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華裳單手拎着昏迷的葉清驪,靜靜的看着顧百嶽:“你們有計劃,難道我們就沒有計劃?這次你還能跑到哪裡?”
顧百嶽並不跟曲華裳鬥嘴,他舉起竹笛猛地吹奏出曲調詭異的音樂,原本已經昏迷的葉清驪忽然猛地一震,睜開了緊閉的雙眼,瞳孔隱隱透露出暗紅色。相比於之前那次短暫的甦醒,這一次葉清驪的反應要快得多,曲華裳還沒來得及再次震暈他,葉清驪便擡手一掌就朝着曲華裳的肩膀按過去。曲華裳鬆手後退,閃開葉清驪的一掌。而葉清驪一掌揮空後並不戀戰,他順勢轉身,對着顧百嶽跪下抱拳——
下一秒,破空之聲傳來,在西湖水面上捲起肆意縱橫的劍氣,直取葉清驪後心而去。葉清驪人跪在碎木板上,探手握住身邊一枝高僑挺拔的荷葉梗,手腕用力折斷了梗莖,膝蓋在木板上一壓一旋,整個人連帶着木板轉了個方向面對過來,舉起荷葉架住了來勢洶洶的一劍。
荷葉之上顫抖的露水被灌以飽和的內力悉數甩出去,曲華裳長袖一揮,氣勁拂過,半空的水珠紛紛失了準頭,落入水中。
葉清歌一隻手按在胸口,另一隻手持劍,劍刃架在荷葉梗上,劍尖離葉清驪的喉嚨只有一寸的距離。他喘了兩口氣,忽然擡高聲音,冰冷而平靜的說道:“師弟,起來!我藏劍弟子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恩師,怎能跪仇人!”
面無表情的葉清驪忽然渾身一震,緊接着他不斷的顫抖着,最後在顧百嶽頗爲驚訝的目光之中,葉清驪竟然緩慢的站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猛地發力揮出荷葉,把葉清歌連人帶劍往後推了出去。葉清歌不知是身體沒好還是人在水面上毫無借力之處,被葉清驪一撞,踉蹌着往後退了幾步,原本凝聚在足下的真氣逸散殆盡,眼看整個人就要掉入水中。這時候曲華裳一揮笛子砸碎了旁邊一塊較大的木板,剛想用內力推到葉清歌腳下,忽然之間就住了手。
因爲曲華裳看見自己腳下的水面之下,有無數條大大小小的錦鯉的身影,這些錦鯉紛紛朝着葉清歌匯聚而來,在他的身下形成了一大片面積巨大的陰影。葉清歌真氣逸散一腳踏入水中的時候,一條長約半米的錦鯉倏然游到了他的足下,在水面上露出了一點脊背,給了葉清歌一個踏腳的地方。
葉清歌晃了晃身子,最後還是穩住了。他站在水面上,低下頭無聲的笑了笑,然後擡起頭看着葉清驪。
葉清驪也看着他,兩個人對視。
表面上看跟以前沒有絲毫的不同,葉清驪還是那個葉清驪,但是葉清歌卻知道這個師弟永遠都不會在西湖雪落之時抱着暖爐站在天澤樓外對他笑着說:“師兄,身體不好就回屋歇着,在外面會被凍成冰的。”
葉清歌沒想到“背叛”自己的會是葉清驪,他在被葉清驪面無表情的捆上馬車的時候也曾經思考過,如果不是他身體不好精力不行,很多事情顧不過來,是不是就不會忽略從山莊外歸來的師弟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曲樓主,真的沒有挽回的可能了?”葉清歌淡淡的開口,問道。
曲華裳自然明白葉清歌說的是什麼,她閉了閉眼睛,慢慢回答:“以我對屍蠱的認知,屍蠱既成,吞噬心臟,回天乏術……只是是否真的沒救了,還需要顧公子言明啊。”她一邊說,一邊看向顧百嶽。
顧百嶽冷笑一聲:“你也說了屍蠱進入人體,順着血脈一路前進,最後吞噬心臟代替心臟而活。倘若一個人沒了心臟,他是否還能活下去?”
