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蘇遠的電話之後, 我大病了一場。
說是大病也算不上,就是單純的全身無力,想睡卻睡不着。
在半睡半醒間遊蕩了幾天後, 我接到了一個消息。
蘇遠要結婚了, 新娘卻不是我。
給我消息的是宋城, 他被邀請參加婚禮, 問我願不願意當他的女伴。
我有點生氣, 默默的摔了手機,看着碎成好幾塊的手機,我終於看清了宋城的爲人, 他就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渣。
我理解蘇遠,我要是他的話, 也不會娶一個把自己害的家破人亡的女人當老婆的。
可是理解的了, 並不代表接受的了, 蘇遠要結婚這件事幾乎要了我的命,只要我清醒着, 我就無時無刻不在盤算着,怎麼才能讓蘇遠不去結那個該死的婚。
盤算了幾天的結果是,我阻止不了蘇遠。
和童佳琳結婚,是蘇遠唯一的退路。
我既然救了蘇遠的命,就應該成全他這條退路。
可是我的退路, 又在哪裡?
最好的解決辦法, 就是我去找蘇遠, 說好聽點的是去和他殉情, 說不好聽點的, 就是去找他同歸於盡。
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想法有什麼不對,也許這就說明, 我從本質上就不是一個好人。
可是我也不是個壞人,我只是個普通的人而已。
在我的思想慢慢往病態的方向發展時,我去找了秦治朗,我的朋友不多,算上秦治朗才三個,其中一個成了植物人,一個說再也不想見到我,所以我能找的,只剩下秦治朗。
我去了秦治朗的咖啡店,秦治朗不在,收銀的小妹說幫我打電話找他,讓我自己隨便坐一下。
我下意識的選了上次和蘇遠見面時坐的位置。
過了午餐時間,咖啡廳的客人突然多了起來,每個客人路過時,都會對我投來奇怪的目光。
這時我才發現,我身上穿的竟然是睡衣。
秦治朗看到我的時候也驚訝了一下,不過他沒有說什麼,坐到我對面,關切的問我怎麼了。
我說:“沒事,我就是想找你聊聊。”
秦治朗跟服務生要了兩杯咖啡,咖啡端上來時,秦治朗把其中一杯放到了我面前,“喝點吧。”
我搖搖頭,把咖啡推了回去,“我不想和咖啡。”
秦治朗說:“那你想喝什麼。”
我說:“□□。”
秦治朗尷尬的笑了一下,“柯鬆,不要開玩笑了,你想喝什麼告訴我,我去幫你買。”
我很嚴肅,我沒有開玩笑。
我目不轉睛的盯着秦治朗看,試圖讓秦治朗看出我的認真。
秦治朗有點不好意思,他喝了口咖啡,對我說:“你不是想聊天嘛,聊吧。”
我用手把玩着手裡的餐巾紙,嘆了口氣說:“可是我不知道要聊些什麼。”
秦治朗笑了一下,滿臉的純真,“那就隨便聊吧,你想說什麼都可以,我就負責聽。”
我點點頭,想了一下,對秦治朗說:“我現在的生活一團糟。”
秦治朗問:“怎麼個槽法?”
我說:“我未婚夫成了植物人。”
秦治朗安慰我,“植物人而已,又不是死了,再說植物人也是有可能甦醒的,我上網查過,世界上有很多植物人甦醒的案例,等他醒了,你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
我搖搖頭,“不可能在一起的,周葉喜歡男人,他要是真醒過來的話,也是和沈暮在一起。”
秦治朗震驚的看着我,嘴裡含着的咖啡差點沒噴出來。
我往旁邊躲了一下,警戒的看着秦治朗。
秦治朗急忙把嘴裡的咖啡嚥了下去,然後讓服務生取走了只喝了一半的咖啡。
我繼續說:“我喜歡的男人,馬上就要和別人結婚了,我想去拆散他們,可是又不知道應不應該去。”
秦治朗問:“爲什麼?”
我說:“因爲那個男人已經不喜歡我了。”
我嘆了口氣,把手中的餐巾紙撕成了碎片,我突然發現,我擁有的最後一件東西,消失了。
我想做點什麼事情去挽回,可是不管怎麼想,我和蘇遠之間都是挽回不了的。
我現在的感覺用四個字就可以形容。
無力迴天。
我和蘇遠之間,沒有所謂的輸贏,沒有所謂的愛恨,甚至沒有所謂的對錯,唯一有的,就是那點放不了手的喜歡而已。
可是現在,那點無足輕重的喜歡,也已經不存在了。
我和蘇遠之間,徹底的完了。
寫劇本的人都說,相比於喜劇,悲劇更加不好寫,要編一個讓所有人都笑出來的喜劇實在是太難了,不光要考慮每個人的價值觀,還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可是寫悲劇就簡單多了,只要一句我不喜歡你了,這個悲劇就寫好了一大半。
我和蘇遠之間,成了一出徹頭徹尾的悲劇,我是編劇加導演,蘇遠是演員加後期製作。
可是我還是不死心,迫切想找出我和蘇遠複合的可能,哪怕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問秦治朗,“你說,如果一個男人殺了一個女人的家人,女人反過來報仇,殺了那個男人的家人,那這個男人和女人,還有可能在一起嗎?”
