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池驚恐地瞠目,車子已吱的一聲急停下來,楚河一臉陰鷙地從前座探身過來看,那老人家舉着顫巍巍的手,一邊笑,一邊哭。
“你們死……我孫子生……你們死……我孫子生……”
陸小池一瞬間明白了過來。
有人用她孫子的命來威脅她就犯!
“你不要亂動,告訴我們你孫子在哪裡,我們立即去救!”楚河虎視眈眈,他突然劈手過來,迅速將老人手上的打火機奪走。
老人嗚嗚地大哭,楚河將車門打開,大聲喊着讓她快走,陸小池緊張得手腳發麻,她倒是想要走來着,可她動不了!
“你,對我做了什麼?!”她的雙.腿爲什麼會綿軟無力?
“不知道。”老人突然清醒了許多,顫巍巍的雙手也不再抖了,她陰狠着臉,突然笑了,“他們給的東西……他們說,只要你死了,他們就會放了我孫子,你已經活了三十幾年了,可我孫子才中學畢業,他的人生還沒有開始……”
“你必須死,你必須死!”那人叫囂着,楚河劈手將她打暈過去,雙手小心地繞過座椅,將那人推到了一邊。
如果那人手上沒有明火,那麼這一堆炸藥,就不會爆炸。
陸小池心驚膽戰,直到自己被楚河抱着下了車,直到那車門在楚河身後緩緩關上,她才終於鬆了口氣。
突然她驚駭地尖叫起來:“楚河,快趴下!!”
轟!
幾步之外的車子騰地爆發出一聲巨響,沖天的火光像一條巨.龍,朝她露出邪惡的微笑,陸小池尖叫過後,眼前突然一黑,隨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陸小池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妥,除了眼前黑了一些。她伸手摸了摸眼睛,發現上頭綁着一層紗布,她鬆了口氣,原來眼前綁着東西,怪不得會這麼黑。
“現在是白天嗎?”陸小池輕聲問。
“不。”有低啞的男聲輕答,“現在剛剛天黑,我還沒開燈。”
“阿時!”她驚喜地喊他的名字,“那個老婆婆的孫子,救出來了嗎?”
時傾城緊握雙手,沉聲道:“那個學生,接受了境外勢力的錢財,他被洗腦了。”
“怎麼會這樣?”陸小池驚呼。
“那楚河呢?他怎麼樣?”
時傾城沒有立即回答。
這樣的沉默讓陸小池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她的頭突突地痛了起來,淚水瞬間滑落。
一隻溫熱的手輕輕壓.在她纏着的紗布上,時傾城啞聲道:“陸小池,你不能哭,眼淚會讓你的眼睛受損。”
“楚河他,到底怎樣了?”她還記得在沖天的火光之下,他緊緊地將她護在懷裡,暈倒之前,她隱約摸到他的背,背上的溫度,很燙很燙。
時傾城沉默了良久,才啞聲告訴她事實:“他還活着,但有可能醒不過來了。”
活着,但可能永遠醒不過來。
天知道當他從醫生那裡得到這樣的結論時,他是怎樣的崩潰。他已經失去了兩個親兄長,
現在他視若手足的孟初和楚河也相繼因他而受到傷害,那一瞬間,要不是謝冬陽和景默在死命拉着,時傾城恐怕早就已經扛着槍去跟那些人拼命了。
那些境外勢力,完全是因爲仇恨而仇恨,他們恨這個國家的崛起,他們恨這個國家的人民越來越自信,Z國的每一點每一滴的進步和發展,都像是觸痛了他們的神經一樣,他們欲除之而後快。
那些因爲錢財而出賣自己的良心、出賣自己的國家的人們啊,你們,可否想過你們從他們那裡拿到的每一分錢,都是一條血淋淋的生命?!
時傾城將所有的難受和不甘通通嚥了下去,在這一秒,在她的面前,他不能失控。
因爲,她需要他。
陸小池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那個一個人都能把飯吃得比一桌人還熱鬧的楚河,怎麼可以醒不來?
可她不能哭啊,她只要一哭,只要一流淚,她的眼睛就會受損,她的眼睛一旦受損,楚河拼命護着她的意義,就沒有了。
她不能讓楚河流血又流淚!
“阿時,我要替楚河報仇!”陸小池恨聲,“他一定會醒過來的,對不對?”