“這樣嗎?多謝告知。”葉清歌點點頭,忽然擡手揮劍,肆意縱橫的劍氣直襲葉清驪的胸口。葉清驪手中沒有武器,只能再次揮出荷葉抵抗。但這一回,灌注了真氣原本應堅硬如鐵的荷葉卻在葉清歌的劍氣之下被絞的支離破碎。葉清驪手中空了,他順勢揮掌,手指搭上了葉清歌的劍身,卻馬上就被燙的起了一溜燎泡。死人沒有知覺,即使手被燙壞了,葉清驪還是堅持不懈的扣住了葉清歌的劍,同時另一隻手曲起手指在他的劍身上連彈了三下。
肉眼可見的黑色氣息順着劍身往劍柄流竄,眼看就要蔓延到葉清歌的身上了。葉清歌卻眉頭都不皺一下,他手腕一翻,瞬間真氣暴漲,把黑氣逼了回去,然後一套四季劍法行雲流水的施展了出來。
顧百嶽一甩判官筆要上去幫葉清驪,被曲華裳輕笑一聲攔住了。曲華裳的雪鳳冰王笛在指間旋轉出漂亮的花樣,她清聲說道:“藏劍山莊的家務事就讓葉莊主自己解決好了,如果你想動手,那我來陪你過過招如何?”話未說完便一招厥陰指斜打出去。
顧百嶽袖袍一震卸掉了曲華裳的氣勁,曲華裳眯了眯眼睛,這人的內力一次比一次高,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正想着,忽然聽見那邊白玉堂喊了一句:“小裳!”
兩人心有靈犀,曲華裳擡腿飛踹顧百嶽,顧百嶽後躍閃開後才發現曲華裳只是虛晃一招,她回身一撈接過了白玉堂遠遠扔來的笛子,兩把笛子一金一玉交叉平舉,抵住了鬼麪人劈砍的一劍。
精純的內力撞擊過來,曲華裳微微蹙眉,幸虧她接招之前給自己點上了一記春泥護花,否則還真的很難擋住這鬼麪人突如其來的一擊。鬼麪人看曲華裳接住了自己的劍招,不由得揚揚眉毛:“原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然後他手腕一抖一壓,長劍繼續朝着曲華裳的心口原路刺來。
曲華裳凌空躍起,足尖正正踢開這一劍,雙臂往兩邊揮出保持平衡,整個人往後掠去。鬼麪人的目的很明確,他就是要刺曲華裳的心口一劍看看她到底會不會死。死就死了,傷口癒合了就帶回去做藥。但是曲華裳跑的快他抓不住,白玉堂還一直纏着他不放。之前好不容易抓住機會打的白玉堂氣血翻騰,趕緊來追曲華裳,結果又讓這丫頭溜走了。
也罷,周圍都是水,曲華裳還能跑到哪裡去?兩個人在水面之上兜圈子,無數的荷葉被踏的直起腰又彎了下去。跑着跑着鬼麪人感覺自己腳下不太對勁兒,他還未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的時候,忽然一隻二尺長的巨大錦鯉在他面前猛地躍出了水面,身姿優美的仿若跳龍門,在鬼麪人即將撞上自己的時候,那錦鯉忽然猛地擺動尾鰭,狠狠的拍在了鬼麪人的臉上。
二尺長的大錦鯉力氣大得很,一尾巴拍在鬼麪人的臉上發出了啪的一聲脆響。鬼麪人被突如其來的錦鯉扇得蒙了圈,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忽然跳出了無數條大大小小的錦鯉,錦鯉們紛紛躍起然後揮動着尾鰭啪啪啪的扇在鬼麪人的身上。遠遠看去,鬼麪人被一團又一團的錦鯉重重疊疊的圍了起來。
曲華裳在前方停下來,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直到白玉堂追過來按住了她的肩膀纔回過神兒。曲華裳一把抱住白玉堂的胳膊,指着前面前赴後繼躍出水面的錦鯉們對着白玉堂說道:“玉堂!快看!”
“送我的船過來的,也是它們吧。”白玉堂輕輕揚眉,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這溫情的片刻還未持續多長時間,兩個人臉色同時一變。白玉堂一把把曲華裳護在身後,雙手聚集內力畫出一個首尾相接生生不息的圓形,對着前方徐徐推了過去。與此同時,團成一團的錦鯉羣轟然炸開,無數條錦鯉被炸的四分五裂,剩下活着的則掙扎着擺動自己遍體鱗傷的身軀落入了水中。鬼麪人從錦鯉之中衝出,一掌接上了白玉堂,兩人遙遙相對。而曲華裳則回身娉笛劈出,攔住了顧百嶽意欲偷襲的一招厥陰指,另一隻手的玉笛在指尖旋轉片刻,真氣從頭貫穿到尾,對着顧百嶽打出了一招芙蓉並蒂。
“別跑遠!”