秦治朗搖搖頭,“不可能在一起。”
我問:“爲什麼?”
秦治朗說:“殺人是犯法的,這兩個人,一個在男子監獄,一個在女子監獄,當然不可能在一起了。”
我驚訝的看着秦治朗,他這個答案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控制不住的笑了出來,這個秦治朗,三觀正的實在太可愛了。
秦治朗疑惑的撓撓頭,“我說的話很可笑嗎?”
我收起笑聲,端坐起身子,對秦治朗說:“你說的話一點也可笑,相反,你說的很對,這個男人和女人不可能在一起了。”
也是時候,放開我的執念了。
只是離開了蘇遠的我,只能是死路一條。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秦治朗說:“謝謝你,和你聊完之後,我的心情好多了。”
秦治朗笑了一下,“是嘛,我怎麼感覺我和你聊完了以後,心情反而不好了呢。”
我和秦治朗告了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家裡還是和以前一樣,冷清的好像地獄一樣。
我關好門,脫光了身上的衣服,走進衣帽間,把蘇遠那天留下的襯衫穿到了身上。
這件襯衫蘇遠穿着小,可是穿在我身上,卻大的像裙子一樣。
我隨便選了一雙鞋,拿起櫃子裡的錢包就離開了家,死之前,我想再見周葉一面,我答應過沈暮要一直陪着周葉的,可是我食言了,活着太無聊了,我活不下去了。
我想周葉會原諒我的,因爲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才能真正的懂我。
我打車去了醫院,錢包裡的零錢正好支付了車費。
剛走進醫院,就遇到了宋城,宋城卻像沒見到我一樣,和我擦肩而過了。
我轉過身看着宋城的背影發呆,雖然他說過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可是也不能裝作看不到我啊。
我到周葉的病房時,沈叔叔正在陪周葉說話,周葉頭上的繃帶已經取下來了,一條長長的疤痕橫貫了周葉的整張臉,顯得觸目驚心。
沈叔叔看到我來了,很開心,把我拉到病牀前,開心的說:“鬆鬆,你可算來了,這段時間你都沒過來,我和你阿姨擔心死了。”
我問沈叔叔:“阿姨呢?”
沈叔叔說:“在家給小葉熬湯呢,雖然醫生說沒必要,可是你阿姨還是每天給小葉做好吃的,說什麼小葉吃不了,聞一下味道也好,晚上你阿姨來的時候,你也跟着吃點,你看你瘦的。”
我走到病牀前,拉住了周葉蒼白的手,把手搭在周葉的手腕上,靜靜的感受着他的脈搏。
周葉,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過了好一會兒,沈叔叔突然問:“鬆鬆,你能幫我陪一下小葉嗎?”
我點點頭,“當然可以。”
沈叔叔嘆了一口氣,“沈暮這兩天一直在公司,聽說忙得好幾天晚上都沒睡覺了,我擔心他累壞了,想去公司看一下沈暮。”
沈暮應該是忙着打壓蘇家吧?
我笑了一下,對沈叔叔說:“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周葉的,等阿姨來了我再離開。”
沈叔叔離開以後,我坐到了病牀邊,仔細的看着周葉漂亮的臉。
我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要是知道這件事情會牽扯到周葉,那我寧願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周葉。
“周葉,我今天來見你,是來見一最後一面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但是我希望你能聽到,因爲這是我的臨終遺言。”
周葉安靜的躺着,沒有絲毫的反應。
“周葉,謝謝你陪了我這麼久,除了我的家人以外,你是陪我最久的人。”
“我不想死的,可是我沒辦法,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理由活着,我的家人死了,蘇遠也不要我了,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那樣太痛苦了。”
說着說着,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我趴在周葉的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難過,委屈,傷心。
所有的事情複雜的纏繞在一起,快刀斬亂麻的唯一方法,就是舉起刀,殺了自己。
突然,一個手俯到了我的頭上。
一個嘶啞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裡,“柯鬆,你一個人偷偷去死,太不夠朋友了吧。”
我的身體僵住,那個嘶啞而緩慢的聲音,是周葉的。
難道,周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