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種軟柿子,我們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捉回來了。老大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打了他一頓。
但即便是這樣,同學還是不願意上去。他總是在說着什麼,一邊說一邊結巴。
現在想起來,就像有人在掐着他的脖子一樣。
但當時我們玩心大起,根本就沒想那麼多,在老大的一聲令下,我們抱着他,一股腦兒掛到了粗壯的樹幹上。
“救……救命!不要這樣,這裡……這裡是真的有鬼!”
同學還是拼命掙扎着,但這顯然沒有用,我們的固定功夫做得很好,加上樹幹粗壯,就算是颳大風也不會摔下來。
“很好,你就這樣做誘餌吧,我們在下面守株待兔。”老大拍了拍手掌,嬉笑道。
“不要這樣,要不……要不我給你們錢,每人五百,你們先放我下來,好不好?”
“有錢大不了啊!”老大啐了一口,又加上了兩拳,同學苦不堪言,只能一個勁地對着我們求饒。
“你就好好做誘餌吧,放心,我們會在旁邊看着的。”老大揚了揚眉毛,又轉身問我們,“如果待會拍到照片的話,你們猜會賣多少錢?”
“哈哈,起碼每人五百吧。”老三學着同學的樣子說道。
我們會心地大笑着,然後走到旁邊坐下,乾脆玩起了撲克牌。
一開始,同學還在苦苦地哀求着,但後來也許知道沒有用了,他不再說話。雖然我一直在和他們玩,但不時還會看看那邊。
我打心底還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漸漸減弱,我們沉浸在四人的廝殺中,完全忘記了樹上的同學。
大家都覺得沒什麼事情,就算有危險,他也會主動求救的。
就是這種可怕的思想麻痹了我們,這才導致了後面的事情。
接下來,我們不知玩了多久。周圍越來越暗,帶來的手電好像也快沒電了,我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巨大的撞擊聲吵醒。
爬起來一看,手電光芒晃動不安,刺得我睜不開眼睛。
“媽的,誰在打手電,吵死了。”我不滿地罵了一句。
隨後,一個高大的軀體靠了過來,我明顯感覺到他在顫抖。
“老……老二,死人了……”
“什麼!?死什麼人了?”我揉了揉眼睛,順着手電光芒望過去。只見濃密的灌木叢中,好像倒着個人,地上有一攤濃稠的液體。
是什麼?我眯起了雙眼,下一刻,莫大恐懼像潮水一樣席捲了我的全身。
我看清楚了,那是一灘血,很大的一灘血!
而躺在地上的那人,無疑就是同學了。
“怎……怎麼會這樣!?你不是一直看着他的嗎?”我一把抓過老四,憤怒地質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當時我睡着了,醒過來的時候……只聽一陣撞擊聲,原來他…..他已經……”老四低下頭,他已經害怕得說不出來了。
我放開了他,視線再次回到同學身上。雖然隔得很遠,但我已經能清晰地聞到血腥味。
難道他已經死了嗎?可我們不是綁得很緊的嗎?他到底還是怎麼摔下來的?難道剛纔真的有鬼出現?他被當做替身了嗎?
我猛烈地打着哆嗦,一時間不知所措。
“喂,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吵?”
這時,老大和老三也醒了,他們走了過來,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同…..同學他摔下來了……”我擡起頭,顫顫巍巍地說了出來。
“你說什麼?”老大一把推開了我,拿着手電照過去。很快,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難以置信地後退着。
“不……不會的,我明明綁得那麼緊,他怎麼會摔下來……?”老大搖着頭,唸唸有詞地碩大。
“可是他真的掉下來了,而且還死了!”我大聲地說道。
“誰死了!你不知道別亂說,你怎麼肯定他死了?”老大反手扳住了我的雙肩。
“你滾開!”我一把掙脫出來,惶恐地指着對愛民,“剛纔我都看見了,流了一大灘血,而且……而且連腦漿也出來了,還怎麼活着!?”
聞言。老大就像被閃電擊中一樣,踉踉蹌蹌地後退着,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原本我們只是想驗證釣野鬼的真實性,結果…..結果竟然因爲大家的疏忽,同學就這樣死了。
那我們該怎麼解釋?怎麼向他的家人交代?假如警方調查起來的話,也許以前的事情都會被翻出來,我們根本是在劫難逃的。
在呼嘯的夜風下,樹枝被吹得窸窸窣窣的,樹林裡充滿詭譎而壓抑的氣氛,大家都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良久,老三的提問終於打破了沉默。
“報警吧,我們不能一走了之。”我提出了自己的提議,但卻遭到了老大的劇烈反對。
“不行,絕對不能報警!”
他瞪圓了眼睛:“要是被警察發現的話,那我們一生都毀了。你們知道監獄有多可怕嗎?裡面到處充滿着不平等,我們進去就等於找死!”
“不然該怎麼辦?”我反脣相譏。
“我不知道!反正不能自首,我明年就要出國了,絕對不能留下案底,絕對不能的!”他使勁地搖着頭,彷彿失去了理智,一點也沒有平時囂張跋扈的樣子。
我攤開了雙手:“你還想逃避責任?要不是你提議過來的話,那同學會死嗎?”
老大一聽氣了,他揪住了我的衣領:“別說得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樣子!別忘了,你也是幫兇!”
“我沒有在撇清關係!”我掙脫出來,“但一切都是我們所爲,作爲一個男人,我覺得咱們應該承擔責任!”
“你說什麼!?”
“報警!”
“你試試?”
