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妻子的臉上,明顯看到了慌亂和不安,讓我的心裡一陣刺痛。
“護士,這是怎麼回事?”陳安琪直接拿着報告單,向護士問道。
護士猶豫了一下,嘆息道:“不管承不承認,現在女性受孕率越來越低,都是事實。”
“一方面是大環境,被污染的大氣、水源、食物,都會造成影響。”
妻子緊緊攥着手裡的報告單,有些不甘心地咬着嘴脣,問道:“大家都被影響了,爲什麼大多數人還是可以生育?”
護士耐心地解釋道:“還有一方面,就是自己的原因。”
“現代社會高強度的工作,導致很多女性的壓力巨大,也會影響到激素分泌。”
“你們也許不太瞭解,女性最佳受孕年齡21~25歲。超過25歲,激素分泌的速度就會逐漸下降。”
“而且高強度的壓力,肯定會導致不良影響。如果出現經期紊亂、月經不調的情況,那就說明已經出問題了,這是女人很重要的一個信號。”
我突然想到,其實妻子在升職之後還好。
以前做銷售那會經常加班,無法無天地晚回家那兩年,就出現過很多次這種情況。
陳安琪還是有點不願意接受:“可是我也有同事懷上孩子了,她的工作壓力不見得就比我輕啊?”
“再說我現在的工作已經很輕鬆了,不應該會這樣。”
護士安慰着她:“美女,你不要心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聽我說完。”
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你抽菸嗎?”護士問道。
“不抽。”陳安琪回答得很乾脆。
“你喝酒嗎?”護士再問。
妻子的神色僵住了。
護士似乎心中有數了:“那你喝得多不多?”
我心裡一片冰涼,大概已經知道最主要的原因了。
“非常多。”陳安琪咬了咬嘴脣,這三個字顯得異常沉重。
“不良習慣導致內分泌失調,降低懷孕機率。”
“以前我就看過一個案例,說是杭州一個年輕姑娘天天熬夜玩手機,21歲的人啊,卵巢早衰得像50多歲的女人。”護士重重嘆了口氣,像是在爲現代人的生活習慣感到憂愁。
我緊緊拉住妻子的手,咬着牙沒有說話。
明明天氣還算炎熱,她的掌心卻一片冰涼。
甚至都感覺沒有一點力度,感受不到哪怕一絲扣住我手指的回饋。
“我知道了,”陳安琪默然一瞬,繼續說道,“那還有什麼挽回的辦法嗎?”
護士皺着眉頭,似乎思索了一下。
隨後她伸出手,說道:“讓我看一下你的報告單數據吧。”
護士翻看了一會各種專業的數值,猶豫了一下,看着我們。
從她的目光中,我讀出了一種情緒。
叫同情。
我這一刻才察覺到,原來這種好心的同情,也可以如此傷人。
就像萬千根鋒利的針,在心臟對刺而過。
“怎麼了?”我下意識問道。
“陳女士在這方面有一定的先天缺陷,再加上酗酒的惡習,有點···”
護士斟酌着措辭,終於說道:“積重難返。”
“如果想解決這個問題的話,一是要戒掉喝酒的習慣,二是要配合正規的專業治療。”
“我建議的話,可以在我們醫院觀察治療,但不敢保證具體的效果會怎麼樣。”
“當然,受孕率極低,也不說就一定懷不上,總是有那麼一點點機率的。”
“再建議一點,兩位···”護士頓了一下,“多行房事。”
我滿心凌亂,這也算辦法嗎?
行吧,還能怎麼樣?至少還有點渺茫的希望,比什麼都沒有強。
護士最後叮囑了一句,不管怎麼樣,最好在30歲之前生育。否則按照陳安琪的這個情況來看,很可能永遠都沒機會了。
這句話說得我心裡一片冰涼。
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和妻子一道走出醫院的,只覺得她的手還是很冰涼。
我們來到附近的早餐店,陳安琪坐在我旁邊,一時間託着腮,看着桌面發呆。
也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婆,沒事的。”我再次拉過她的手,勸慰道,“也不是就沒有希望了啊。再說實在不行的話,我們也可以挑時間去醫院治療啊。”
雖然我的心裡也很壓抑,但卻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陳安琪在我困境的時候安慰鼓勵過我不知道多少次,這次該輪到我了。
“那要是治不好呢?”妻子終於擡起了頭,看向我說道。
雖然看起來很平靜,可她的眼眶已經悄悄紅了。
我心頭一震,不假思索地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裡:“那你也是我老婆,大不了我們去兒童福利院領養一個!”
我心頭有些鬱氣,不得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但似乎沒有好受到哪裡去。
先前面對這樣噩耗都沒有哭的陳安琪,這一刻竟然哭了出來。
她緊緊靠在我懷裡,將臉深深埋在了我的胸膛。
衣服上滾燙的淚水,讓我的內心受到了深深的觸動。
是不是我對妻子的關心太少了?
還是我一直把她當作那個獨當一面的大女人,卻忘了再如何強悍的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會展露給最親近的人看到?
我似乎忽略了,她的心臟也不是鐵打的。
我緊緊摟着陳安琪,根本不在乎其他客人異樣的眼光。
妻子的脆弱情緒似乎只是一陣風,很快就收斂了起來。
在老闆遞來早餐的時候,她脫離了我的懷抱,若無其事地扯過紙巾,擦拭着眼睛。
她不說話,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除了若有若無的抽泣,妻子表現得極爲倔強,似乎不願意承認先前哭過一般。
我們出門的時候,不知道該說巧還是不巧,碰到了一個很眼熟的人。
陳安琪以前的同事,那個被我當作男人婆的角色。
她留起了長髮,手裡抱着一個可愛的寶寶,帶着笑意去逗弄他。
“楠楠!”陳安琪主動向她打招呼。
兩人寒暄了幾句,妻子的視線就沒離開過那個孩子。
“能讓我抱一下嗎?”陳安琪顯得有些緊張,甚至有點我從未見過的手足無措。
不知道爲什麼,這句話深深扎進了我的心裡。
一瞬間鼻子就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