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冬去春來,寒來暑往,又是一年春光明媚之時。

阿竹正牽着眯着眼睛打哈欠的二兒子,帶着昭萱郡主和十八公主一起在御花園裡溜溜達達散步,突然見跟在胖兒子身邊伺候的小內侍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娘娘,太子殿下摔着了。”

阿竹臉色微變,忙道:“摔着哪裡了?重不重?”

那內侍見她嚇得臉色都發白了,忙道:“蹭着了手臂,出了些血。餘成已經將殿下送回鳳翔宮了。”

聽罷,阿竹沒心思再溜達了,將二兒子一揣,忙往鳳翔宮跑去。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兩人自然也忙跟上,已經十二歲的十八公主跑得飛快,昭萱郡主因爲身子不好,在後頭走得有些慢。

到了鳳翔宮正殿,便見到六歲的胖兒子抱着受傷的手臂乖乖地坐在那兒,伺候他的內侍餘成站在一旁溫聲細語地安慰着。

胖兒子一見到阿竹,眼睛就有些紅了,委委屈屈地叫了聲母后。

阿竹忙過去邊檢查他的手邊問道:“怎麼傷着了?太醫什麼時候來?今日太醫院是誰值勤?荀太醫在不在?”

宮女忙回答道:“娘娘放心,今日是荀太醫值勤,一會就會來了。”

餘成有些忐忑地道:“太子要摘花,站在石階上,不想踏了個空。”

阿竹皺了下眉頭,也沒責備什麼,餘成小心地瞄了一眼,知道皇后娘娘沒有怪罪,方鬆了口氣。

阿竹將胖兒子的上身衣物褪下,看到他白嫩嫩的手臂上泌出了血,雖然出血不多,但是看那瘀痕,在白嫩的肌膚上,也夠觸目心驚的。

阿竹一陣憐惜,給胖兒子吹了下受傷的胳膊,問道:“豚豚,疼不疼?”

這時,一個小身影也擠了過來,瞅着他軟綿綿地問道:“胖哥哥,疼不疼?”

胖兒子看了下母親和弟弟,小聲道:“其實不怎麼疼。”只是看到母親心疼的模樣兒,有些想要撒嬌罷了。

荀太醫很快便來了,檢查過後只道是皮肉傷,沒有拉傷筋骨,但是小孩子的骨頭還沒長好,比較脆弱,爲了保險,仍是拿了板子在手臂上固定個幾天,免得晚上睡覺時小孩子亂蹭傷上加傷。

十八公主摸摸侄子的腦袋,憐惜道:“豚豚告訴姑姑,怎麼摔着的?姑姑拆了那地方,將那些花也拔光了。”

豚豚的肥臉突然漲得通紅,吱吱唔唔的。

昭萱郡主正巧進來,不由笑道:“看豚豚的樣子,就是有內情,是不是豚豚頑皮了?”

被衆人盯着,豚豚肥臉越發的紅了,對阿竹道:“母后,豚豚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地方太高了,想着自己跳下去,就摔着了。”

阿竹見這幾年越發老成持重的大兒子這副害羞的模樣,早就心軟得不行,哪裡捨得罵他?將他摟到懷裡摸了下紅通通的肥臉,不過仍是有些嚴厲道:“這次就當個教訓,下次可不準這樣了?知道了?”

“嗯。”

見沒什麼事情,衆人都鬆了口氣,十八公主和昭萱郡主又呆了會兒,方告辭離開。

因爲胖兒子受傷了,阿竹心疼他,親自去小廚房熬湯給他補身子,殿內除了伺候的宮人,只有兄弟倆。

元宵打了個哈欠,瞅着自己的胖哥哥,軟糯糯地問道:“哥哥真的不疼麼?要不宵宵給你吹吹?”

