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全身在這一剎那如被冰鑄了一般涼透,何菲說我要見的人在這裡,而這是死人呆的地方。
他的意思是祈向潮已經......
我不信,我不信!
此刻,我才發覺如果真如何菲所說,我寧願不要知道這個消息。
是的,不要!
雖然我見不到他,但我知道他還活着,就在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和我一起共看日出月升,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但我們還是共同呼吸着......
“不是要見嗎?去啊!”何菲催我。
可是,我卻轉了身,逃似的往回走,何菲追上來,拽住了我,“歐洛,你要幹嘛?”
“何警官謝謝你,我的男人我會自己找,不麻煩你了,”我邊說邊衝她笑着,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笑出來的,反正我就是笑着的。
“歐洛,”何菲叫了我一聲,“你覺得逃避迴避,就能改變了嗎?”
她的話讓我的笑變僵,我搖頭,“我不信,不信!”
“歐洛,其實這個消息一週前就得到了,但我怕你接受不了,一直沒敢告訴你,”說到這裡,何菲嘆了口氣,“你知道嗎?他不僅是你最愛的男人,他其實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何菲和藍歌是閨蜜,而祈向潮又是藍歌曾經的男友,他們會是好友也不奇怪。
何菲說到這裡哽咽,“我和你一樣不能接受這個消息。”
“不!”我甩開她,強裝的堅忍在這一剎那崩潰,“祈向潮不會的,他說過不會拋下我,那裡面的人一定不是他,一定是你們弄錯了。”
何菲看着我,一貫剛性的她,此刻也隱約有了脆弱的痕跡,我聽到她低低說道:“我也希望我弄錯了。”
我看着她,說不出一句話來,胸腔被什麼填塞,滿的幾乎要將我爆開!
“歐洛,如果你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如果你覺得活在他還在的假象裡能讓自己快樂一點,我也不會勉強,但人總要入土爲安,他已經在這冰冷之中躺了一個星期了,難道......”
“啊——”
我驟然尖叫打斷她,然後捂住耳朵,我不要聽了,不要聽了。
我被抱進一個堅實的懷抱時,我聽到了小池的聲音,“何警官不要再刺激她了,有什麼事你來找我,我會協助處理。”
說完,小池便攬着我往他的車子那邊走,可是沒走幾步,身後響起何菲的聲音,“歐洛,這是你最後見他的機會了,你確定不要了嗎?”
我的步子一下子停住!
最後見他的機會!
如果說這世上最殘忍的字眼,那便是‘最後’這兩個字了。
我失去了見鮑諾的最後一面,現在又是最後看祈向潮一眼......
最後......
如果這是我和祈向潮的最後,我怎麼能錯過,錯失?
他們不是說裡面的是祈向潮嗎,我不信,我要親眼去看,除非我親眼看到是他躺在那裡,否則我無法相信他會背棄對我的承諾,就這樣走了。
祈向潮他一貫說話算話,他說不會背叛我,所以哪怕他娶了薛惠文,也依舊堅守着對我的承諾。
他說過不會先我而死,所以,我不信他就這樣走了。
我推開了小池,轉身向着殯儀館走去。
“姐......”小池叫我。
“何警官,我們進去吧!”我沒理會小池,走到何菲面前,我對她極爲平靜的說。
剛纔那一剎那的崩潰後,我又恢復了平靜,祈向潮說過不喜歡失控的我,所以如果這真是我和他的最後一面,我一定不要讓他失望。
何菲對我點了下頭,和我並肩往前走,每走近一步,我的心便緊縮一分,我的手也越攥越緊!
祈向潮,不要讓我失望!
祈向潮,不要讓我絕望!
裡面的人不是你,只是一個和你相像的人而已,是他們弄錯了。
不過我不會認錯的,我認得你,誰也休想騙我!
我一邊走一邊默唸着,隨着一道鐵門擋住了去路,我和何菲,還有身後的小池也走到了冰庫門口。
一邊負責看守的大爺走了過來,目光瞟了我一眼,纔看向何菲,“何警官又帶人來認屍了?”
原來這已經不是何菲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了。
“麻煩大爺了!”何菲客氣的迴應,然後說道:“十七號,祈向潮。”
大爺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很厚的本子,類似記錄簿的樣子,不知是他故意,還是他太老反應遲鈍了,他沒有一下子翻到最後,而是一頁一頁的往後翻,而那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我知道這每一個名字都是一條離開的生命,每一條生命背後都有他們親人不爲人知的痛苦。
這是個磨人的過程,因爲大爺的動作真的很慢,我第一次沒有覺得大爺動作緩慢,我甚至期待他翻到最後,根本也找不到祈向潮的名字,然後罵我們兩句,說我們在耍他。
就連一貫急性子的何菲,也沒有催促,就那樣默默的等着老大爺一頁一頁翻着死亡簿......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大爺翻動張紙的動作終於停下,他指着一行道:“是這個祈向潮吧?”
