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找人
這只是一家最簡單不過的茶館，既無名字，周圍也沒有像樣的景色。一個小縣裡哪會有那麼奢侈的東西，能有個地方喝茶聽曲兒就不錯了。不錯，這個茶館有人在彈曲兒，彈的不是像青樓那樣的十八摸，反而很高雅，先是一曲《綠腰》不算技驚四座，但都在調上。輕攏慢捻抹復挑，彈曲兒的姑娘手很細，現在彈的是一曲《霓裳》，優雅動聽，頗有幾分神趣。
有彈曲兒的，就必須有知音，茶館裡的人不少，一大半隨着韻律在晃頭，看上去好像都是懂曲兒的雅人。有雅人，就有俗人，至少那三個一直心不在焉的人肯定不是雅人。他們樸素打扮，爲首的那個人樸素打扮，留着短鬍子，眼睛很亮，在茶館裡搜索着，應該是在找什麼人。還有兩個小弟模樣的人，也在找，不過眼神明顯沒有那麼犀利。他們的手指很粗，內行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常年握兵器所致，再看他們的神情，很有可能是衙門的捕快，捕快的刀不離身！他們就是捕快，爲首的那個不是曹堅又是誰？他是來找那個能幫他破案的人的，可惜現在還沒找到。
“頭兒，你說的那個人今天真的會來這兒嗎？”一個小弟有些疑惑，轉着頭向曹堅問道。
曹堅皺眉，其實他的心裡也沒底，“據我得到的消息，他前天來過，昨天也來過，按道理來說今天也會來！”就在說話間，外面進來一個人，讓他目露奇光，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個人，就算是自己的媳婦也未必會這樣看。
這個人穿着白衣服，上面的污漬着實不少，尤其胸前的那塊特別明顯，是油滴上去的，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邋遢。他長得不醜，仔細看是一個美男子，要不是臉上的醉意和愁意，一定會有很多女子來欽羨他。事實上他就是一個讓人欽羨的男子，挑了一個稍微靠前的位置坐下，很頹廢的將兩手掛在椅子上。手指很白皙，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洗過。他是來聽曲兒的，閉着眼睛在聽，頭不晃，身體也不晃，倒像是在睡覺。
“他就是那個名動天下的人物，和傳聞的不符啊！”另一個小弟提出了疑問，自從那個人走進茶館，曹堅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曹堅無法回答，他觀察了這麼長時間也有些不信，但卻有種很強烈的感覺，就是他！
“唉，我不知道，去問問就知道了！”曹堅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儘量使自己的動作自然些，然後慢慢地靠近那個白衣人，坐到他身旁的位置。白衣人似有所覺，手指抽動一下，眼睛依然閉着。曹堅觀察得更仔細，清秀的面龐，眉宇間即使頹廢，也有股英氣，他基本確定這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敢問閣下可是白無塵白大俠？”曹堅的聲音很輕，姿態很低，按說他這樣一個朝廷裡當差的是不需要對一個布衣這樣的。沒辦法，有事求人，總不能眼高於頂。咦？他說這個白衣人是白無塵，白無塵是喜歡穿白衣服，可他是武林中有名的奇俠，出塵不染，而這個人衣服上滿是污漬，莫不是曹堅弄錯了？不，他沒有錯，這個人就是白無塵！一個人身體上的傷害不算什麼，過一段時間就能恢復了，心靈的傷害卻是永久的，它能使一個人一蹶不振，白無塵就是被傷害過的人。自從上次救完季命，他就成了這副模樣，像一個行屍走肉般在世間行走着，他不再是那個武功高超充滿智慧的奇俠，只是一個可憐的浪人！
白無塵沒聽見，也許他聽見了，總之他沒有任何動作，進茶館之後保持的動作！曹堅等了很久都沒有迴音，不由得有了三分氣，一個江湖人物而已，憑什麼有這麼大的架子？他忍了下來，此時不是發作的時機。
“白大俠，在下是富曲縣的捕快，來找你確是有要事相求，還望白大俠能助一臂之力！”曹堅這次幾乎是懇求的語氣，要是對方還沒反應，他的脾氣鐵定不會這麼好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是曹堅信奉的道理！
白無塵動了，因爲曲子到了動情處，他的頭微晃，茶館裡的其餘自認爲的雅客頭晃動得更厲害，不懂的人會以爲他們發了瘋，也有可能是得了癲癇之類的疾病！曹衝的臉色很難看，不理自己就算了，這番動作分明是羞辱於他。他在衙門裡需要低聲下氣，在草野難道就不能威風一把？他扯住了白無塵的手，暗自用勁，這勁着實不小，動了內力，紋絲不動！曹堅的心裡吃驚，白無塵的手臂不粗，爲什麼拖着有千斤重石之感？他不信邪，加大力量，用了八分力！曹堅的武功並不弱，在江湖上算的上是個二流高手，連對方的一隻手臂都扳不動，這未免太丟人了！是的，即使他用了十分的內力，手臂還耷拉在椅子上，軟綿綿的，風吹着能動，人拉卻不動！
