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銘睜開眼的一瞬間,他的雙目露出明亮的光芒,那光芒這是一剎就化爲如常,與此同時,蘇銘身體上那些積累的厚厚雪花,也在此刻無聲無息的自行飄起,瀰漫在蘇銘的身體外,緩緩地旋轉着。
二師兄坐在一旁,臉上帶着微笑,凝神望着。
此時此刻,山頂上神色帶着得意,將那令牌收好的天邪子,也似有察覺,看向了蘇銘,只不過在他看向蘇銘的一瞬,他看起來與之前大爲不同,臉上慢慢有了威嚴。
與此同時,洞府內的虎子,也是走出了洞府,站在外面,看向了山腰處平臺的方向。
在這第九峰下方冰層盆地內的,如今也有一道目光,似凝望而來。
蘇銘睜着眼,但他的目中卻是一片平靜,那種靜,與其以往的冷靜不同,而是一種心神的不動,一種即便是山崩地裂在前,而心不其絲毫波紋的靜。
讓他能做到如此靜心的,是他眼前所望的這些雪花,它們在旋轉飄舞間,隨着蘇銘的右手緩緩擡起,立刻向着其右手凝聚而來,化作了一支冰雪之筆。
此筆被蘇銘拿着,在身前的虛空一揮。
幾筆勾勒,筆尖所過之處,有殘雪漂浮停留,使得蘇銘揮筆間,在他前方的虛空,以空爲畫布,畫出了一座山。
那山的線條,由殘雪組成,漂浮在半空,看似尋常,但若是凝神觀望的久了,便會有種栩栩如生之感。
在畫下這座山時,蘇銘的心是靜的,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靜,一種在離開了烏山後,一直不曾出現在他心中的平靜。
在這種平靜下,他不知道在自己的身後,還坐着二師兄,不知道在遠處,還有虎子的目光,不知道在那山峰內部的盆地裡,大師兄的關切以及那山峰頂部,穿着白衫的蒼老。
他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了右手的筆中,凝聚在了那殘雪的遺留與他心裡此刻最想畫出的一幕。
這一刻的他,沒有入定,但卻更似入定,沒有閉目進入那奇異的狀態,可卻更似在那狀態的深處,不願自拔。
“造化……造畫……這就是他給我的答案……”山頂上,天邪子的身上找不到半點之前面對那紫袍老者時的滑稽,而是帶着一股說不出的睿智,望着目光裡他的第四個弟子。
“老大明悟的,是造譁,所以他閉關,從喧鬧中遁入安靜,化去所有之後,剩餘下來的,便是其本心,所以,他修的是造化之音。”
“老二明悟的,是造花,以花草之造,化作一雙造化之手,掌握了生死。”
“老三明悟的,則是造化這個字的本身,如夢入夢,便是造化……”
“我沒想到,老四這個孩子,明悟出的,竟是第四種變化……造畫……”天邪子喃喃,目光有了明亮。
平臺上,蘇銘望着自己畫出的山,右手的筆還在一劃一劃的勾勒,漸漸地,那山出現了五峰,烏山,被他畫了出來。
在這烏山畫出的瞬間,他的臉上,山紋隱現,與其似有輝映,使得蘇銘在不知曉中,體內的修爲出現了運轉的跡象。
蘇銘手中拿着的冰雪之筆,於此山畫完的一瞬向下猛的劃出了一道長痕,那長痕觸目驚心,如一把利劍般,透出了一股驚天的殺機。
這殺機一出,立刻讓山頂的天邪子神色驀然一變。
與此同時,那始終關注蘇銘的二師兄,也同樣神色有了凝重,在遠處洞府外的虎子,也是如此。
還有那閉關的大師兄,於察覺到這一長痕的瞬間,呼吸有了急促。
“好強的煞氣!!”