“打他右邊!”
白玉堂和曲華裳同時對對方喊道。白玉堂一掌與鬼麪人相接,只覺得對方的內力綿綿不斷的傳遞過來,如大海一般寬廣無垠,彷彿沒有邊界一樣,頓時就覺得吃力了許多,自己體力流轉的內力竟然也越來越凝塞。曲華裳正背靠着白玉堂,甩出陽明指點往顧百嶽的心口,忽然感覺到了什麼一般,空舉在一邊防護的娉笛一個倒轉便戳在了白玉堂的背心上,他凝塞的內力被一股略帶暖意的真氣順過,登時就變得暢通起來。
“換人!”曲華裳抓住白玉堂的手用力握了兩下,兩個人旋步錯身,互換了位置。曲華裳接過鬼麪人的一掌,而白玉堂則直接拔劍去殺顧百嶽,兩個人越打越遠。
“你內力不如他……他尚且吃力,你竟然也敢跟我對掌?”鬼麪人不屑的嗤笑一聲,加大了力度。曲華裳慢慢往後退,以緩解越來越大的壓力。她一邊退一邊微笑:“內力不如你就不能對掌了嗎?”
“喂,你既然認識我師姐,那你知不知道我的江湖稱號?”不知不覺已經退出去一丈遠的曲華裳忽然問道。
“哼,萬花谷兩個特立獨行的醫生,藥王孫思邈的關門弟子,鬼醫毒醫,醫術雙絕——”鬼麪人冷笑着回答,話說了半句忽然停了下來。在曲華裳的微笑聲中,鬼麪人大喊一聲,猛地往後撤掌。未來得及發出的真氣回擊反噬,曲華裳還好一點兒,她壓根就沒出全力對掌。但是一心想要暴打曲華裳的鬼麪人就遭殃了,他現在只覺得氣海之中內力翻騰不息,血氣上涌差點兒就一口血吐出來。
如果是別人打得就算了,但這偏偏是他自己傷了自己,而且不僅如此,還有——
“你既然知道我是毒醫,醫毒雙絕,你還敢跟我對掌?”曲華裳慢悠悠的笑道,“還是說你吃了的仙桃能夠讓你百毒不侵?哦沒毒死你那可真是遺憾啊!”
“你!”鬼麪人只覺得自己完好無損的那半邊身子現在是麻得難受,他擡起手掌,發現自己的掌心一片漆黑,而且黑氣還在以緩慢的速度朝着手臂上方蔓延而去。他快速的點住了自己手臂下的穴道,同時運氣把毒素往手指間逼去,想把毒聚集到一起再放血清掉,但卻發現一點兒都不起作用,而且隨着他內力的流轉,毒素反而蔓延的越來越快了。
“!!”鬼麪人微微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魂返香?!竟然是你做的……”
“三生酒,魂返香,酒醉三生雲煙過,香浮魂返一夢遙。”曲華裳說道,“世人皆以爲魂返香乃是師姐所制,用來夢見你最想要的夢境。而其實這魂返香是我們兩人共同研製的,最初的用途也並非是幫那些人白日做夢。”
“魂返香點燃,香氣入夢則讓人夢到最想要的,香燃盡之前未醒,便會永遠沉睡在夢境之中;若是直接融入血脈,則化爲劇毒之物,黑氣三日後蔓延到心脈,心臟污染爆裂而亡……”鬼麪人低頭看着自己漆黑的左手,嘿嘿的笑了起來,“真沒想到,如此陰險狠毒之物竟然是一向以仁心之名著稱的萬花弟子發明出來的。”
“被你誇陰險狠毒我還真是不敢當,相比於屍蠱,魂返香還遠遠不及。況且這玩意兒原本是給洛道那些無法救治的毒人們用的,直接融入血脈之中享受心臟爆裂而死的待遇……你是我下手的第一個!”曲華裳冷笑一聲,開始轉笛子:“聽我一句勸,若是不動內力你還能活的更久些,等到三日之後毒入心臟,你就死定了。”
“是嘛?哈哈哈哈!你還是真不瞭解啊……”鬼麪人仰天大笑,然後他忽然揮劍劈砍,劍鋒閃過,血花四濺,滴落入湖水之中,絲絲縷縷的融化散開,彷彿一株盛開的寒梅。
鬼麪人毫不猶豫的砍下了自己染毒的手臂。
曲華裳微微一怔。
“所謂長生不老……就是怎麼也死不了,斷手斷腳也罷,甚至把頭砍了也罷,都不會死,因爲……還能長回來啊!”
