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聲音,令唐承念恍惚以爲自己置身於地獄之境。
宋禾愉成天在做什麼呢?
唐承念徑直走了過去,很快提速,如風一般瞬間衝到了院子中。院子裡站着兩個小丫鬟,跪在門口,像是在受罰,她們齊齊擡着頭,盯着那棟主屋的門,渾身顫抖。
“砰!”
她直接越過這兩人,到得主屋的這扇門前。
兩個小丫鬟陡然見有人來到,忍不住齊齊發出了兩聲尖叫,有驚訝,也有發泄之意。
“啊啊啊!!!”
“誰?”裡屋中傳出一個警惕的男人聲音,估計就是宋禾愉。唐承念不再遲疑,立刻踢開這扇門,迅速衝了進去。
等她看清楚屋子裡的情景,即便從琉璃谷礦洞中出入過的她,也不禁心臟停擺。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被掛在房間中央,雙手被拷在一起,連接着一條鐵索。這鐵索,掛在房間頂的橫樑上,將這個少女吊在半空中,她若是將腳徹底弓起,只能堪堪觸碰到地面,微微地點一下。這女孩子的手腕,已經被拷鎖勒出血痕,血痕顯然已經結痂過好幾次,是手腕的皮膚一次又一次再裂開,這新的鮮血恐怕來自被勒出的新傷。
這少女的手算是廢了,就算能用,也不能提起任何重物。
這女孩的臉上,也被匕首劃出了一條長長的血溝。
這條痕跡並不破壞她的容貌,可是,這血溝和她的手腕一樣,傷口有些粗,有非常明顯的再次傷害的痕跡。再加上她身下那些狼藉的劃痕,足以想見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是被人一次又一次的做出了重複的傷害動作。
這是記憶性傷害,令這個年歲不大的少女永遠記住這些痕跡,記住它們的位置與受傷的感覺。
她的雙眼已經有些迷濛,即便見到突然闖入的唐承念,她的眼神也沒有多大波動。
她的名字是小豔。恐怕,就是牙老叟賣給宋禾愉的那個孫女。
唐承念很快收回目光,與這房間中的情景相比,琉璃谷礦洞那些鬼好像也不算多恐怖了。
而做出這一切的,無疑就是房間裡另一個自由人。
她朝着那個人看過去,巧的是,他也在看她。
宋禾愉絲毫也不掩飾自己渴望的目光,他看中唐承唸了,這是毋庸置疑的。
唐承念繼承了明月倩的容貌,她從不會在容顏方面自哀自怨,但同樣的,她也必須習慣如宋禾愉這種人放肆的目光。這種目光,就像是審視着砧板上的肉,就像是料定了她會像小豔那樣的女孩子一樣,無法反抗,只能認命。
宋禾愉順着她的目光,緩緩看向小豔,再一擡頭,就看向了那條鐵索。
他伸出手,抓住那根鐵索,狠狠地晃悠,聽着哐啷哐啷的鎖鏈碰撞聲,發出誇張的笑聲:“你和這個很襯!”
小豔張開口,猛然從喉嚨裡擠出一聲沙啞的慘叫,但她已經尖叫過太多次,嗓子已然毀了。
就像她的手腕一樣。
“我來這裡不是說廢話的。”唐承念聞着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這裡的味道可比不上龍赫居士墓裡濃,但卻讓唐承念覺得更加噁心。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宋禾愉,“我聽說你身邊還有一個人,是宋家主爲你準備的貼身護衛嗎?”
她不需要動用天眼,如今已經慢慢習慣神識與靈氣運用的她,可以像那些本地修士一樣直接看出對手的境界了。當然,看不出比自己境界高的。唐承念掃宋禾愉一眼,就知道他的修爲並不如她,不足爲懼,她現在比較擔心牙老叟提起的另一個人。
她還不知道那個人的身份,而且現在看來那個人也不在這裡。
宋禾愉笑了起來:“看樣子,你也是個烈性子?”
唐承念真覺得宋禾愉這人簡直不可理喻,會將兒子養成這幅德行,那傳聞中冷酷肅正的宋轍遼,恐怕也不過如此。
“他不在,那我們就速戰速決。”唐承念微微笑了一笑,直接拔出了雙龍絕命針。
宋禾愉看了它一眼,讚揚道:“這兩柄武器看起來很不錯!是法寶嗎?”
看他的表情,顯然已經將這樣東西看做了他的囊中之物。
或許,在他眼裡,連唐承念也已經成了他的。
他哪來的這種自信?