曹堅的心中已不能用驚駭來形容了，而是驚恐，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了，一個在天下都有赫赫威名的人，自己小小的捕快只能望塵莫及了。軟硬都不行，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出手？思索了一會兒，曹堅的眼神裡忽然有了希望，他想起了一個傳聞，就是不知道是否屬實，但可以一試！
“白大俠，前天夜裡在富曲縣發生了一件殘忍的奪鏢案件，萬劍鏢局的總鏢頭萬仇，總管劉青，鏢頭謝晚晴，辛遠、辛近兄弟都慘死，外加該鏢局的二十五個鏢師，可以說萬劍鏢局一夜之間讓人滅門，曹某這兩天明察暗訪，懷疑……”曹堅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白無塵，雖然動作沒變，但能確定他在聽，接着道：“懷疑可能和域外四魔宗的人有關，其中黎魔宗的嫌疑最大，有人曾在富曲縣見過黎魔宗的人！”白無塵的頭猛地擡起，灼灼地望着曹堅，曹堅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又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底發毛，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是說這件事是黎魔宗的人乾的，確定？”白無塵問出了這句話，只有他在思考的時候他纔是那個奇俠！
曹堅見自己的計劃奏效，心中一喜，忙道：“曹某不敢妄言，所以請白大俠前去查察，希望得到更多有用的線索！”白無塵安能看不出曹堅心裡的小九九，不過他並不像表面那樣不管江湖事，年輕人總有熱血，儘管他經歷了很多，但和四魔宗的鬥爭卻從未停過，更重要的是萬一真的是黎魔宗乾的呢，那麼那個女人……他不會再受欺騙，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只是他眼眸深處的那抹憂傷好似在訴說着什麼！
“好，還請曹捕頭原諒白某先前的無禮之處，白某隨你去富曲縣，定當竭力助你拿住兇手！”白無塵又變成了那個白無塵，除了他身上的白衣是髒的，他整個人精氣神都提了起來。曹堅見了暗自讚賞，不愧是奇俠，現在的樣子纔是他應該有的風度！
陳房在縣衙裡焦急的等待着，曹堅去了這麼久怎的還沒回來，自己升官發財的道路就寄託在這次案子上了！他今天清晨就吩咐下人去縣裡最出名的酒樓叫了一桌豐富的酒菜，還千挑百選了幾位自認爲還過得去的美女。接待上面來訪的官員時也不過是這個派頭，陳房堅信白無塵一定會答應自己的要求！
“老爺，曹捕頭在外候見，他還領着一個白衣書生！”傳話的下人前來稟報，躬身站在房門外聽候吩咐。
“快，快，請他們進來，去泡一壺好茶，把本縣的雨前龍井拿出來！”陳房面露喜色，這個曹堅辦事還真有一套，果然來了！
“是，老爺！”下人匆匆退下準備去了，看來今天老爺是來了重要的客人，得伺候好，說不得還有賞錢，他心裡美滋滋的！
不一會兒，曹堅帶着白無塵進了房，白無換了衣服，白衣，衣袖上繡着金邊，就連在一旁的曹堅也很納悶，他的衣服究竟是從哪兒來的，況且也沒看到他換呀！不再想這些，大人還在等着自己呢！
“曹堅叩見大人，幸不辱命，將白大俠請來了！”說完曹堅閃過身，對白無塵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白無塵按照江湖禮儀向陳房行禮，江湖人和官府很少有來往，在外人看來和勢不兩立的關係也差不了多少，白無塵一身傲骨，當然不會像普通的布衣那樣行跪拜的大禮。陳房笑呵呵的，根本不在意這些小事，他第一眼看到白無塵就覺得順眼，是自己的福人。
“白大俠，莫在外面站着，本縣在屋裡略備了幾杯薄酒，恭請大駕！”陳房領白無塵進了屋，正如他所說，桌子上有酒有菜，卻不是薄酒，是好酒好菜！白無塵不禁皺眉，多看了陳房幾眼，這一桌的酒菜價格不菲，一個縣令的奉銀纔多少？他對這種搜刮民脂民膏的行爲素來不假以辭色。
陳房沒察覺出他臉上的變化，拍拍手，更重要的準備還在後面。幾個巧笑嫣然的少女穿着裙子魚貫而入，身材姣好，一進來就對白無塵暗送秋波，最後進來的是那個下人，手中捧着一壺茶，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白無塵的眉皺得更緊，曹堅善於察言觀色，知道事情要糟，不着痕跡地靠近陳房，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陳房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神色很不好看。
“你們都出去，這種庸脂俗粉也來丟人現眼！”他大袖一揮，那些擺好舞姿的少女都莫名其妙，卻不敢違抗縣令的意思，滿肚幽怨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