身癱煥,到時候,你肯定會嫌棄我的。”
慕瀚宇俯身,輕輕吻着她的額頭。
“嫌棄又怎麼樣了,這一生,我註定被你俘虜了,我的魂都被你勾走了,再也愛不了別人了。”
葉可欣心裡重新被一種快樂的感覺所填充着,孩子帶來的傷害感覺,在慢慢癒合。
“嗯,別太難過了,我們還年輕,以後有機會再要孩子的。”
“有機會嗎?”
“當然有,我已經在想辦法聯繫美國那邊,你的解藥很快就會送過來了。”
慕瀚宇低頭吻着她,眼裡是滿滿的不捨。
“嗯,慕瀚宇,帶我去看看孩子吧!”
儘管慕瀚宇一再想錯開話題,可是葉可欣卻一門心思想見到孩子。
終於,這個晴朗的下午,慕瀚宇帶着葉可欣帶到了墓園。
葉可欣被一種淡淡的憂傷所困擾,比起剛出院的時候,她的心情稍微好些了。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個小小的墳頭,沒有墓碑,沒有遺相,甚至連一束鮮花都沒有。
葉可欣怔怔地站在那裡,想着那幼小的生命,被埋在漆黑的泥土裡,她的心就一陣一陣地抽疼着。
她撲在地上,將臉貼在泥土上面,去感覺孩子的氣息……
可惜,她什麼也感覺不到。
寶寶,這一生我們的緣份太短,就讓我們來生再見面吧!也許我們很快就能再見面了。
葉可欣躺下去沒多久,慕瀚宇就一把將她撈了起來。
“別躺上了,地上涼,我們回去吧!”
“我們給孩子立個墓碑吧!”
“以後再說吧!”
慕瀚宇半拖半拽着讓葉可欣離開了墓園。
“葉可欣,在你的心裡,難道孩子的位置比我還重要?”
葉可欣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這還有什麼好比的,他都不在了……”
慕瀚宇的嘴脣輕輕蠕動着,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有些事情,還是永遠爛在心底的好。
車子很快開到慕家,大門口停着一輛貨車,一些工人,搬着什麼東西,從別墅裡走出來,然後扔到貨車上。
葉可欣起先是沒有看清楚,等她看清楚之後,立即推開車門跳出來。
“喂,誰讓你們拿走這些東西的,這都是我買的……”
那是一大堆的玩具,有寶寶的搖籃,搖鈴,玩具車,還有一些小東西,這都是她親手,一件一件從嬰兒用品店裡挑買回來的。
工人們都被葉可欣攔在了門口,葉可欣像發了瘋一樣,拼命地搶奪他們手裡的東西,然後自己抱着往屋裡拿。
“沈媽,沈媽,快出來……”
沈媽跑出來,看到這一幕,又呆住了。
“葉小姐,你這是?”
“你們誰做主,把寶寶的東西拿走的……”
“呃……”沈媽不敢出聲,拿眼睛看着慕瀚宇。
慕瀚宇走了過來,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離開。
“是我讓他們搬走的。”
“慕瀚宇,你瘋了嗎?這都是我兒子的東西……”
慕瀚宇怔怔地看着她,良久,他才緩緩道,“你要學會忘了他。”
“忘了他!!!!”
葉可欣輕蔑地望着慕瀚宇,冷笑,“我懷胎十個月的兒子,你要我當他沒有發生過是不是?慕瀚宇,你真是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