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收起玩意，反而教訓她，“以後不要這麼做——不管心裡多難受，不要隨便喝酒，這很危險，同時也很——”
身上一鬆，顧千夢着急坐立起來。
而他仍是那副淡定的樣子，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端起手裡的酒杯，輕輕地飲。
“老師，你應該不是隨便的人。”
他搖頭，“是你不對胃口。”
“老師，那你喜歡的人，一定可以成爲女神吧？”砸砸，顧千夢又問，“老師，你不想讓我看到你的樣子，是麼？是不是因爲，你就存在我的身邊？還是覺得，我們不應該用真實的身份見面——可是我真的好虧，你明明知道我是誰，可我卻不知道你是誰。”
不知爲何，顧千夢感受到，和老師在一起相處，無關愛恨，很輕鬆。
“不要見面。”他很堅持這一點，然後不再說話。
氣氛陡然沉默下來。
顧千夢便也喝酒，但她不想讓自己喝多，這時手機響起來，她掏出看來，是蘇容顏，她便隨手按掉。
再想到祁燁，顧千夢突然就很想哭，身子整個倒在沙發上，她拉着他的衣角，大叫着哭出來。
“老師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慘，我明明失戀的那個人，可那兩個人，還他媽特別喜歡在人家面前秀恩愛！不是他給我打電話，警告我離遠點，就是她來找我碰面，讓我不要再幻想，你說我怎麼能這麼失敗？”
他就伸手，搭在她的肩胛上，“失敗。”
顧千夢生氣，從手袋裡趕緊找出面紙擦鼻涕，一邊哭着，一邊擦着說，“你就不能安慰我麼？”
“別哭。”他的眼中，劃過一絲異樣，最後只留下兩個字。
卻是最打擊一個女人，哭泣本性的言辭。
顧千夢拼命地哭泣，“我就是受不了自己——但那樣一個男人，那麼優秀，是個女人都會被迷惑！”
他冷哼，“膚淺。”
先是一愣，顧千夢咬牙，真感到自己就是膚淺的人，看見帥氣的男人就沒辦法控制那顆心。
“沒錯，我是膚淺！老師你教訓得是！”顧千夢還想喝酒，卻被他攔下。
他再站起身，語調冷淡，“我要走了。”
顧千夢不答應，“我頭暈呢，老師你送我回去好嗎？我這樣，根本沒辦法開車。”她想知道，沈青是誰。
“我讓人送你。”他很快態度過來。
顧千夢就趁着他掏手機的瞬間，按開了牆壁上的燈。
刺亮的燈光傾斜下來，照亮了他的臉，顧千夢望着他，愣了許久，然後生氣地揪住他的衣領，作勢揭開他的面具。
“你是誰？如果不認識，爲什麼幫我，爲什麼照顧我？幹嘛搞得這麼神秘兮兮？”
他輕易地攔下她，語調平淡，“不要跟着我。”
顧千夢聽出他在生氣，隨手撿起那外套，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老師，對不起嘛，我知道你爲人低調，我不該想知道你是誰，我道歉行不行？”
他快速按開電梯！
顧千夢來不及多想，單手深入電梯的縫隙裡，終於趕上最後一步，再高興地伸腳走進去，十分狗腿地對他說。
“老師，我給你更衣！”
他表情很淡，想了想，配合地展開手臂。
顧千夢嘆了口氣，“老師，我劇本全部改好了，您今晚看看，有空給我指點麼？”
“嗯——”他漫不經心地說。
顧千夢適時地抽開手指，卻在再低頭的那一刻，清晰地看見在那西裝邊角的裡層，印有一個‘祁’字。
雖然天底下，姓祁的人千千萬，但這一刻，顧千夢呼吸急促，晶瑩的淚水從眼眶中滾落下來，突然失控地從身後擁住了他的腰，“祁燁，是你麼？”
“我知道你沒離開這，剛剛在樓道里也看見跟你很像的人——看誰都像你，祁燁，是你麼？”
口鼻哽咽，顧千夢乖順地任由自己，枕在他的後背上，晶瑩的淚珠堆積得太多，將那上等的布料染溼。
他稍動幾分，顧千夢就緊緊地不放手，她想，人也許只有在喝了酒之後，纔有厚臉皮的潛質，纔會做清醒時不敢做的事，比如說現在，她就憑那一個‘祁’字，緊緊地抱住他。
他不說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安靜地站在那裡。
等她哭夠了，他毫不猶豫地抽身離去。
顧千夢只看見他上了一輛車，有司機給他開車，從她眼前飛快掠過。
她想，真是瘋了，竟然抱了沈青。
沈青，又怎麼會是祁燁？
