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山長也過來了,問了情況之後,只蹙眉道:“快些處理好,這全京城的官太太們都在呢,千萬別鬧出什麼笑話來。”
妙舞先生自恃是宮裡的教習,平常都帶着幾分高冷,在山長面前也都是得臉的,今兒出了這樣的事情,自是臉上無光,只一個勁道:“請山長恕罪,我也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只是原來領舞的兩個人一個不知去向,一個又傷了腳,這才……”
妙舞先生說到這裡,也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了,怎麼那麼巧合,兩個領舞都在同一天連番出了意外。妙舞先生眉心一擰,正還要開口,那邊山長卻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只將妙舞先生招到了門口,往那左邊的耳房望過去。
只見一個三十多歲,面白俊朗微微蓄鬚之人,正拿着一把摺扇,坐在靠窗的第一個位置。這不是別人,正是當今聖上啊!
妙舞先生以前就在宮裡當差,如何不認識皇帝,當下嚇的臉色都變了,卿鈺山長只開口道:“快去趕緊處理好了,這迎新舞何等重要,大家都等着呢。”
妙舞此時思緒紛亂,一時間也沒有什麼主意,只開口道:“若是這樣,只能讓清薇頂上了。”
沈清薇聽醫諭說是無礙,只讓沈清萱先去老太太那邊說一聲,也好讓她老人家放心。
小謝氏見沈清蓉面色蒼白,一時還沒有醒過來,只着急問道:“大夫,她什麼時候會醒,怎麼還沒醒過來。”
琅嬛書院的醫諭,是以前宮裡的醫女,醫術很是高明,她既開口無礙,沈清蓉必定是沒什麼事情的,這小謝氏一味追問,倒是讓人顯得很掉架子。沈清薇便開口勸道:“大伯孃放心,二姐姐沒什麼事情,醫諭說了,回家好好休養幾日就好,這會兒還沒醒過來,只是昏睡了,等睡醒了,自然就會醒過來的。”
小謝氏雖然瞧不慣沈清薇,這時候卻也沒什麼好反駁的,只陪在沈清蓉的邊上。
妙舞先生從門外進來,見沈清蓉尚未轉醒,也問了醫諭幾句,隨即將視線落在了沈清薇的身上,只開口道:“薇薇,這一次琅嬛書院可就全靠你了。”
沈清薇心道這可糟了,對於她們來說,她不過就一年沒跳這迎新舞,可對於自己來說,那可是二十年沒跳過了,雖說那些舞步依稀還記得,可要跳的好,只怕就不容易了。
沈清薇臉上頓時也擔憂了起來,但是妙舞先生已經第二次求自己了,若是這次還不能答應,倒是顯得自己拿喬的很了。
沈清薇想了想,只開口道:“不瞞先生,我這一年並未怎麼練習舞藝,只是閒來無事的時候,倒是重新研究了一下這迎新舞的舞步,稍作了一番改動,和這樂鼓之聲倒也相配。”
這就要說起沈清薇重生之前的事情了,琅嬛書院的金秋盛會幾十年如一日,年年看一樣的舞蹈也實在沒意思,皇帝知道沈清薇舞藝精湛,特意讓她重新編排了一下迎新舞的舞步,如今沈清薇能記得的,倒是那些新舞步了。
妙舞先生聽沈清薇這麼說,雖然也沒有幾分把握,可如今皇帝就在耳房,若是再次御前失儀,她這個舞藝先生也不用當了。
“那……就按你的新舞步跳吧!”
沈清薇見妙舞先生答應了,也知道她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便只開口道:“如今這會兒我便是換衣服也來不及了,好在我今日穿的嫩黃色也配伴舞們的水綠色衣衫,也就這樣湊合了。”
崔錦屏見沈清薇終於答應上場,也只鬆了一口氣,又道:“那你的胳膊怎麼辦?”
沈清薇這時候也顧不着那麼多了,只擰眉道:“已經好些了,應該沒什麼大礙,這後面還有那麼多節目等着,總不能讓書院丟了臉面,多少雙眼睛都看着呢!”
崔錦屏上前,又幫着沈清薇理了理鬢髮,只開口道:“你也當心些。”
外頭的樂鼓聲又起來了,姑娘們排好了隊伍依次上場,沈清薇站在臺下,稍稍的舒了一口,闔上眸子細細的想了想舞步,咬了咬脣瓣,擺好了開場的動作。
原先沈清薇覺得這身體足有兩個月沒有好好活動,必定是跳不好的,可她忘了,當初她重新排舞步的時候,已是三十開外,而如今卻是十四五歲的身子,怎麼能和當初相比呢!
