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南見他面色不對,嚇了一跳,連忙蹲下身子握了他的手,將一道真氣送入他體內。生死門的那瘦子和胖子往前逼近一步,被那年輕人揮手止住,二人交換了個眼色,明顯有不豫之色,然而忌憚那年輕人,只得站住。林俊南修習的是正宗純陽內功,最是純和,在謝曉風體內遊走一遍,謝曉風漸漸迴轉了來。
林俊南見他面色蒼白,眉頭微皺,露出痛苦之色,心裡不禁後悔,一面又覺得委屈,低聲道:“你彆氣。都是我的錯。”謝曉風睜眼看了看他,卻不言語。林俊南忍着一肚子心酸道:“你也想想我爲什麼這樣說。我說要好好對你的,要是來了敵人就逃跑,那算什麼?你把我看作是什麼人了。”
謝曉風道:“我不用你待我好。”
林俊南笑了笑,“你不肯待我好是你的事,我要待你好卻是我的事,這個你可管不了。”忽見謝曉風眼中閃過痛苦之色,心裡微微一驚,連忙又握了他的手,將一股內力輸過去。謝曉風卻推開了他的手,淡淡道:“你這不是犯賤嗎?”
林俊南也不是沒脾氣的人,拼死拼活換來這樣二字評價,滿心都是失望憤怒,不由鐵青了臉怒道:“我就是犯賤!”話一出口,仍是後悔,嘆了口氣,一把抓住謝曉風的手,憤然道:“好吧好吧,我認栽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就算是犯賤好了,怎麼着,我不就是喜歡你嗎,我喜歡人也錯?”
謝曉風此時最聽不得的就是“喜歡”二字,幾乎是畏這二字如虎,不由得往後躲,厲聲道:“又不是我要你喜歡我的!”
氣血一激,喉間一股子腥甜冒上來,已然咳了一口烏血出來。林俊南嚇得打了個機靈,心疼地抱住他,將他手腕握入手中輸送內力。謝曉風掙了掙,沒有掙動,四肢皆軟,只覺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兩個太陽穴中彷彿有幾面小鼓在使勁敲。好一會兒,內息平穩下來,聽見林俊南在耳邊嘆息似的道:“不要爭了好不好?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了,總之都是我的錯。只是,命是你的,現在先別鬧彆扭好不好?”謝曉風心道:你有什麼錯?想到他待自己這般的情分,不由得生出無限感慨。他性格沉默,向來少話,一腔的思緒窩在胸中,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們兩人,一個涉世未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全然不懼外人眼光,一個是多情種子,任性妄爲慣了的,全不想自己此刻身處危境。那一胖一瘦二人圓睜雙目看他們兩個男子在這兒互訴衷腸、打情罵俏,都有點反應不過來,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奇怪。唯一較超脫的是那年輕男子,嘴角噙笑,一句句聽着他們的瘋言瘋語。
年輕人似是怕冷,將兩手籠在袖中。見情勢緩和下來,笑道:“二位。辦完正事,再說別的吧?”
林俊南這纔想起他來,望着他道:“你們是來要暖玉靈脂的吧?那東西不在我們身上。”
年輕人哦了一聲,並未顯出特別意外的意思。
林俊南想說“榮王府的人拿走了”,心中一轉,榮王府的事兒是好理會的嗎?再者一說,那藥興許已用在榮王世子身上,若是這撥人知道藥沒了,自己和謝曉風只怕要大大地不妥,遂改口道:“東西在我姐夫家。這藥本是……”心裡大大地犯了個別扭,頓了頓方道,“本是給我姐夫用的,他用不上,就擱下了。你拿了我的信物去,他自會拿給你。”
年輕人又哦了一聲,問:“你姐夫家住何處?”
林俊南從前提起這個是有一點兒得意的,如今卻只覺得挫敗,無精打采地說:“洛陽褚家,你大約也聽過的吧?”
這個名頭說出來還是頗具威攝力的,那個胖子和瘦子臉色都微微變了一變,只有那年輕人還能保持鎮定,上上下下打量了林俊南一番,嘿嘿笑道:“喲,得罪了,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東西是往褚連城公子的府上送的。聽說褚大公子玉質天成,是個濁世翩翩佳公子,褚夫人更是江南第一美人,連林公子也是這般漂亮,真是妙極。”
他話中雖說得罪了,言辭卻並不恭敬,甚至有幾分輕薄之意。若是以前,他言語輕薄,林俊南也不會放在心上,甚至還可能反過去調戲他幾句。但有謝曉風在旁邊,一切彷彿都變得不一樣了。
林俊南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取下腰間的一枚玉佩拋過去,冷然道:“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只怕不能奉陪了。”
年輕人接了玉佩,笑道:“好說,好說。”林俊南沒想到此事如此輕易就辦妥了,心中不由大喜,剛要抱了謝曉風走,那個年輕人卻將話鋒一轉,淡淡道:“這筆帳清了,咱們再算算另一筆帳。”
林俊南奇道:“還有什麼帳?”
“三條人命。”年輕人口齒清晰,字字都透着寒氣,“這位謝少爺殺了我門刑堂的副堂主和兩位弟子。在下身爲刑堂堂主,說不得只好來討這筆血債。”
林俊南心頭微寒。江湖人義字當頭,又最講面子。他既是刑堂堂主,若不能報這個仇,今後威信無存,在江湖上再難立足。今日之事,看來是絕難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