祁氏旗下，有多處產業，祁燁母親就是做服裝設計的，興許沈青穿的，剛好是祁氏的設計。
“這個中午，一起吃個飯。”
顧千夢狐疑地望着突然出現的南宮晨，再探頭去找顧佳人，只是到處也找不見人影，想來也是，如果顧佳人在，她根本靠近不了南宮晨。
“共同因爲一個劇本走到一起，你根本不需要防着我。還是，你在意那點過去？你過去，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沉了眼眸，南宮晨手臂橫在身後的保姆車上，擺出沉穩又疑惑的姿態，顧佳人說，顧千夢和宋玟溪，之後入駐顧家，她吃了不少苦頭，而後爲了打擊報復她，就連他出車禍也跟她有關。
“我忘了——過去的事，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存在。如果沒辦法改變，我只能選擇遺忘。忘記纔是進步，總沉溺在過去，那樣顯得自卑。所以當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會瀟灑地說，我忘記了。”
顧千夢沒料到，再次和南宮晨面對面，她終於能輕鬆地釋然，可如果她得知一切，還能如此輕鬆？
誰也不知道。
祁燁就在不遠處，望着他們，卻始終不靠近，南宮晨就像高壓電線，一緊繃就會發生事故，還會讓人粉身碎骨。
南宮晨再打量着顧千夢，腦中迴盪着車禍後初見顧佳人時的場景，她緊緊地將他抱住，訴說着那場災難，在他接受復健的時候，也始終不離不棄。
他承認，對顧佳人，心動太少，多出來的都是責任。
但他也絕對不會對一個心有城府的女人動感情，就像面前的顧千夢。
“那我們吃個飯。簡單的吃個飯，就當是對過去揮揮手。”南宮晨對她伸出手，顧千夢扯脣，欣然接受。
“等大家都結束，我開車，帶你去吃壽司，佳人做得很好吃。”南宮晨說得漫不經心。
“好。”顧千夢點頭答應。
寶藍色路虎，在街道上平穩地行駛。
顧千夢按下車窗，清新的風吹捲進來，她微微一笑，再閉上眼，感受這點冰涼。
“會生病。”南宮晨望了她一眼。
“可是，你不覺得，這麼清新的風，吹在身上好痛快？大自然明明就有風，可人類會造出空調，我一點都不喜歡那風，吹在臉上那麼幹——”顧千夢轉過頭，望着正端坐在駕駛座上的南宮晨，又突然問，“顧佳人呢？”
“以後，跟她叫姐姐。”南宮晨變了神色。
“那是在我媽面前的稱呼，平常我都不愛這麼叫——就算你是她的男朋友，我也不要叫。有些事，總沒辦法釋然，不要對我苛求太多，即便，那只是一個稱呼——即便，我現在坐在你的車裡，都要感到莫名其妙，不過，讓過去的過去，也好。”顧千夢伸手按住車窗，心情低落。
南宮晨暗了眼色，但語調不再繼續難聽，“不管怎樣，她也是你姐。”
“怎麼，以後我還得跟你叫聲姐夫？我不答應。咱們是同學。”
顧千夢笑着說，“而且，我們之前的關係並不好，現在的關係也不好，憑什麼擺出一副姐夫的姿態呢？有些事，不是你讓我怎麼做，我就得怎麼做的——關於這個稱呼上的問題，你不要說了，就算你說上一百遍，我也不要點頭。”
不等南宮晨開口，顧千夢兀自問，“我們要去哪兒？”
“去吃飯。”南宮晨簡短地答着。
顧千夢白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咱們上哪兒吃飯。按照規矩來說，這是一頓散夥飯，怎麼也要高級一點，可你卻說要吃壽司。真是虧。這玩兒我都會做，幹嘛要出門吃。”
“你也會？”南宮晨多問一句，總感到哪裡奇怪。
“哦。”對此，顧千夢不想多說。
然後又說，“我不挑食，吃什麼都行。”那語調，總有速戰速決的意味。
南宮晨專心開車，駛到一家日式餐館前，店面雖然不大，但很出名，是微信吃喝玩的經典推薦之一。
他停下車，把出鑰匙，很快下車，饒了一圈看停車位，再望着顧千夢。
“你先不要下車，這車高點，會崴到腳。”
顧千夢伸手扶着車門，仰起頭，看着站在身前的南宮晨，幫她打開車門，正看着她——
漫天下起了白雪，飄蕩在兩人之間。
南宮晨對她笑，“顧小姐，請下車。”
望着他這般細心，顧千夢想了許久，最後將手放在他手裡，“好吧，我就享受一次貴賓級待遇。你真的變了很多，成熟了不少。這樣會很招女孩子歡迎，難怪顧佳人這麼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