我和老大爭鋒相對,大家都舉起了拳頭,眼看就要打起來了。這時,一雙強壯的手臂從身後拉開了我。
“你們別鬧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回過頭來,老三一臉凝重地看着我,他拼命向我打眼色。
重重地嘆了口氣,我終於鬆開了拳頭。另一邊,在老四的安慰下,老大也冷靜下來了。
“我覺得咱們現在該想的不是這點。”老三忽然陰惻側地說道。
“你什麼意思?”我和老大異口同聲地問道。
“你們想想,在綁人的時候,大家是不是都有參與?”
“當然了,那時候大家都興致勃勃,怎麼會沒有?”我冷哼了一聲。
“那就對了,在記得在拉上去的時候,我還檢查過繩子,確認已經綁好了,而且只是很粗的麻繩,你們說,同學怎麼會摔下來呢?”
聞言,我們同時打了個寒顫。
老三說得沒錯,因爲當時吊得比較高,所以繩子綁得很緊,絕不可能會斷開的,那同學怎麼會會摔下來?
“是不是他中途解開了?”老大說道。
“不對,我剛纔掃了一眼,身上的繩子還綁得好好的。”我反駁道。
“那……難道這裡真的有鬼?”老四哆哆嗦嗦地問道。
我們都嚇了一跳,要是繩子沒問題的話,同學怎麼會摔下來了?除非……
在漆黑的環境下,我流了滿頭大汗,彷彿朦朧中看見一雙蒼白的手,悄悄地爬上了同學的身體,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後再慢慢地解開了繩結……
嗚嗚嗚!夜風又大了起來,星月無光,一些粗壯的樹枝隨風搖擺,就像無數鬼爪伸了出來,緩緩地撲向了我們。
“不管了,我決定要這麼做!”老大最先回過神來,他拿了手電,一個箭步走上前。
“你到底要幹嘛?”我也迅速追了上去。
只見他俯下身子,不顧噁心的場景,試圖將同學身上的麻繩解下來。
“我是絕對不能坐牢的,我剛纔想過了,只要咱們好好串一下供,也許可以逃出生天。”
“串供?”我們都將疑惑地目光投向了他。
“沒錯,這裡是荒山野嶺,每一年都有意外死掉的人,只要我們說他自己爬上樹,想要捉貓頭鷹,結果不小心摔死了,這樣大家都可以逃過一劫,難道不好嗎?”
我第一個表示了反對,因爲這樣即使逃過了法律的制裁,但我們將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明顯是不正確的。
但令我想不到的是,這次,老三和老四都站在了老大那邊。
他們的理由很簡單,同樣是不想坐牢,不想讓自己的人生塗上污點。我一開始還堅決反對,但後來耐不住他們的威逼利誘,還是答應了。
其實老大的母親是律師,他拍着胸口說,只要我們串好供詞的話,保證大家沒事。
所以,當時我們就糊里糊塗地答應了。
我即使有過那麼一刻的清醒,但最後還是淪陷了。這說明了什麼?
沒錯,我也有私心!爲了逃脫責任,我竟然也說出了人生中最大的謊言。
第二天,大家報警了。
因爲早已對好了供詞,我們真的逃過了警察的懷疑。畢竟草山每年都會死人,也沒有誰會懷疑到什麼。
我們抱着僥倖的心理回到了市區,大家都以爲雨過天晴,只要再過一段時間,這段心理陰影也會消失無蹤。
但我們卻根本沒想到,這一切僅僅是恐怖經歷的開端。
在之後的幾天裡,我們一直沉浸在恐懼的情緒中。
其實警察方面已經沒事了,在老大的指導下,我們並沒有露出破綻,但真正讓我們恐懼的,卻是內心的負罪感。
我聽說,人一旦意外或者含冤死去的話,他的靈魂就會逗留在人間,一直找到罪魁禍首爲止。
我很擔心,我不知道同學是否會過來找我們。
反正他一定很恨我們吧。是的,我們根本沒有把他當做朋友,只是每天去欺負他,肆意玩樂,最後竟然把他害死了。
直到現在我也很後悔,但這又有什麼用呢?
到了同學頭七的那天,我們是在受不了了,於是一起到了老大的家裡。
天很快黑了下來,雖然那時候是涼爽的初春,但我們卻感到冰寒徹骨,就像處在太平間一樣。
在狹小的房間裡,我們四人相對而坐。
平時大家都很拽,自稱校園之王,喜歡耍帥耍狠,可到了現在,每個人都不敢再說話。我們只是沉默地坐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大家依舊沒有說一句話。
其實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同學是我們害死的,雖然逃過了法律的制裁,但對於同學來說呢?
我們撒了謊,甚至連他的葬禮也不敢出席。
我不知道他到底會有多生氣,也許,他現在就在過來的路上吧。
窗外已經全黑了,夜風很大,刮過屋頂傳來沙沙的怪聲,令人毛骨悚然。
在長久的沉默下,大家的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最終,老四的一句詢問打破了沉寂。
“你們說,他會不會回來啊?”
“你他媽到底想說什麼!?”老大氣不打一處來,揪住了他的衣領。
“我……我曾經聽爺爺說,人在死後的第七天,會回到熟悉的地方來。如……如果同學真的過來找我們的話,那該怎麼辦?”老四沒有反抗,哆哆嗦嗦地問道。
“怎麼辦?涼拌!”老大大吼道,“事情都已經結束了,爲什麼你們還總要提出來?他一定是我們害死的嗎?說不定真的是意外呢?”
他看起來很憤怒,但我知道那只是僞裝,其實他心裡一定到了極度恐懼的地步,所以纔會裝成這樣。
“可是……可是繩子真的沒斷啊,我聽警方說了,是解開的。當時他被綁住了手腳,如…如果不是鬼的話,那怎麼會……”老四續道。
我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