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環辭別思華小姐一路縱馬而歸,心中卻是思緒萬千。思華情重自是願與自己浪跡天涯,難道自己便甘於做那背信之人,讓思華承受拋家棄母之痛?
“哎!卻不知何處覓封侯!”張環不禁喟然長嘆一聲,繼續縱馬疾行。
祁州城外的張村,田野中的稻穀已染上點點金黃,已是快要到了收穫的季節。
張環於院外勒住馬繮,左手推開門扉,右手牽馬而入。院門多日未曾清掃早已蒙上了一層蛛網,輕輕一推,門上便留下一個淡淡的掌印。
田邊鋤草的鄉鄰見張環歸來,齊聲笑道:“環哥兒這一去可有遇見遼賊?見你裝束莫非已是做了大官?”
張環一邊牽馬入門,一邊輕笑道:“暫時倒是未曾遇到,待他日遇到遼賊,定要多殺上幾個爲叔伯們報仇!哪是什麼大官,不過是一個領着五十軍士的隊正而已。”
“哈哈哈,我們就知環哥兒有出息,不過幾月就做了隊正,過個幾年做個將軍也非難事!”鄉鄰們與有榮焉,帶着滿臉善意的笑容朗聲說道。
入得院內,院牆邊的薔薇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爬滿了牆頭,綻放出朵朵紅花,正隨着涼風輕輕擺動,像是在迎接主人的歸來。
張環將白馬放於院內自由啃食着青草,自己徑直入得門中。屋內,高懸於牆上的十幾柄刀劍早已不知所蹤,想來定是大家見了他的留字已經自行取走。
堂屋正中的紅木桌面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封書信。信封上一行娟秀的小字寫道“張郎親啓”。這一看定是當初康華小姐寄回的回信無疑。
他輕輕開啓信封,抽出一張薄薄的信紙,一張略微有些枯黃的葉片隨着門口貫入的涼風飛舞起來。張環攤開右手,將葉片接於掌心,輕輕一嗅,還能嗅到一絲淡淡的芬芳,不知是那紙香還是那葉香。
張環快速將信上內容看了一遍,除了訴說別後思念之情便是講述被父親禁足於府中的苦悶之情,並邀他得暇速去洛陽康府相會。
他重新將信紙放入信封,與那枯黃的白果葉片一起納入懷中。此刻他心中卻是有些後怕,只因自己一時疏忽,未能及時拿到這封書信,竟險些釀成不可挽回的過錯!
不過短短几月,院中竟已是雜草叢生,朵朵野菊摻雜其中,透着絲絲的離愁別緒。張環摘了一把金燦燦的野菊,放於亡父墳頭,跪下,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孩兒即將離家殺賊,他日若能封侯拜將,光耀門楣,也可慰爹爹在天之靈!”
他起身上了馬背,一路向着城中威虎軍軍營而去。不過片刻,他在營門前翻身下馬,直入營中拜見指揮使銷假。他剛入得營中就見指揮使田虎一臉驚喜向他走來,拍着他的肩頭笑道:“你這小子,回來得倒是湊巧,若是再晚上兩天,便來不及啦!”
張環一臉訝異,彎腰下拜道:“卑下拜見指揮使大人!剛入營門時,卑下便見營中一片忙碌景象,不知最近有何大事?”
指揮使田虎手捻三寸青須,手指着張環歡聲笑道:“你小子機緣到啦!近日探馬回報,遼賊又自蠢蠢欲動。故而兩位都指揮使大人商定明日舉行軍中會武,選出驍勇善戰者委以重任。你明日可休要墮了我軍威風!”
張環心中大喜,彎腰答道:“張環定全力以赴,以揚我軍之威名!”
祁州城中駐紮有威虎軍兩個軍,共計五千兵馬。左軍都指揮使劉漢凝與右軍都指揮使田思明各領一軍。
翌日一早,三通鼓響,校場上早已是兵馬雲集。都指揮使劉漢凝與田思明分坐於點將臺兩側。校場之下,衆軍士肅然而立,齊齊彎腰一禮高聲見禮:“拜見都指揮使大人!”