沈清薇只在臺上旋轉了兩圈,便隱隱找到了當初跳舞的感覺,越發的遊刃有餘了起來。
原本因爲方纔的事情,臺下已經隱隱有了些躁動,一些官太太們都是眼底容不得沙子的個性,若是沒出錯,也得不了她們的誇讚,可一旦出了錯,那就全是她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這時候樂鼓聲又起,大家都看着琅嬛書院如何解決這次尷尬,沒想到卻是沈清薇穿着一襲嫩黃的衣衫,從人羣中而出。
她雖然沒有精心化妝,可這渾然天成的妙曼舞姿,忍不住讓這羣挑剔的婦人都嘖嘖稱讚了起來。
臺下瘸着腿的盧倩雪方纔瞧見沈清蓉暈倒,只恨恨的幸災樂禍了一番,如今瞧見是沈清薇上場,頓時臉上就生出幾分厭惡來,只開口道:“真是有意思,沒想到最後竟又便宜了她了。”
因爲沈清薇跳的是創新的舞步,和去年有所不同,原先沒什麼興致的夫人們也都又有了興致。
謝氏瞧見沈清薇又出場了,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只殷勤的站起來給老太太添了一杯茶道:“老太太,你瞧瞧,這回是三丫頭領舞呢。”
老太太的視線也盯在沈清薇的身上,越看越覺得滿意,只又不自覺的往李煦那邊看了一眼,見李煦也正專心致志的看着臺上的舞蹈。
從沈清薇出來的那一刻,李煦就瞧出了她和別人的不同,她的一顰一笑中透着一股慵懶的自信,分明是很不屑的樣子,可做起來卻如此得心應手,仿似這個舞臺原本就是爲她而設的。
沈清薇舞得專心致志,且來了感覺,也越發的就放開了,偶爾接觸到李煦頭來的帶着審視意味的眸光,只冷冷的就避開了。
最後的結尾處是一個連續的胡旋,足足有上百下,等到樂鼓聲結束的時候,才緩緩的停下來,身體如彎弓一樣,仰面朝天,擺出衆星拱月的造型。
此時臺下已經有了一片的叫好聲,沈清薇只覺得這聲音透着幾分耳熟,分明是在哪兒聽過的,一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等到樂鼓聲停止,身旁的伴舞扶着沈清薇站起來,沈清薇走到臺前謝幕的時候,視線在左邊的耳房窗前一掃而過。
那揮動着摺扇須着一縷小的男子,分明就是皇帝啊!
沈清薇嚇的當下就腿,身子堪堪打了個顫抖,幸好有一旁的謝玫將她扶住了,見她臉色突變,只急忙問道:“三表姐,你怎麼了?”
沈清薇闔眸讓自己淡定一些,前世據說皇帝也曾看過自己跳舞的,後來自己嫁不出去,也不是皇帝的過錯,說起來還是皇帝成全了自己,讓沈家得了一個好名聲。
可是對於沈清薇來說,這後宮十多年的生活當真是消磨了她太多的才情,生生把她孤傲冷淡的性格磨圓了。可若是再有一世,她決計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我……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沈清薇低下頭,小聲回道。
謝玫瞧着沈清薇臉色很差,擡起頭卻瞧見沈清薇額頭上層層的汗珠,也當是她方纔跳舞累着了,只小心扶着她道:“那你先歇一會兒,要不要我請醫諭來看看?”
沈清薇這會兒已經勉強能走幾步路,只搖頭道:“不用了,我稍稍坐一會兒就行了。”
李煦坐在對面,自然將沈清薇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下到是有些狐疑,只是沈清薇這被抓住了痛腳的表情,也不知道爲什麼,李煦倒是覺得挺受用的。
李煦等了半日也沒瞧見沈清薇重回席上來,見下面的表演又開始了,倒是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了起來。
李煦正想找個由頭離席,卻見有人從耳房門口出來,低眉斂目的朝這邊走過來。幾個宮妃一看,頓時就都明白了,皇帝又偷偷的瞞着她們微服私巡來了。
“豫王殿下,皇上請您過去呢!”
李煦雖然對皇帝的習性算不得熟悉,可以前也曾聽母妃說過,今上原本是一心想當個閒散王爺的,從來沒想着要當皇帝,所以性格一向是多情的,瞧着那些個宮妃,也不乏有幾個是尋花問柳而來的。
這在民間都是要被人詬病的事情,到了皇家就成了佳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