鬼麪人砍掉的手臂缺口處已經停止了流血,一層薄薄的痂結了上去。曲華裳木然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是在眨眼之間……她總算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這次放過你,不過下次……你便是我最後一味藥!”鬼麪人說完,轉身從西湖之上飛起,幾個兔起鶻落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畫舫之上忽然傳來一聲響徹天際的劍嘯,曲華裳回過神來,趕忙橫笛在脣前吹出一聲高調。笛聲過後,劍嘯也停止了。
曲華裳沒去追,她知道自己追不上,追上了也打不過。那人的底細根本一點兒都不清楚,除了半邊身子枯萎之外沒有其他的弱點,甚至連胳膊斷了都能長出來——這句是不是真話,下次見面大概就會知道了。
鬼麪人被曲華裳下毒逼走,其他兩邊的戰況也接近了尾聲。白玉堂招招緊逼把顧百嶽堵到了葉清歌開來的畫舫邊。顧百嶽正在思索是不是跳入水中逃走——他看到了鬼麪人忽然自斷一臂離去,便知道大勢已去,若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忽然感覺周身一陣麻痹,從胸口往下所有的大穴都似被人封住了一般,內力完全無法流轉。
白玉堂挑眉,原本已經刺到身前的婷劍硬生生頓住了,然後他劍柄一轉把劍刃抵在了顧百嶽的喉嚨間,防止他逃跑。
顧百嶽慢慢轉過頭,他看到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手持一把白玉短笛,笛身上貼着雕刻成龍形的金片,正指着他,胸前一起一伏。
“展小貓?”白玉堂揚聲問道。
“徐少俠偏要前來,展某也是無法啊……”展昭靠在船舷上往下看,對着白玉堂和徐長歌擺了擺手,在他身邊,丁月華很開心的笑着。
之前臨開船的時候,徐長歌忽然氣喘吁吁的來到了碼頭,非要跟着一起去,他說聽說顧百嶽也在,他想去看看。葉清歌本不願徐長歌去跟着冒險,但是展昭忽然開口說跟着看看也無妨,這才帶上了他。
到了湖中央之後,葉清歌去迎戰葉清驪,白玉堂與鬼麪人又鬥得不可開交,根本插不進去,而曲華裳和顧百嶽之間也容易誤傷,所以展昭和丁月華乾脆就在畫舫上壓陣,萬一哪邊撐不住了再前去幫忙。剛纔看到鬼麪人自斷一臂逃逸,原本展昭和丁月華想前去追的。面對那樣強大的對手,就連二人的寶劍都忍不住在匣中鳴叫。結果曲華裳一聲短促而尖利的笛音響起阻止了兩人。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不追,不過想想那人即使斷了一臂,在掠過畫舫邊時都能遠遠感受到的磅礴的內力,展昭和丁月華還是按下了打鬥一番的心思。
然後兩人一眼沒看住,徐長歌就跑了出去。正好白玉堂把顧百嶽堵到這邊來了。徐長歌回想自己平時練習過的花間遊的心法招式,一招厥陰指就使了出來直襲顧百嶽的心口。顧百嶽沒想到這裡還有個徐長歌在等着他,於是乾脆利索的被人一招直接封了內力。
“要來嗎?”白玉堂揚眉,問徐長歌。
徐長歌低頭看着自己握住蒼龍笛的手。仇人就在面前,他只需要一刀捅進去就能給爹孃和全家報仇了。但不知道爲什麼,滅門那天滿眼的血腥歷歷在目,那些握着刀的兇手的臉,逐漸跟自己重合在了一起。
徐長歌沒有說話,白玉堂便也不動,反正他也不怕顧百嶽逃了。
“你下不去手嗎?”白玉堂問道,“但他是你的仇人。”
“是……他下令殺我父母……”徐長歌慢慢的說道,“但是我卻不想變成跟他一樣的…….人。”
白玉堂驚訝了一下。
