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聽了這話,雖然心下對林氏還有幾分不信,可想着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便笑着道:“那就多謝小嬸子了。”
林氏送走了謝氏,仍舊懶洋洋的躺在軟榻上,有些無聊的輕撫着自己指尖新上的丹蔻,擡起頭的時候,瞧見田媽媽正從外面回來,臉上還帶着幾分得意之色。
“太太,你瞧瞧如今的二太太,還國公府的當家人呢,還不是照樣要對太太您和和氣氣的,依老奴看,那當不當家都是空的,等老太太去了,這衛國公府遲早是要分家的,到時候能分到我們三房上頭的,只怕也是有限,太太何苦非要爭這個苦差事,倒不如像現在這樣,沒事給二太太添個堵,太太心裡也更舒坦幾分。”
林氏聽了這話,只嘆氣笑道:“你說的也是,何苦爭着苦差事,沒得把自己挫磨得跟個老太太似的。”
田媽媽聞言,只笑着道:“太太說的極是,你瞧瞧二太太這幾個月,爲了三姑娘的婚事,兩鬢都白了,整個人都老了一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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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只笑着道:“她算好的了,老太太是個和氣的,我瞧着京城這麼多豪門貴胄的人家,就屬她這個當家太太最沒什麼本事,也就是命好而已,又個國公爺的夫君、又有一個狀元兒子、如今連閨女都要做王妃了。”
林氏說到這裡,又想起了那金絲雲錦來了。那可真是林氏祖父輩上傳下來的東西,可是老太太居然一眼也不眨,直接就給了沈清薇,連想都沒有想沈清萱一下。老太太瞧着平日裡最疼沈清萱,原來這都是假的嗎?
“你還記的當年林家鋪子裡掛着的那一塊金絲雲錦嗎?”林氏問田媽媽道。
“怎麼不記得,據說是老太爺年輕時候接的一樁生意多下來的,那料子當真的好看,如今這些織布的工匠,只怕都做不出來了。”
“如今哪裡能做出來,當年做那個東西的人已經死了,他兒子閨女都沒學到這手藝,有一個徒弟倒是會,可後來被他家裡人打斷了手,也做不成了,如今這工藝都已經失傳了。”林氏說到這裡,又忍不住嘆息了起來。
田媽媽便問她道:“太太好好的,今兒怎麼提起這個來了?”
林氏便淡淡道:“府上的人都說老太太喜歡四姑娘,其實不過就是給外頭人看看罷了,老太太心裡,最疼的,永遠只有那個正房嫡出的三姑娘。”
田媽媽見林氏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心下也有幾分奇怪,只道:“老太太疼四姑娘那是人人皆知的,太太今兒怎麼發起了這些感嘆來了?”田媽媽低眉想了想,忽然就想起昨兒聽福雅居的丫鬟說起,老太太那邊這幾日正開了箱籠要給沈清薇找添妝,林氏有這番感慨,難不成是因這而起的?
“太太快別想這些了,老太太如今給三姑娘,將來四姑娘必定也不會少的,當年老太太給大姑娘添妝的時候,不也這樣闊氣嗎?”
林氏只鬱悶道:“怎麼可能一樣,光那一匹金絲雲錦,她就是再給四丫頭十匹雲錦,那也不值什麼。”
“金絲雲錦?”田媽媽聞言,只大睜大了眼睛道:“難不成老太爺當年那雲錦,竟然是賣給了老太太的孃家,成了老太太的嫁妝不成?”田媽媽也頭一次遇見這樣巧的事情,便笑着道:“太太應該把這個跟老太太說一聲,沒準老太太就把這東西留給四姑娘了呢!這可是天大的緣分啊!”
“我何嘗沒說,只是老太太還是給了三姑娘罷了。”林氏嘆了一口氣,垂下眼簾來,對田媽媽道:“你去外頭跟當鋪的掌櫃說一聲,就說讓他把前幾日拿出來的東西再擺上幾天,過幾天再送進來不遲。”
謝氏讓林氏心裡不痛快,林氏自然也是要讓謝氏擔心個幾日,這樣心裡頭才爽快些的。
田媽媽見林氏依舊愁眉不展的樣子,心下倒是有了個計策,只偷偷的在林氏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林氏眼珠子一亮,點頭叫好。
入了十月份,天氣就冷了下來,流霜閣裡頭已經攏上了炭盆,沈清薇靠在狐裘軟榻上做了一會兒針線,擡起頭看了一眼窗外那一棵掉光了樹葉的梧桐。
好在窗臺上的蘭花依舊綠油油的抽着嫩枝,沈清薇想起過不了多久,這蘭花便要物歸原主了,心下便多了幾分柔情蜜意來,手上的針線細細密密的縫了起來,嘴角透出一絲笑來。
“姑娘這是怎麼了,做個針線活也能這樣開心?”良辰一邊端着燕窩盞送過來,一邊笑着道。
一旁的美景正也坐在屋子裡做針線活,聽了這話便笑着道:“姑娘想着過不了多久就要出閣了,心裡自然就高興了。”
沈清薇聽了這話,臉頰略略泛紅,雖說是要出閣了,可若真算一算,沈清薇當真是有太多的事情放心不下來,心裡雖然高興,可高興中卻隱約有着幾分不安。一想起那些讓她不安的事情,沈清薇的眉梢又擰了起來。
“姑娘這是怎麼了,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愁了起來,聽說前幾天老太太把她壓箱底的金絲雲錦都拿了出來給姑娘了,姑娘怎麼也不高興高興呢?太太可高興了,逢人就說起這事情來呢!”
