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五皇子接受的都是秦家不爭不搶的處世態度,對於皇位也沒有太大的渴望。
但今日慕清彥登門送來的“禮物”卻讓他這些年的信仰崩潰。
原來從沒有無慾無求人。
從來沒有。
就連德高望重的老太傅都逃不過爭權奪利這個坎兒,他還能指望誰呢。
那封明黃的立後詔書出現在慕清彥的手裡,並且將昨夜沐枕所爲告知於他,五皇子就明白了一切。
外祖父並沒有想象中的高潔,甚至於同人僞造了聖旨。
而他的母妃也一樣複雜,這次留下沐枕,並非單純的感謝沐枕的救命之恩,跟多的是利用沐枕的身手,幫她完成安放詔書的事。
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沐枕竟然會答應這個要求。
她難道不知道,一旦被長寧發現,秦家都還在其次,做出這件事的沐枕是首當其衝要遭受長寧報復的!
五皇子可以肯定,慕清彥將這卷假聖旨送來給他就是要他給出一個交代。
他抓着聖旨直接衝到沐枕在延禧宮的房間。
沐枕笑嘻嘻地看他:“怎麼了?”
五皇子攥緊聖旨深深吸了口氣:“一直救濟城西大雜院的人,真的是你嗎?”
沐枕一怔,目光躲躲閃閃。
“你傻了,問這個幹什麼,你不是去——”
“我就是去過了,孩子們根本不認識你的畫像,你從來沒去過什麼大雜院。”
沐枕也有些惱:“是,我從沒去過什麼大雜院,我根本沒幫過別人,我偷東西就是爲了我自己,你想怎樣啊,抓我嗎?”
五皇子冷下臉,將那捲聖旨丟給她:“沒錯,我是官你是賊,你還癡心妄想留在這裡?”
“你!”沐枕氣急,也不管懷裡那聖旨是什麼東西就砸回去:“你發什麼瘋呢?好,算我多管閒事,我走還不行嗎!”
沐枕氣鼓鼓地喊道:“師傅!你還看什麼熱鬧,走啊!”
“來咯,寶貝徒弟這就對了,師傅都打包好了。”盲盜不知從哪兒竄出來,揹着一個大包裹就要走。
五皇子掃了包裹一眼,發現秦妃妝匣裡最大的夜明珠被盲盜藏在腰帶中。
沐枕順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覺得臉上發熱,一雙杏目氣得發紅:“師傅!你不是說盜亦有道嗎,我們想要就憑本事自己偷,不在這兒拿。”
“這都是我憑本事偷的!”盲盜委屈,可徒弟紅了眼,他只能任由沐枕把亂七八糟全都丟下。
五皇子面無表情地看着沐枕動作,直到拉着她師傅離開也沒有說話。
盲盜臨走狠狠撞了他肩膀一下,得意洋洋地給他一個奸詐的笑,師徒二人頭也不回地離開皇宮。
五皇子雙目緊閉頹然坐在門框前。
走了就好。
只要長寧肯放他們走就好。
“延兒?”秦妃追了過來正好看到五皇子坐在門框前對着那顆夜明珠發呆:“他們師徒走了?”
五皇子不說話。
秦妃蹲下身:“延兒,你這是怎麼了?”
五皇子猛地擡頭:“母妃到底什麼時候起意,是父皇駕崩之後,還是更早?”
秦妃紅脣微動,站起來道:“扶殿下起來。”
五皇子推開秦妃的大宮女,半點不讓:“母妃不說,就是默認這件事和您有關係了?”
大宮女左右四顧,令閒雜人退下,親自撿了那捲假聖旨呈給秦妃。
秦妃冷笑:“原來如此,不虧是大公主,這招釜底抽薪真是打得本宮好痛。”
沒錯,長寧就抓住了五皇子無心爭奪皇位,甚至有些排斥秦家這樣的行爲,纔會如此行事。
這招無異於是釜底抽薪。
只要五皇子不配合,秦家做什麼都是枉然。
秦妃雙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承延,如果你非要問世間,大概是在我嫁給你父皇那天起吧。”
五皇子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個時間遠比他預料的早得多。
原來母妃從一開始就有了不臣之心……
“難道當年……”
秦妃搖頭:“若我當初參與了柳後之事,大公主還會允許我站在這兒,允許你質問我,允許秦家繼續在朝堂上聲名顯赫?”
五皇子垂下手臂。
他現在也知道長寧的手腕,如果秦妃參與謀害過柳後,就是他也難活命。
現在的楚樂陽和七皇子就是如此。
鄭貴妃和三皇子謀反,楚樂陽知情不報該死,七皇子毫不知情,也該死。
這就是長寧的邏輯。
所以秦家做了這件事,長寧第一時間就讓他知道,讓他親自趕走沐枕。
這份傷不論對沐枕還是對他都是一輩子。
“她真的好殘忍。”五皇子閉上眼,他現在才知道趕走沐枕究竟有多痛。
秦妃輕笑:“殘忍的是昭寧。”
五皇子看向秦妃。
“這一切都是昭寧設計的,從她嫁給三皇子做他的太子妃那一刻起,昭寧就在想如何扳倒大公主。”
“您……您這是什麼意思?”五皇子不解。
如果說僞造立後聖旨,讓他以嫡子之身繼位的人是昭寧,那這件事已經被長寧識破,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影響,又何來昭寧殘忍之說?
秦妃攥住三皇子的手:“延兒,你要答應母妃,不論何時都不要完全相信這兩個女人。”
“母妃,您這是什麼意思?”五皇子蹙眉。
“秦昭寧和楚長寧,不論她們任何一個人獲勝你都不要相信她們的話,好嗎?”秦妃淚眼婆娑,五皇子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五皇子搖頭:“母妃,長寧雖然手段激烈但——”
“啪!”秦妃恨鐵不成鋼地給了他一巴掌,眼神狠戾得可怕。
“優柔寡斷,你不配做我的兒子!”
五皇子還在錯愕之時就聽秦妃下令讓侍衛看住他,不許他踏出延禧宮半步。
“母妃,你們要做什麼?!”五皇子此刻覺察出不同尋常的味道。
難道這大楚皇宮剛剛經歷過一次政變後,又要再來一次。
“母妃!您不能跟着昭寧一起發瘋!”五皇子拍着門板喝道。
秦妃頓足:“你這傻孩子,母妃還不都是爲了你!”
“兒臣不需要這些,兒臣從未——”
秦妃已經走出延禧宮門。
太陽西斜,整個皇宮都籠罩在夕陽微紅的暮色裡,在她眼中如血般殷紅可怖。
“娘娘,昭寧小姐要動手了。”大宮女提醒。
秦妃點頭:“明白了,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乾祥宮,長寧收到一封奏章。
“呈上將軍柳一戰一門血冤書。”
有人要爲柳家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