聽到他的話,我只覺得身子頓時晃了一下,小池手快將我扶住,這時何菲點了頭。
大爺離開座椅,打開了鐵門,頓時一股子陰冷的寒意撲面而來,讓身處陽光下的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進去吧,從左邊數第三排第七格!”老大爺慢騰騰的說。
“謝謝!”何菲說完,看向我,“走吧。”
我的腿軟了,忽的走不動了,小池看着我,“要不你在這裡等着,我去裡面確認?”
我沒有說話,而是閉上了眼睛,他們沒有再催我,好一會,我才緩過勁來,擡腿往裡走。
冰庫裡的寒意十分的重,除了冰冷的寒,還帶着陰骨的冷,像是能鑽進人的骨髓......
何菲帶着我和小池走到了老大爺說的地方,然後停下,她並沒有立即打開,而是看向我,“歐洛,你準備好了嗎?”
我沒有說話,何菲又看了眼小池,才又說道:“歐洛,這裡是亡者之地,一會不論你情緒多難受,你都要控制住自己,別驚擾了其他亡靈。”
堂堂何大警官應該是不信鬼神的纔對,此刻她竟說了這樣的話。
我知道她這樣說與信不信鬼神無關,她這樣只是不想讓我過度難受,也是對其他亡靈的敬畏。
“打開吧!”我在她的囑咐裡平靜的出了聲。
何菲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平靜,定定的看了我幾秒,才伸手按動了開關,隨着輕微的聲響,我們眼前的格子開始向外滑動,那格子每動一下,我的心就提縮一分......
隨着格子外展,我最先看到了一雙腳,男人的腳掌,雖然祈向潮是我的男人,我對他無比的熟悉,但此刻我竟無法辨知這是不是祈向潮的腳!
之後是被黑色西褲包裹住的修長雙腿,再往上是白色襯衣,當快露出脖子的時候,我的呼吸停了,就連扶着我的小池手越來越緊,幾乎都掐痛了我。
哐——
伴着輕微的一聲,盒子全部被推了出來,祈向潮的面容也露了出來,我並沒有敢上前去看,隔着一段距離,我只看到一層白霧在他的臉部縈繞。
“哥——”而這時,小池卻痛楚的叫了一聲。
我的心也在這一剎那,咔嚓一聲,猶如被折斷了似的。
是他,真的是他麼?
小池都認出來了!
但哪怕如此,我還是不願相信,我動了動,推開了小池,擡腿向着冰箱走近。
這時,何菲也走到我的身邊,伸手掐住了我,我同樣把她推開,而這一剎那,我也看清了躺在裡面的人。
是他!
是我思了想了找了大半年的人!
雖然他的五官被冰凍住了,但我還是認出來了!
只不過我並沒有激動,真的,我一點都不激動,我甚至笑了,因爲我終於見到他了。
這半個年的見不着摸不着,在這一刻都消失了,他就在我的眼前,真好。
還有這樣的他,此刻在我眼裡不是死了,而是睡着了,就像曾經無數個夜裡,在我身邊睡着了一樣。
“祈向潮,”我輕輕叫了他。
“這裡很冷對吧,你起來,我們走吧,我們回家去睡!”我的手擡起,撫上他的臉。
好涼啊,涼的好像我的手指剎那都被冰住了,但我並沒有收回手,哪怕是冰的,此刻對我也是珍貴的。
“姐,”小池似乎想阻止我,但何菲卻對他搖了下頭。
“祈向潮,你這半年都去哪了,怎麼都不跟我說啊?我找你找了好多地方!”
“祈向潮,大麥都會背唐詩了,小糖果參加了鋼琴比賽,還拿了獎。”
“對了,下週就是我們結婚三週年紀念日了,我有個驚喜給你。”
“還有啊祈向潮,我準備啊......”
“歐洛!”何菲打斷了我,“別說了,你說的他都聽不到了。”
我看了她一眼,“你胡說,他聽得到!”
說完,我對着祈向潮一笑,“祈向潮你迴應我一下,告訴她,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姐,哥已經不在了,他聽不到,你別這樣子,好不好?”小池過來抱住我。
“他在,他明明就在,他好好的躺在這裡,他只是累了,睡着了!”我說這話時,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小池和何菲推開,然後上前撲到祈向潮的身上,把臉緊緊的貼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