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裡還是掛念着那個女人對嗎？”和慕清成親已經十載，也做到了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但趙若還是能感覺得到，自那日慕桐出現後，慕清的心裡就不僅僅是她一人。
她這世受的苦不在少，不論是寒冬還是炎夏，她的身子都受不住，如今她也知道自己快到走到盡頭，在她看來，死也要死個明白。
慕清坐在牀邊不發一語，他自己心裡依舊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不過只見了一面罷了，怎的會讓他掛念到現在，更何況她已爲人婦。
趙若藉着他的力氣從牀上坐了起來，伸手撫着他的皺緊的眉頭，“宣顏她認識那個女人，哥哥也認識，這些年來難道你就沒去問個明白嗎？”
“這是我的事情，不想去麻煩他們。”慕清將她的手納進自己手心裡，半站起身換了個位置，讓她靠在自己懷裡，以免她又突然一下沒了力氣倒在牀上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這些年你一直沒有問過我這事，我以爲你沒有放在心上，就沒向你提起過。如今也過去了這麼久，你就好好歇着，什麼事也甭想。”
見他想要避開這個話題，趙若不依不饒的繼續纏着這個話題，“夫君，我們已經成親十年，見到她的那次已經是十一年前的事兒，你爲何就是放不下呢？”
“不知道啊，約莫這輩子也弄不清楚吧。”慕清不由感嘆了句，他這些年來一直在刻意的迴避着此事，但發現都是徒勞，不論怎樣那張臉都在他心中揮之不去，時時刻刻的出現在他心中。
趙若的身子本就不大好，如今聽得這話，鼻頭一酸眼淚蓄滿眼眶，不知下一刻會不會掉下來，帶着些鼻音問他：“現在我離死已經不遠，你待我雖好，卻還是不敵那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不如這樣，等我死了後，你就讓哥哥和宣顏帶着你去找她，問她個清楚，免得你心裡總掛記着，我見着心疼。”
“若兒莫哭若兒莫哭。”慕清是怕了她掉眼淚，慌慌張張的幫她擦着眼淚，“我們不說她了可好？不說她了，你莫要太過激動，對你身子不好。”
每回都是以這種場面結尾，這次趙若只想說個清楚，不然她死不瞑目啊。將自己的眼淚忍住後，趙若費力的扯了個笑容出來看着他，“夫君，每回你一碰上這個事兒就老是想着迴避，這已經是最後一回，就不能好好同我說說嗎？”
慕清將她拉進自己懷裡抱住她，讓她知道自己是還在她的身邊，“若兒，我心裡一直是愛着你的啊，那人不過纔出現過一次，你如此記掛着，莫不是一直在醋？”
“夫君，不是我一直記掛着她，是你一直忘不掉她。如今書房桌上最底下還壓着一張她的畫像，你讓我如何是好？”趙若的手無力的垂着，她已經沒力氣去抱他。
說起畫像這個，慕清很是無奈，“那不過是我隨手練筆的，倒讓你一直掛機在心上，等下我就去將它給燒了
。”
趙若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背，“夫君，我快要不行了，我想再見見哥哥。”
“好，我去幫你叫來，若兒你放寬些心，可好？”慕清將她放平在牀上，末了還不忘叮囑她，見她點頭後，立馬轉身跑了出去，往趙無霖的房間尋了過去。
沒過一會，趙若就見着自己的旁邊多了兩個人。
“若兒，你可還好？”趙無霖的臉上盡顯疲憊之色，可還是強撐起一副笑容來對着她。趙無霖一直都知道眼前這人是前世的清姑娘，也是位神仙，但不知道怎麼的會變成自己的親生妹妹，許是緣分作祟？不過偶爾能聽聽她的琴音，對於嗜琴如命的趙無霖是知足了。
趙若看了眼旁邊的慕清，“夫君，我想同哥哥說幾句話。”
“我去幫你熬藥。”慕清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老老實實地出了房，望着這漫天飛雪，心底也莫名地涼了幾分。
見她故意支開慕清，趙無霖也猜得到她想問自己什麼，“若兒想知道慕桐的事情，對嗎？”
“是啊，我已經撐不下去了，我不想讓他整日因爲此事一籌莫展的。”趙若一想到這個心就抽抽兒的疼，她的夫君本該是逍遙自在的，可誰知中間竟又出現了這麼號人物，讓他這些年都沒真正的想開此事。