唐承念失卻了耐心,她意識到宋禾愉可能是個瘋子,雖然他光是看臉看起來是個正常人,不過說的話和突兀的動作怎麼看都很不正常。況且,哪個正常人面對小豔這個樣子會絲毫不爲所動?他顯然不止沒有嚇到,沒有愧疚感,甚至沉迷於小豔這經受凌|虐的樣子。跟虐|待狂最好保持距離,尤其是,他幾乎是個不正常人的情況下。
“嗖——”
唐承念發動火牢,一條火舌從宋禾愉的周身陡然燃起,瞬間打結成牢籠形狀,將他鎖在中心。
炙熱的火焰烘烤着宋禾愉的身體,可是,他沒有發出任何慘叫,他他他——竟然在笑?
唐承念頭一回遇到這種敵人,他彷彿沒有痛覺,甚至覺得享受。
他那享受其中的表情着實令唐承念覺得渾身都很不舒服,這種精神污染力如果能夠化爲攻擊,唐承念確定自己得輸。不過,那個護衛者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現在還不清楚與宋禾愉同行之人的身份,不過那個人肯定不在宋府中,如果她要收拾宋禾愉,最好就是趁現在。
“封印封印封印……封印符……”
唐承念必須先封印宋禾愉,將他帶走,她需要活口,畢竟在宋府中那個人隨時會回來,她必須先將宋禾愉帶走,然後再詢問他。
宋禾愉和她不一樣,旻陽距離雲錦城很遠,他來到雲錦城一定有目的,她就是要問出這個目的!
赤璃玉戒中一定有封印符,她離開明月崖之前確認過的!
只是一時情急,唐承念居然翻不出那張符籙了!
不過,好在火牢還能維持一會兒,宋禾愉算是廢了,他不可能逃走的——唐承念分神往火牢的方向看了一眼。嗯?
火焰熄滅了,火牢自然也不在了。
火牢不在,火焰熄滅,必然是因爲火牢中的人離開了。但是宋禾愉……
“奪!”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背後襲來,是有人刺他,是一把匕首,從她的後頸一路劃到了腰間!
不過,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唐承念物理防禦高,所以並沒有受傷。
可是,如果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呢?
唐承念轉過身,警惕地看着自己對面那個逃脫者,心有餘悸。
拿着匕首的人的確是宋禾愉,他滿眼笑意,卻令唐承念骨頭髮涼。
她低估他了,她小看他了。
她不應該這樣。
“小姑娘,我人不弱,你不該掉以輕心的。”逃出生天之後,宋禾愉絲毫沒有要逃走的意思,他笑吟吟地瞧着他眼裡的囊中之物,語氣帶着微微的譏嘲之意。
“你打破了火牢?”唐承念想問問他是怎麼做到的,他是陽靈根,不是水靈根。
不過問完以後她又自嘲地笑笑,換了他問她,她會說嗎?
只是沒想到宋禾愉居然真的解答了她的疑惑。
“這世上不是有一樣東西,叫做符籙嗎?”宋禾愉十分得意地揚起了手中的一疊——紙。
唐承念眼尖,這一疊紙可見的地方都畫着複雜的花紋,如果這一疊紙全部都是符籙,她恐怕真的危險了。
“小姑娘,你可以選擇束手就擒,那就不用受皮肉之苦啦!”宋禾愉笑吟吟地說道,好像真的在爲她考慮一樣。
唐承念想也不想就發出了一聲嗤笑:“啐,皮肉之苦還在後頭等着我吧?”
小豔就在她背後掛着呢,把她當傻子?
唐承念一邊看着宋禾愉,注意着他的動作,一邊用自己的神識掃視着附近的人。一個凡人,距離自己很近,在身後,那應該是小豔。門外有兩個凡人正在遊移不定,應該就是她進來之前看到的那兩個丫鬟。除此之外,最近的也在前院,後院裡簡直像是一個禁地,能躲開這裡,絕對沒有丫鬟肯接近。
如果她想要逃走,最近最方便的出口就是她踹開的那扇門。
現在大門倒地,門口亮亮堂堂,出去十分坦蕩。
不過,宋禾愉就站在門那個方向,如果她往門的方向跑,宋禾愉會攔住她。
那麼,擊破窗戶逃走?
可是擊破窗戶是一個動作,再跑出去又是另一個動作,這可比直接逃出門多一個動作,況且宋禾愉也看着她,不可能眼睜睜地任憑她輕易擊破窗戶,然後逃走吧?
他拿着符籙,已經躍躍欲試。
“你放心,不會很疼。”宋禾愉擠出一個愉悅的笑容。
她得做出決定了!是門?是窗戶?她不可能坐以待斃!
宋禾愉已經開始琢磨他要用哪一張符籙了。
不,或許他是在琢磨他要先用哪一張符籙,他好像正在爲自己符籙太多而感覺到苦惱——
不對!她想什麼呢?現在這種時候……他苦惱不哭鬧關她什麼事?那不重要!她不能驚慌,越是這種時候她越是要冷靜!門?窗戶?
到底從哪個方向突破?
門?
窗戶?
必須從這兩條路里選。……必須從這兩條路里選……嗎?
只有這兩條路嗎?
……或許還有第三條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