蘇銘對於這一切沒有察覺,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在這平靜中,去造畫,造出屬於自己的人生。
他的筆,於長痕盡頭一頓,漸漸地,勾勒出了在他的身上,蠻紋中的烏山部落,那一草一木,一屋一舍,慢慢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在那虛空中,與他的蠻紋輝映起來。
他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手中的筆,在勾勒出了整個烏山部落後,停頓了下來。
他面前的這幅虛空之畫裡,有山有景,有草右木,屋舍連成一片,有柵欄存在,組成了一副看起來似完整的部落之圖。
與他的蠻紋,一摸一樣。
但蘇銘的手,卻是依舊擡起,只是頓住了,彷彿他不知曉,下一筆該如何去畫,他的雙目依舊平靜,但在那平靜的深處,卻是起了迷茫。
時間流逝,許久,許久。
“造譁、造花、造畫、造化……皆是無中生有……靜中有驚,鏡中有境……小師弟,我覺得,這幅畫裡面,還缺了一些什麼……”二師兄柔和的話語,在蘇銘的耳邊輕柔的迴盪。
蘇銘沉默,漸漸地天色有了黯淡,天空上出現了一輪月,那月光灑落大地,泛起的銀芒,讓人看後會有冷意。
在這夜裡,第九峰無人睡眠,都在凝望這蘇銘,他們知道,這一天,對蘇銘來說將是極爲重要,尤其是如今他顯然是找到了自己的靜心之法,但卻依舊還有些迷茫,並不全面。
這個時候,對蘇銘來說,很關鍵。
或許第九峰外的天寒宗之人,明白這一點的很少,但在第九峰上,他們所修的與旁人不同,知曉這入門的第一次悟,有多麼的重要。
直至天空從漆黑慢慢變化,天邊重新有了明亮,天空的月也要隱去,只有一個虛影存在之時,蘇銘停頓了許久的右手,驀然間,動了!
在他右手動的剎那,山頂上的天邪子,立刻神色極爲凝重,二師兄,三師兄,還有那閉關的大師兄,全部如此。
他們看着蘇銘的右手在一動之下,拿着筆,赫然在其面前那副虛空爲布的烏山部圖上,畫出了一個圓。
這個圓,很簡單,一筆可成,但就是這麼簡單地一筆,用了蘇銘整整一夜的時間,此刻畫下的剎那,蘇銘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他的臉上,在烏山紋之旁,此刻同樣有一個圓,漸漸地浮現出來。
與此同時,蘇銘的身體內修爲,轟然運轉,瞬間就到了極致,隱隱的,已然達到了開塵初期的巔峰,似再邁出一步,就可踏入開塵中期!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副蘇銘身前的被他畫出的畫幕上,那個圓散發出了奪目的光芒,這光芒,是紅色的,那圓似在燃燒,化作了月!
血月!
燃燒的血月!
這是蘇銘當初冥想時,被他放棄掉的第一個蠻紋,此刻,在他這平靜的狀態下,被他畫在了這張其人生的第一個畫幕內。
在這血月被畫下的瞬間,這畫幕的氣息驀然改變,變成了血月烏山圖!一股驚天的煞氣,赫然從這血月烏山圖內顯露出來,這股煞氣之濃,讓蘇銘身邊的二師兄都神色凝重起來。
那洞府外的虎子,更是身子一哆嗦,嘀咕了幾句。
至於閉關的大師兄那裡,則是在沉默了半晌後,傳出了一聲嘆息。
“第九峰,從此之後,或許不會再有平靜……不過他是小師弟,僅此,足矣。”
血月烏山圖的出現,讓蘇銘的身體在顫抖中,體內修爲直接衝破了之前的極限,陣陣砰砰之聲迴盪蘇銘身體,他的修爲,直接從開塵初期,達到了開塵中期!
一次明悟,一張畫幕,一筆血月,改變了蘇銘的紋,也讓他的修爲,因此突破!
“我天邪子的徒兒,不需功法,不需神通,只去明悟靜心,感悟天地的造化……”天邪子的話語,浮現在了蘇銘的心神,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天邪子傳授給他的是什麼。
那是一條與旁人完全不同的修心之路!
他第九峰一脈所修,不是什麼功法力量,不是什麼神通術法,而是心!
山頂上的天邪子,此刻沉默,許久之後他緩緩地轉過身,向着那片被封印的大殿走去,他的背影有些蹣跚,但腳步卻是平穩。
轉過身的他,沒有人能看到其臉上,有一種蘊含了悲傷的堅定,存在着。
“師傅,我會給你證明,我蠻族的修行之路……是錯誤的!你錯了,你們都錯了!”
在天邪子走後,第九峰平臺上蘇銘前方的畫幕,隨着蘇銘眼中的平靜消散,隨着其真正的甦醒過來,漸漸地重新化作了雪花,灑落開來。
“小師弟,師兄看你這裡不錯,想要在這平臺上種些花草,你看可否?”在蘇銘甦醒的一瞬,他的耳邊傳來了二師兄柔和的聲音。
蘇銘一愣,轉頭立刻就看到了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的二師兄,連忙起身,看了看這平臺上如今已然瀰漫了花草。
“呃……二師兄可否給我留一個打坐的地方……”
“哦,好的,就給你留一小塊地方……”二師兄眨了眨眼,溫和的笑了。
“對了,在你感悟的這些天裡,二師兄給你抓了一隻活物,放在你三師兄那裡了,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還有啊,有個很漂亮的師侄來找過你,你若有機會看到,記得幫師兄問問她身邊的那個小女,叫什麼名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