豚豚忍不住笑起來,掐了把弟弟可愛的臉,說道:“真的不疼,醜兒陪哥哥說說話就好了。”

“不想說話,胖哥哥當沒看到宵宵,讓宵宵睡覺覺,好不好?”元宵期盼地看着胖哥哥,然後又看了下哥哥肉肉的小身子,將那句“抱着宵宵睡覺覺”的話給嚥了回去。

若是孃親知道胖哥哥都受傷了,他還想讓胖哥哥抱着睡,一定會生氣的。平時笑眯眯的人,生起氣來纔可怕,就和他家愛坑兒子的父皇一樣。

看着弟弟求睡覺的大眼睛,豚豚心裡又浮起了一種無力感,心裡想着,若是以後弟弟都這麼愛睡又總是認錯人,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這麼一想,便覺得自己這作哥哥的責任重大,誰讓自己有個讓人操心的蠢弟弟呢。

到了晚上,陸禹回來後,小心地拉着胖兒子的小手看了看,詢問了傷勢後,發現並不嚴重,心裡方鬆了口氣。

“以後做事之前,要想想有什麼樣的後果,值不值得你如此做,你能不能承擔,三思而行。”陸禹拍着胖兒子的腦袋道。

豚豚乖巧地點頭,認錯態度良好:“父皇,豚豚知道錯了,以後不會魯莽了。”然後左右瞅了瞅,小聲地道:“父皇,今天兒子原本是想給母后摘花的,誰知那花長得太高了,纔會摔倒。”

陸禹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讚賞道:“孝心可嘉,可以抵消。”

豚豚也開心地笑起來。

笑完後,父子倆同時扭頭,看向趴在一旁就要睡着的元宵小朋友,頓時心裡一陣無奈。

“醜兒,快醒醒,父皇回來了。”豚豚推着弟弟,不過是一個沒注意罷了,竟然又蹭到這裡睡了,真是厲害的睡功,他都沒注意。

元宵揉了下眼睛,對着遠處叫道:“父皇,宵宵今天很乖……”

陸禹一個沒忍住,直接在二兒子腦袋上拍一巴掌,危險地問道:“醜兒看哪裡呢?”

被二皇子對着叫父皇的汪內侍垂下頭,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同時內流滿面,心說二皇子你就算眼睛不好使,也不能將一箇中年老內侍當成皇上啊?皇上可比奴才生得俊多了。

元宵的目光終於清明起來,發現自己認錯了人,馬上瞪大一雙鳳眼,撲過去抱住父親的腿,甜甜地笑道:“父皇回來啦,宵宵今天和母后走了很久的路,還陪胖哥哥一起坐了很久,都沒睡呢。”

陸禹抽開腿,將他拎到一邊,說道:“你哥哥摔傷了,這幾日不能練字,醜兒便代你哥哥練,哥哥會在旁邊監督你,晚上父皇回來要檢查。”

元宵:qaq,父皇,窩錯了,不要練字嘛,好累的!

用過晚膳後,一家四口坐在殿內喝茶說話,等到了就寢時間後,阿竹說道:“今天豚豚受傷了,晚上就和咱們一起睡吧。”

豚豚聽罷,雙眼一亮,開心地點頭。

元宵打了個哈欠,叫道:“宵宵也要和父皇母后一起睡,母后抱着。”

陸禹將他拎過來,笑得極爲清雅,“父皇抱你如何?”

元宵委屈地看他,勉強點頭道:“父皇抱也可以,不過父皇硬硬的,沒有母后和胖哥哥抱着舒服。”他實話實說,胖哥哥胖得正好,抱着睡也舒服,他以後一定要娶個胖胖的媳婦兒抱着睡舒服。

陸禹:!這倒黴孩子!到底像誰?