二人一臉淡然的笑容,互相對視了一眼,劉指揮使伸手做了個謙讓的動作。田指揮使也不謙讓,轟然站起身來,行到點將臺中央朗聲說道:“遼賊肆虐,殺我袍澤,掠我百姓,辱我妻兒,該當如何?”
“保家衛國,誅滅遼賊!保家衛國,誅滅遼賊!”臺下衆軍士奮力揮舞手臂,齊聲吶喊!
田指揮使輕壓了壓手,臺下頓時一片肅靜。他繼續沉聲說道:“兩軍相遇,唯勇者勝!臺下皆爲我威虎軍健兒,今日兩軍演武正是要擇出那軍中勇者,委以重任,他日正好率衆殺賊,揚我軍威!”
“想要一顯身手者,便速速上前來!”田都指揮使朝着校場前的空地一指,右手一振身後的披風,轉身坐了回去。
“左軍地字營隊正李雄,趕緊上來幾個有卵蛋的,讓我捏爆你的蛋黃!”一名年約三旬的虯髯大漢身披皮甲走上前去,趾高氣昂朝着校場上粗聲粗氣喝道。
那李雄雖說有些粗野無禮,手上倒了卻有幾分本事,右軍一連上去幾人挑戰,都被打了下來,反惹得那李雄一陣哈哈大笑。
“那傻大個休得張狂,讓我來會一會你!”校場下惹惱了一位披甲小將。那小將不過二十餘歲,身披一襲輕甲,一邊怒聲大吼,一邊向前而去。
這名小將姓周名延吉,與張環同爲右軍隊正,不過卻是分屬雨字營。他在軍中頗有幾分威名,與張環並稱右軍雙傑,手中一杆長槍上下翻飛,若那蛟龍戲水,不過片刻之間便將那名虯髯大漢抽翻在地,痛得齜牙咧嘴。
這李延吉確非浪得虛名,左軍一連派出幾員驍將皆不能力敵。急得左軍衆人齊齊望向軍陣中一員二十餘歲的青衣小將。那名小將便是左軍天字營都頭趙通。他目光淡然望着前方的李延吉,卻似乎並不想上前與其一戰,只有偶爾望向張環之時,才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戰意。
左軍衆軍士見趙通不爲所動,紛紛齊聲吶喊:“趙都頭萬勝,趙都頭萬勝!”
趙通見推脫不過, 搖了搖頭走上前去,目視張環所在的位置,輕笑道:“打敗了李延吉應該就可以與你一戰了吧?”
李延吉聞言大怒,沉聲道:“你先勝了我手中長槍再說大話不遲!”
趙通也不搭話,緩緩取下背上金絲大環刀,左手往刀背上輕輕一抹,刀背上九個金色的小環相互碰撞,發出一串金鐵交鳴之音。
李延吉也不廢話,雙手握緊手中長槍,挺槍便刺,誰知卻被趙通舉起手中大刀給封住。李延吉蹬蹬蹬一連後退了三步,而那趙通卻只是略微向後退了一小步。
李延吉心中一驚,暗自思忖:“這趙通乍一看猶如一名文弱書生,誰知動起手來卻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他刀刀勢大力沉,看來定是天生神力,不可與其硬碰!”
李延吉旋即調整策略,並不與趙通硬拼,只是圍着他纏鬥起來。
雙方你來我往過了十幾招,未能分出勝負,趙通慢慢收起臉上輕視之色,對着李延吉朗聲說道:“李兄不愧爲右軍雙傑,剛纔是趙某無禮,我有一套狂風刀法,還請李兄指教!”
趙通說完手中大刀招式一變,一改方纔暴力劈砍的風格,變得時而飄忽,時而狂暴,多了幾分變幻莫測之感。三五招後,他突然虛晃一刀,將李延吉手中長槍盪開,快速貼近其身前,手中大刀離李延吉胸前已不足三寸。
李延吉收回手中長槍,朗聲說道:“趙都頭武藝高強,延吉心服口服!”
他一邊說完,一邊走回陣列,經過張環身前時輕聲說道:“這次就看你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