趙無霖不由嘆氣，這些日子他也是看明白了，雖然慕桐是漣生一手帶大的，可漣生卻錯以爲那就是愛，自顧自地陷進了死衚衕裡出不來。幸好這些年慕桐都沒再出現，不然到時可就不是兩個人煩心，而是四個人。
“若兒信不信前世今生這一說？”趙無霖他當然是信的，他自己還切身經歷體會過，如今還和神仙糾纏不清，也不知是祖上積了多少德，才讓他這麼個凡夫俗子經歷這些。
趙若驚訝地看着他，“難道說，我的夫君和他前世是夫妻？”
“不是。”趙無霖有時對於她說的話也很難接的上，時不時的就要以笑容來化解尷尬，不然他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比方說現在。臉上掛着略顯尷尬的笑容，和她解釋着，“前世慕桐是個棄嬰，是慕清將她抱回去撫養長大，久而久之下來，兩人總會有些感情的，比如現在的我和你。”
趙若還是將信將疑的，“真是如此？”
“若我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趙無霖伸出手發誓時，還真聽到空中有幾聲悶響，嚇得他忙收回自己的手。他倒是忘了現在的他還沒受完那些過錯，到時老天真賞他幾道雷的話，那就不得了了。
見他這麼幅樣子，趙若也算是鬆了口氣，“你爲何不告訴他此事呢？讓他煩惱了十多年。”
聽到這麼一個問題，趙無霖也不知該如何作答，難懂要告訴她自己早就同他說了，但他就是在死衚衕裡不願出來？這是不聰明的做法，聰明的趙無霖當然不會這麼傻不拉嘰的，“
你也知道慕清的性子，只對你一個人低聲下氣的，哪會願意屈尊去問別人的事？即使是我，你親生哥哥，他也是不願拉下那張臉的。”
“說的也是，他的那副臭脾氣也不知道改改，以後還有誰會受得了他？”趙若雖是笑着說的，可言辭間還是帶着些擔心，她的身子已經治不好，等她走後，還有誰可以陪在他的身邊？
外頭傳來慕清的聲音，“藥已經好了。”
趙無霖忙出去給他開門，“快些進來吧，這鬼天氣沒幾人受的住。”
跟着他一道進了內室，趙無霖朝趙若說着，“說的也差不多了，若兒不必太過擔心，實在不行不是還有我嗎？好好喝藥，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那就辛苦哥哥了。”趙若靠在慕清身上，朝趙無霖道別，蒼白如紙的臉上費力的扯了個笑容，算是他倆的最後一面。
趙無霖很是悵然，搖了搖頭，轉身離開。神仙之間的事情與他這個凡人有何關係，他們死後也就回到天上去繼續做他們的神仙，活得長了自然而然就忘了，留下他個凡人將這些事情一一記下吧。
解了心結的趙若氣色看起來都好了不少，“夫君，我不想喝藥，說不定我同你說完這些話後就沒了，喝了也是白費力氣。”
把藥碗放在一旁，慕清讓她靠在自己懷裡，“你不會有事的，好好睡一覺，醒來後身子就好了。”
“你別騙我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比誰都清楚。等我走了後，你若找到了個陪你過後半輩子的人，記得告訴我一聲，讓我也了了這樁心事。”趙若總是在不知不覺地說着自己的遺言，她怕自己會突然走了，而她想要說的卻沒有說完。
慕清將她摟的更緊了些，“若兒，莫要再說這些，我這後半輩子還要你陪着過完。”方纔他出去的這期間，他也就想通了些事情，這些年他那麼執着一個只見了一面的人幹嘛呢？眼前的人還等着他好好去珍惜，但他卻沒有做到，反倒讓她跟着自己不安穩的過了十年。
“夫君，讓我自私一回吧，有了這十年於我來說已經夠了，可惜我這身子，沒法給你生個孩子，夫君你心裡不會怨我吧。”趙若仰頭看着他，見他眼睛紅紅的，反倒被嚇了一跳，“夫君你這是怎麼了？”
“無礙，你別說這些喪氣話，我會將你治好的。”慕清把頭埋到她的肩窩裡，不願讓她看見自己這麼副狼狽樣。
趙若的頭靠在他的頭上，輕輕地說了句，“漣生，多謝你讓我愛你愛了一輩子，我知足了。”
說完後便沒了動靜，漣生接住她垂落下來的手，整個人愣在原處不知該如何是好，最終也只能將她的身子抱在懷中，聲音中都帶着些顫抖，“錯了，都錯了，這輩子本就是錯的，都……都是錯的。”
趙若的肉身消失在漣生的懷中，魂魄往天宮飛去，進了清元老君的玉瓶中靜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