爲兩個孩子都換上乾淨的寢衣,阿竹將他們抱到牀上,小兒子直接丟到最裡面,反正就算貼着牆他也能睡得雷打不醒,胖兒子要注意晚上不讓他壓着傷手,阿竹打算自己就近照顧,放到身邊。

豚豚躺在牀上,左右兩邊是父母,可讓他高興了,連一直隱隱作疼的手都不覺得疼了。

元宵幾乎是一沾牀就睡着了,陸禹有些嫌棄地將他往裡頭推去,小傢伙睡得死,被人搬來搬去也沒醒。等阿竹也上了牀後,陸禹一手撐着腦袋,又檢查了下躺在旁邊的胖兒子的手,這撞傷的地方,明日有得疼了。

果然,第二日,豚豚疼得一天都沒什麼精神,懨懨地坐在殿內。

因爲太子殿下受傷,自然也沒辦法去上課,而且因爲摔傷的是右臂,練字什麼的更不可能了。於是換了元宵小朋友在努力練字,邊練還要委屈地瞅一眼坐在旁邊被宮女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胖哥哥。

“哥哥,這個字怎麼讀?”

豚豚看了一眼,便道:“這是祀字,祭祀的祀。醜兒,下筆力道太輕了,沒吃飯麼?”

“吃飯了,可是沒睡夠,沒力氣。”元宵嘟嚷着。

豚豚聽罷,無語地看着自家弟弟,你昨晚一沾枕就睡着了,父皇將你搬來搬去都沒醒,今天早上還比他多睡了半個時辰才起牀,還叫沒睡夠?

見弟弟苦大仇深地在練字,豚豚想了想,又道:“聽說父皇下個月要巡視河工,醜兒乖,到時候父皇說不定會帶你去江南玩?”

元宵聽罷,特認真地問道:“去了江南能睡覺覺麼?”

豚豚:__

“不能,不過咱們乘船下江南,到時候有一個月的路程,在船上沒什麼事可做,你可以多睡一點。”

元宵小朋友一聽,頓時興奮了,忙道:“宵宵要去江南,江南好!”

好個屁!能睡覺就好吧!豚豚小朋友冷笑地看着弟弟,到時候若是讓你天天睡,我就不是陸琛了,改你叫哥哥!

元宵小朋友不知道自己胖哥哥已經在思索着怎麼坑弟了,對出巡之事期盼得不行,天天巴望着什麼時候天子出巡,可惜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的脾氣,回答他時都是有些含糊其詞,沒個準信。

慈仁宮和慈寧宮的太上皇和皇太后得知太子摔傷後,都打發了人過來,得知養些天便好後,便放心了,只有安貴太妃直接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看孫子。

安貴太妃看着兩個孫子一個在練字,一個坐在旁邊守着,覺得他們此時就像苦白菜一樣,小小年紀的就要做這些事情,頓時心疼得不行。

她將大孫子抱在懷裡惜惜,又騰出一隻手將二孫子抱到懷裡,摸摸小臉道:“都是乖孩子,琛兒疼的話就告訴祖母,珝兒這小臉又瘦了,累的話就去睡,別累着自己。”

元宵開心極了,雙眼星星眼地看着祖母,“真噠?那宵宵去睡覺覺了,不練字了。”

豚豚馬上道:“祖母,醜兒還有兩張大字沒練完,這是父皇吩咐的。”

安貴太妃噎了下,見二孫子還在星星眼看着自己等答案,委婉地道:“珝兒啊,既然是你父皇的吩咐,你就聽話吧。”然後扭頭,不忍心看二孫子淚眼汪汪求睡覺的模樣。

安貴太妃又仔細地詢問了大孫子的情況,然後有些怒道:“你母后怎麼照顧你們的?竟然讓我琛兒受傷,看珝兒這小臉瘦得……”

元宵小手抓着狼毫筆,有些懵懂地看着祖母。

豚豚眼睛轉了轉,委屈地道:“祖母,是豚豚自己摔的,怕母后罵都沒告訴她呢,你別去說好不好?不然母后就要罰豚豚了。”