良辰一邊說,一邊把燕窩盞打開了送到沈清薇軟榻邊上的小几,服侍她用了起來。
沈清薇才吃了兩三口,聽了這話又是擰眉。謝氏都這一把年紀了,就是改不了愛顯擺的毛病,原想着她從林氏的手中奪人所愛得來的東西,好歹也要低調幾分,沒想到居然還是這麼一個老樣子,逢人就說起這件事情來,弄得府上上上下下的下人都知道老太太如今最疼的是沈清薇了,連這樣壓箱底的東西都願意給她。
沈清薇嘆了一口氣,心道謝氏雖然單純,可這些年總算過的無憂無慮的,沒什麼大的風浪。若當真讓她知道了這其中的事情,將來她和沈暉之間的感情只怕也是保不住了。沈清薇想到這裡邊覺得自己應當釋懷,不然就算出閣了,也有操不完的心。
“太太的脾氣你們還不知道嗎?一有高興的事情,恨不得讓大傢伙都知道了纔好呢!”
沈清薇只無奈的笑了笑,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吃起了燕窩來,誰知謝氏忽然從門外走了進來,笑着道:“你又說我什麼壞話了?有高興的事情,難道不應該讓大傢伙知道了一起樂一樂嗎?”
流霜閣重規矩,即便是謝氏過來,平常也都是有小丫鬟通報的,沈清薇沒聽見小丫鬟的通報聲,便站了起來,想謝氏福了福身子,往窗外頭看了一眼。
“別看了,外頭怪冷的,我讓那小丫鬟往茶房暖和去了,就自己進來了。”
謝氏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沈清薇的跟前,看見小几上放着做了一小半的鞋面子,便拿起來翻看了一眼道:“比我想得還做的好看些,看來你也是下了功夫的。”
沈清薇繡花是不怎麼樣,但光針線針腳還能看得過去,畢竟前世在宮裡還給前線的將士趕製過棉襖。
“母親這時候怎麼過來了?”這時候正是午後歇過了中覺的時間,往常這時候謝氏會去議事廳裡頭坐一會兒,況且最近爲沈清薇置辦嫁妝,謝氏一直都很忙來着。
“前一陣子收到了豫王府送來的聘禮,我便沒停歇過,如今好容易把你的嫁妝單子給整理的出來,就先拿過來給你瞧瞧,老太太那邊還沒見過呢!”
謝氏說着,給身後跟着的丫鬟使了一個眼色,那丫鬟便規規矩矩的把手上的托盤呈了上去,裡面正放這一本賬本。
謝氏把賬本拿了出來,遞給了沈清薇道:“東西都在這賬本上,等老太太看過了都妥當了,就正式讓外頭的文書先生謄到燙金的禮單上去,這時候你就湊合着看看吧。”
沈清薇翻開了賬本,第一項寫的就是牀帳,一色一色的總計有二十來套,都是各種花紋的;接着便是被褥,春夏秋冬各八套,總有三十二套;再接下去便是四季穿的衣裳,每季三十套,總共是一百二十套。
沈清薇看到這裡,已經暗暗驚訝了起來。前世她是進宮去的,嫁妝多半也都是宮裡送出來的聘禮,她自己又不在意這些事情,當真沒有看過。這時候纔看了兩三頁,上頭的東西已經多的讓自己咋舌。
沈清薇擡起頭來,眉梢略略挑了挑,問謝氏道:“母親,這些嫁妝可是多了,我記得當年大姐姐出閣,好像並沒有這麼多?”
謝氏聞言,只擺了擺手道:“你大姐姐如何可以跟你比,公中的慣例,你們姐妹出閣每人只有五千兩銀子,如何能夠?你是去做豫王妃的,我總不能讓京城的百姓看了笑話。”
謝氏是卯足了勁給沈清薇置辦嫁妝的,當真是勒緊了自己的褲腰上了,可衛國公府還有另外兩個姑娘,謝氏若是多花了公中的錢,到時候其他兩個也不能少,少不得也只能是謝氏多花自己的體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