“對。”時傾城伸手將她抱入懷裡,輕輕地拍她的背,“他一定會醒來。孟初,一定會恢復如初。”
這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而這樣的願望,卻又是那樣的難以實現。因爲境外的勢力打掉一個,還有另外一個。境內的民衆這個上完當,下一個還會繼續因爲利益而上當。
生命不止,戰鬥不止。
時傾城知道,屬於他們Z國的最嚴峻的考驗,真正來臨了。
——
陸小池在醫院一呆就是五天,每一天,她都是眼前黑黑的,她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她甚至沒有感受到半點光源,有一次她問醫生,問自己爲什麼沒有感受到一丁點的光源,醫生只是笑了笑,說只是因爲她纏着的紗布太多了。
陸小池相信了。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失明,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看不到這個世界的所有光芒,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有一天會掉進無盡的黑暗中,人們在她身邊安撫,哭泣,鼓勵,她從來沒有想過,電視劇裡演的那種車禍癌症失明的橋段會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確定自己再也看不見,是在拆掉紗布的第二天。
其實在拆掉紗布的第一天,她眼前一片漆黑時,她便已經慌了。醫生一直在鼓勵她,讓她不要擔心,讓她不要着急。時傾城和孩子們在對她溫聲安撫,說她只是暫時不適應罷了。
她相信了。
但是第二天醒來,她依然看不見任何東西。
陽光熱熱地曬在她的身上,可她的眼睛,並沒能感受到任何的亮光,連白茫茫的感覺都沒有。
於是她知道,她再也看不見了。
——
陸小池從夢中醒來,緩緩地睜開眼。
依然是無休止的黑。
指尖被一雙小手緊緊地抓着,陸小池伸手過去摸,摸索了好一會纔將那雙小手握在掌心,多麼小的一雙手啊,溫溫的,熱熱的
,是她的女兒的手。
“媽媽……”
小女孩怯怯地睜眼看她,“媽媽,你不要怕,我和哥哥都是媽媽的眼睛!”
陸小池緩緩笑開,她知道自己這樣的笑容,一定很美。
“暖暖乖。那以後,暖暖就是媽媽的眼睛了哦!”陸小池柔聲說,“暖暖不要怕,媽媽就是看不到暖暖,也能認出你是媽咪的暖暖呢!”
“因爲啊,天底下所有的母親,都能憑着感覺找到自己的孩子的呀!”
暖暖低聲哭了起來,她恨自己不能快些長大,那樣的話,就可以多幫媽媽一些了。
“不要哭,我的孩子。”陸小池拍拍她的小手,“不要急,媽媽等着你長大。”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頭傳來,陸小池皺眉,下一秒,房門噗一下被人從外頭踹開!
暖暖哇一聲就哭了:“哥哥……”
原來,是她的兒子回來了。
時梵塵紅着眼去抱自己的母親,已經長到一米七幾的小小少年,此刻無助又彷徨,少時發的誓此時浮上心頭,他恨恨地打自己一巴掌。
啪.啪.啪幾聲脆響,時梵塵狠狠地甩了自己幾巴掌,小丫頭嚇得大哭了起來。
“小丁當。”陸小池嘆了口氣,“媽媽告訴過你,急,生氣,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少年深深地作了個深呼吸,穩聲應下:“我知道了,媽媽。”
少年抱了抱自己母親,緊接着把妹妹的情緒安撫好,讓她出去把時梵希和季冬辰叫來。
陸小池嘴角漫着笑意,她聽着兒子給三個孩子佈置任務。
小小少年的聲音又低又沉又穩,隱隱地已經有了他父親的氣度,陸小池聽着,心裡頓時充滿了驕傲,她相信再過幾年,她的兒子一定會像他父親那樣優秀,甚至超越他的父親。
少年沉聲佈置了任務,三個孩子鄭重其事地應下,“你們先回去把功課做好,媽媽這裡,有我。”
三個孩子分別過來與陸小池道別,陸小池摸了摸他們的小手,她驚異地發現,自己居然通過摸手就能分辨出他們誰是誰!
三個孩子離開,病房裡恢復了安靜,空氣中還流着一絲嚴肅的氣氛。
有沉穩的腳步聲自遠而近傳來,陸小池輕咳了聲,便聽見她的兒子用萬分不滿的聲音批評他的父親:“時傾城,你答應我的,並沒有做到。”
“我很抱歉。”男人沉聲道歉,“我食言了。”
從很小的時候起,時梵塵就覺得自己父親是一座大山一樣的存在,他不但可以保護他,還可以保護他的媽媽,可是現在,媽媽出事了,孟初叔叔和楚河叔叔也出事了,時梵塵突然發現,他所認爲的那座堅不可摧的大山,並不是真的無所不能的。
“你讓我對我自己產生了懷疑。”
“沒關係,只要你的信仰不倒。”
“我沒有信仰!”少年倔強地瞪向自己父親,“我只想保護好媽媽,保護好妹妹!可你騙了我!你說在我長大之前,會替我好好保護他們的!”
“時傾城,你讓我很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