安貴太妃在兩個孫子面前是個沒有骨氣的,一見他委屈,什麼原則都沒有了,自然也不會再跑去媳婦那裡罵她了。如此,也省了阿竹要挨婆婆的責備。

豚豚在背後比了個勝利的手勢,自己的孃親他自然要護着,祖母雖然也好,但是祖母總愛尋些小事找母親的刺,他作兒子的自然要化解她們之間的矛盾,這些年來都是這樣過來的。所以就算這些年來中宮獨寵,安貴太妃心裡再有意見,到現在也沒因爲這事情和兒媳婦起過沖突,有皇太后和精明的兒子在上面鎮着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孫子在其中允當緩和劑。

“祖母,醜兒也不瘦,只是孫兒比較胖罷了。祖母總是說醜兒瘦了,難道嫌棄豚豚胖?”

見孫子一副要哭的模樣,安貴太妃更沒骨氣了,忙陪着笑哄孫子,差點連心肝都要挖出來了。

沒心沒肺的元宵同學看着胖哥哥將祖母忽悠得找不到北,撇了下嘴,心說胖哥哥又坑人了,算了,只要不來坑弟弟,他就不管了。反正管了是自己母后遭殃,不如都當不知道。

安太貴妃連兒媳婦的面都沒見到,就被兩個孫子哄得眉開眼笑地離開了。

安貴太妃剛離開,昭萱郡主便來了,她坐到兩個小傢伙面前,看着他們直笑。

“表姑姑笑什麼?”豚豚天真無邪地問。

元宵打了個哈欠,問道:“表姑姑身子好不好?抱宵宵睡覺好不好?”說着便要捱過去,不過被他胖哥哥抓回來了,讓他繼續練字。

昭萱郡主笑着拒絕,“可不行,抱你睡覺的話,你孃親會罵我的。”

元宵扁扁嘴,只能苦逼地繼續練字了。

豚豚和昭萱郡主開始嘀咕起來。

“豚豚,你父皇要巡視河工,到時候可以趁機跟着一起出宮遊玩,你幫忙問問他會帶什麼人出巡,咱們也去湊個熱鬧。”

“母后一定會帶的。皇祖母和祖母想去也帶上,皇爺爺身子不好,可能不去了,其他的太妃們見皇祖母去,她們也會去的。”豚豚掰着手指頭,看得很明白。

昭萱心裡欣慰,國家有個聰明懂事的太子,乃大夏之福。

說了這事,豚豚又瞅着昭萱郡主,小聲道:“表姑姑,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什麼時候出閣?豚豚給你攢嫁妝。”

昭萱郡主差點噴了,伸出手戳着他的腦袋,佯怒道:“這話是誰教你的?你母后?”

豚豚誠實地搖頭,將主使者出賣了,“是皇爺爺,皇爺爺說,表姑姑身子養得差不多了,不能讓您再賴在宮裡吃白食,該嫁出去了。所以豚豚也正在給您攢嫁妝。”然後想到了什麼,瞅着她道:“表姑姑不用擔心,就自你以後沒有生出小弟弟,豚豚也會給表姑姑養老的,不會讓人欺負表姑姑。”

昭萱郡主的臉色有些奇怪,似是有些惱怒,又有些感動,忍不住摸摸豚豚的腦袋,澀澀地笑道:“咱們豚豚是乖孩子,姑姑再看看吧,現在不想嫁人。而且……姑姑這身子,不僅病體虛弱,還無法傳承子嗣,哪個男人會娶?”

“聶侍衛會娶的!”豚豚毫不猶豫地道。

昭萱:“……”

豚豚不知道自己又戳中了昭萱郡主的某根神經,待她回了慈寧宮後,直接將聶玄叫來,要攆他離開慈寧宮。

“以你的資歷,進羽林軍也使得了。如果你不想進羽林軍,那麼去金吾衛怎麼樣?還是你喜歡神機營?我會尋太上皇,給你謀個好去處,以謝你這些年來的盡忠保護,以後莫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聶玄被她轟出去後,仍是有些摸不着頭腦,直到見星枝尋出來後,忍不住道:“郡主她這是怎麼了?”