“師父說,生命之所以寶貴,是因爲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不管是尊貴如聖上,還是卑賤如芻狗。”徐長歌閉了閉眼睛,輕聲說道,“而既然誰的生命都只有一次,那麼生命就是對等的,所以,沒有任何人,能有權利決定他人的生死。如果我今日在這裡殺了他,是不是就代表我變得跟他一樣,任意處置別人的生命。那麼我這雙任意處置過別人生命的手,是否還能握起銀針來救人——”
一雙溫柔的手按在了徐長歌的肩頭,曲華裳從遠處踏波而來,落在徐長歌的身後。她微微一笑,食指伸出壓在了徐長歌的脣上。
“徒弟,我沒白教你醫術。”
“師父!”徐長歌睜開眼睛,看向曲華裳的目光之中帶着慌亂和無措,以及一些淡淡的迷茫。
“你能這麼想很好。我開始只是怕你沉迷於報仇而失去了原本生活的意義,但是現在看來你自己也想了很多嘛。”曲華裳揉了揉徐長歌的發頂,笑道,“你能這麼想我很開心,既然這樣,就把顧百嶽交給展大哥,怎麼樣?”她一邊說,一邊擡手在顧百嶽身上凌空連點數十下,徹底把他的穴道封得死死的,甚至順手還封上了啞穴。
“樂意效勞。”展昭微微一笑,從船上躍下,單手扣住顧百嶽的肩頭一抓,直接把人帶上了畫舫。
徐長歌睜着一雙眼睛望着曲華裳。
“你看……就像我無法下手去殺葉清驪一樣,即使我知道葉清驪已經被屍蠱吞噬了心臟死掉了,但是我還是沒有權利去殺他。他也是受害者。
“如果真的有誰能解決他的話,那麼只有葉莊主或者官府——不過我想葉莊主應該不會讓把葉清驪交給官府的。”曲華裳擡頭去看,那邊的戰鬥也已經接近了尾聲,葉清歌一劍掃來,細劍劍身附帶的熱氣把葉清驪的衣角都灼燒了起來。葉清驪的動作也來越遲緩,有一次他甚至差點兒左腳絆右腳帥進水裡面。
“那是什麼劍?之前我就想問了,我離葉莊主越近就越覺得熱呢!”丁月華從船上躍下來落在水面上,扳着曲華裳的肩膀笑嘻嘻的問。
“御風。”曲華裳眯了眯眼睛,“葉莊主說他練功不得法門所以身負寒氣……織炎斷塵與御風是一對兒,都是炎性,能夠壓制寒氣。但是我很奇怪,藏劍山莊的武功沒有一項是會讓人寒氣入體的啊?難道是……!!”
“是什麼?!”丁月華問道。
“我好像知道葉莊主的病是什麼了,不過還需要把脈之後才能確定,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還挺不好治的……”曲華裳呢呢喃喃的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葉清驪忽然停住了自己的動作,然後他往前邁了一步,手卻垂了下來,在葉清歌詫異的目光之中,一劍撞上了御風的劍刃。
漆黑的血順着御風的劍刃流出,點點滴入碧波萬頃的西湖之中,倏然就絲絲縷縷的拉扯融化了個乾淨。葉清驪慢慢擡手,攥住了御風的刀刃,然後他對着葉清歌咧咧嘴,面無表情的臉上扯開了一個笑容,無聲無息的說了什麼。
葉清歌靜靜的看着他,片刻之後擡起手,冰涼的指尖碰了碰葉清驪的臉。葉清驪身體一軟,朝着水中摔下去,卻被無數的錦鯉組成的平臺給拱出了水面。葉清歌一把摟住了葉清驪,把御風慢慢的、慢慢的往他的心臟之中更深的地方插入進去。
劍尖透過身體,很快便刺了對穿、沒到了劍柄。葉清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屍蠱在御風劍的燒灼之下不停的扭動掙扎,但卻無法逃脫死亡的命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屍蠱終於停止了掙扎,而葉清驪雜亂無章的“心跳聲”,也終於停止了。
一時之間,周圍安靜下來。晚風脈脈,天地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