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飛草長,又是一年夏。
木瀆鎮,地處蘇州市吳中區。
作爲古鎮景區,其實商業度繁華,但卻少了應有的古拙之意。
街邊柳樹的嫩芽早已長爲繁茂的翠綠色,枝條在風中輕擺。
一個身穿白色漢服的人行走在街上,引來不少人的視線。
大家都是現代人,憑什麼你鶴立雞羣,搞得像穿越過來的人一般?
對於這樣的目光,江藝已經習慣了,坦然受之。
他來到一家小酒館,要了一瓶梅子酒,向着角落裡那個女人走去,坐在了她對面。
“浪夠了沒有?”江影沒給他好臉色看。
“差不多。”江藝輕輕一笑,白皙的手腕上繫着一根紅繩,顯得更加秀氣。
“算算時間,懷胎十月也差不多了。”
“真不回去看看周國鵬和陳安琪的孩子?”
江影睨了他一眼,撇嘴道:“還學會喝酒了,是不是欠收拾了?感情你不挨我打就學不乖是吧?”
江藝抿了抿嘴脣,將梅子酒倒在杯子裡,輕聲感嘆道:“是得回去,就這兩天吧。”
“聽說醫院檢查出來,是對龍鳳胎?”
至於江影后面那個問題,被他下意識忽略了。
江影“嗯”了一聲,搖頭笑道:“你都在外面流浪快一年了,這對夫妻還記着你,想讓你當孩子的乾爹。”
“該誇他們念舊情呢,還是誇你人緣好?”
江藝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用一手袖子掩着酒杯,另一手舉杯,一飲而盡。
有魏晉之風。
梅子酒酸澀淳厚,卻又不失甘甜。初始喝下去不會有太多感覺,但之後便有後勁上頭。
一年前江藝不知道,但現在他萬分清楚。
“我聽說,”江藝微微偏着頭,放下了酒杯,“你今年也要結婚了?”
“嗯。”江影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顯得心不在焉道:“總不能讓我等你一輩子吧?我還不想孤零零過一生。”
“挺好的。”江藝輕聲開口。
良久的沉默過後,江藝向她問道:“那你喜歡他嗎?”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問錯了。
如果真喜歡,那個男人就應該在江影身邊。
江影沒有回答,只是搖頭一笑,隨後一口氣幹了整瓶白酒,看得江藝眼皮一跳。
你就是傳說中的酒中狂魔嗎?
“以前覺得啊,我肯定會很愛一個人,纔會嫁給那個人。”
“現在覺得呢,條件合適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這幾年從來沒談過戀愛,就是不想將就,一心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江影用手背擦了下脣邊的酒水,像爺們一般把一隻腳踏在了長凳上,神情有些落寞地說道:“後來笑笑說,算了吧。”
“那就算了吧。”
江藝陷入了沉默,沒有敢接這個話題。
“喂。”江影酒氣熏熏地看向他。
“嗯?”江藝像個小女子一般,聲音很輕,神色很溫婉。
“我結婚的時候,你一定要來啊。”
“看到你,我會有安全感。”
這個像爺們一樣的女人,眼中隱有淚水。
江藝啊,我喜歡了你這麼多年。
······
一天後,鎮中的河流之上。
有蓮葉層層疊疊,蓮花含苞待放,燕子於橋下築巢。
江藝坐在小舟上,收起了手機,嘴角帶着風輕雲淡的笑容。
“女孩叫陳柳汐,男孩叫周奕竹?”
江藝當然明白,兩個不同的姓,代表着什麼。
他想起了去年收到的一條消息:總會有一個人,成爲你的遠方。
那江影的遠方呢?
我的遠方呢?
江藝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明天就要回蓉城了。
順着河道一路往下,他聞到了酒香,便循着香氣看向了不遠處的酒肆。
而那個身穿白色對襟襦裙的姑娘,也看到了他。
兩個人的眼中,閃過一抹錯愕。
很多年以後,這個名叫蘇琴的女人,還會記得這一幕。
有個身穿白色漢服的男人,秀氣得像個姑娘,手腕上有一根紅繩,繫着一個袖珍的酒壺。
四周人來人往,都穿着夏季休閒的服裝。
唯有他們兩個人,像是在孤寂的天地中,覓到了知音。
這一刻,天高雲淡。
他拎酒一壺,撐一杆風涼,回眸間撞進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