星枝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小聲道:“太上皇又對郡主逼婚了。昨天,太上皇說若是郡主不嫁人,他死得也不安心,郡主差點嚇壞了。”

聶玄:__!太上皇逼婚關他什麼事?

星枝滿臉黑線地看着他,你丫的擺這是什麼表情?難道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爲是騙人的?忍不住道:“聶侍衛難道沒個想法?還是你嫌棄郡主身子不好,現在容貌也不好?”她危險地瞪着他。

聶玄下意識地反駁,“她的身子不是有起色了麼?以後總會好的!而且她一點也不醜!”

星枝臉色稍緩,又道:“郡主現在的情況,京城也沒哪個勳貴公子願意娶她,我也擔心她未來沒個着落,太上皇方會如此憂心,不然太上皇那般疼愛郡主,哪裡捨得如此逼她?”

接着,星枝又忍不住抱怨京城裡的那些世家勳貴公子的劣根性及現實,一聽說太上皇要爲昭萱郡主選夫婿,上至十五歲下至二十五歲的,都匆匆地尋對象定親了,就算年紀大些的鰥夫,也匆匆忙忙地在一個月內擡了門繼室進門,擺明着昭萱郡主就算給人當續絃,人家也不要。

有這麼埋汰人的麼?

不說星枝氣,太上皇和阿竹都氣得要死,兩人都陰險地開始盯着京城那些有動作的人家,都記在了心裡,想着以後怎麼折騰他們。

星枝抱怨到最後,都快哭了,邊哭邊看着聶玄。

聶玄擰起眉,也有些不愉快,說道:“她很好。”

“既然郡主那麼好,聶侍衛就……”去求娶吧。星枝期盼地看着他。

誰知道聶玄卻只是皺眉思索,沒個聲音。

星枝又氣得跺腳,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心知這種事情不能逼人,直接扭頭走了。

不過翌日後,聶玄卻去稟了太上皇,他接受調職,調去神機營,接手神機營副指揮使之職。

這是聶玄跟在昭萱郡主身邊七年來,在被她多次趕人時,終於應允了她的驅趕,捲了東西便離開了,去了神機營。不過沒人知道的是,他離開時,太上皇特地給了一堆的賞賜,皇太后、皇帝、皇后皆有賞賜,足以讓聶玄在京中置辦豪宅不說,還能置辦一份不菲的家業,沒有哪個侍衛有他這般豐厚的賞賜。

昭萱郡主看着窗外宮牆下以往聶玄站的崗位,那裡已經空無一人。她面無表情,也看不出失落或喜悅。

鳳翔宮裡,阿竹纏着陸禹確認道:“聶侍衛真的會求娶麼?他是真心的?會不會最後又要因爲昭萱的身子不能生養,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如果是這樣,還不若讓昭萱一輩子清清淨淨的,不惹那凡塵情愛。

陸禹聽罷,笑得有些危險,“他敢!”拍拍她的手,說道:“你就放心吧,聶玄已經說過,他的養父母同樣沒有孩子,到時候從族裡過繼個純善孝順的孩子便是。”

阿竹聽罷,終於鬆了口氣,開始盼着聶玄置辦好家業後,來求娶昭萱郡主。

很快便到了皇帝巡視河工的日子。

天子出巡,雖然言明要一切從簡,但因爲其中還有皇太后和一干太妃們隨行,個個都是長輩,免不了車馬儀仗等架勢,內閣輔臣們帶着羣臣直接送到京城運河的皇家碼頭。

陸禹攜着皇太后、安貴太妃、阿竹及兩個孩子登上龍舟。

豚豚的傷已經好了,即便再老成持重,此時難得離京,興奮得在甲板上跳來跳去,然後又去看河下的水,看看有沒有魚。

“母后,母后,豚豚想釣魚。”

阿竹挨坐着窗口看沿途的風景,憋在京城那麼多年,終於能出京遊覽,彷彿整顆心都放飛了,也高興得不行,對胖兒子道:“船行駛時,會將魚嚇跑,哪裡能釣到什麼魚?”

胖兒子聽了還是高興,跑來跑去的玩耍,又到前面去看另外一條大船,那裡是皇太后帶着一干后妃搭乘的船。

阿竹見胖兒子一刻閒不下來的模樣,又見小兒子趴在她懷裡睡得香,忍不住捏了下他的小臉蛋,將他鬧醒了後,不理會他嚶嚶抽泣的模樣,給他洗了臉後,說道:“豚豚,過來帶弟弟去玩兒,別讓他成天睡覺,長不大的。”

豚豚很有做兄長的自覺,雖然弟弟與他年紀相差不大,但是弟弟太蠢了,做哥哥的只能被迫提前長大,處處關照他了。

“哥哥,不嘛,宵宵困,要睡覺覺~”

“醜兒乖,你陪哥哥玩兩個時辰,晚上哥哥抱你睡。”

“……好、好吧,玩兩個時辰,陪.睡兩晚。”

“不行,起碼明天還要多玩兩個時辰,才能兩晚。”

“不行,三晚。”

“可以。”

阿竹:“……”

差點聽得一臉血的阿竹看着她家蠢兒子,無語凝噎。

拍拍胸口,安慰自己小兒子只要睡足了,也不會再弄出認錯父母的醜事來,不然那位皇帝真的直接將認錯爹的小兒子給扔出去。上次就因爲小兒子認錯了人,將太上皇認成了父皇,狠心的爹直接將他丟到偏殿裡,叫宮女在他旁邊不停地嘮叨了一天時間,差點弄得小兒子也崩潰了,再也不敢在清醒的時候認錯人。

正看着風景時,陸禹走了過來,坐到她身邊擁住她的腰。

“在看什麼?”他低低地笑着,聲音依然清潤。

阿竹扭頭看他的臉,近看之下,膚色依然如玉般溫潤,笑容依然如當年初見時的模樣,又添了些而立之年的男人的成熟韻味,忍不住湊近他,親了下他的脣角。

紅暈染上他的臉,他別過頭,說道:“做什麼呢?晚上都不見你主動一些。”

她笑盈盈地看他,“那算了,以後我都不主動了。”剛說完,發現擁在腰間的手緊了緊,好笑地發現他正冷幽幽地瞪着他。

等她又主動湊過去親了下他的臉,他眸色才恢復正常,然後兩人一起坐在窗口前,看着外面沿途的暮春風光,青山秀水,迤邐嫵媚,祖國無盡風光可盡覽,遠處河面上漁舟在水中劃過,打漁翁戴着草笠撐着長杆,漁歌嘹亮。

阿竹傾聽了會兒,轉頭對他道:“這民間的小調聽着頗有野趣。”

他笑着點頭,大抵是這明媚春光讓人心情大好,他笑道:“你嫁我這麼多年,也沒聽過你唱個曲兒給我聽,連琴都沒伺弄一下,莫不是君子六藝,你才通了一竅吧?”

這男人意思是指自己一竅不通了?

阿竹又想咬他,不過想想也笑了,對他道:“那我唱首你一定沒聽過的歌兒給你聽,聽了不許太激動,更不許咬人。”

陸禹見她這模樣,倒是有些期待起來,湊到她耳邊輕笑道:“好啊,一輩子只許唱給我一個人聽。”

她的臉噌的一下紅了,聽着甲板上傳來孩子們歡快的笑聲,突然覺得只要日子如此過下去,唱一首算什麼,就算唱個千首百首都行,只要他不嫌棄會漏歌詞或者跑調就行。

如此一想,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