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不得已,她只好接過電話。
韓予默遲遲沒聽到她說話,他先開了口:“紫央,對不起,我今天感冒了……”
“活該!”她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
“紫央!”
他無奈極了,聲音更低啞、也更溫柔了:“紫央,你別生氣,我昨晚上淋了雨,所以今天……”
“你在跟我抱怨你有多辛苦嗎?”
“當然不是,我……”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沒必要生你的氣,也沒要求你什麼,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我就謝謝你了!”
她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掛了電話。
恩恩還一臉好奇的望着她:“媽媽,叔叔都跟你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只是要你早點休息!”她看看錶,都十點了,她無奈的道:“現在電話也打了,是不是該早點回去睡覺了呢?明天還要到新學校是報道,我們都早點休息,好不好?”
“好吧!”
她把他送回了房間,看着他睡着以後,她纔回到自己的房間。正準備脫衣服睡覺,一陣停車的聲音忽然響起。她渾身一震,下意識的走到窗邊,那輛熟悉的黑色跑車已經停在她面前了。,
這傢伙,不是生病了嗎?怎麼又來了?
她不管他,拉上窗簾躺下了。
隨便他去折騰吧!身體是他自己的,他都不愛惜了,別人有什麼辦法?
她這麼想着。可是閉上眼睛卻怎麼都睡不着了,耳邊一直響起他濃重的帶着鼻音的嗓音,她無法入眠。
韓予默,你一定要攪得人人不得安寧嗎?
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天天給我上演苦肉計,是給我看還是給恩恩看?是爲了我還是爲了恩恩?
說不在乎,她連自己都騙不過去。
沒辦法,她只得披上衣服下樓去。
韓予默根本沒料到她會出來,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他立即迎了上去:“紫央,你怎麼出來了?”
“我不來行嗎?我可不希望我家門前鬧出人命!韓予默,我告訴你,在我面前演苦肉計沒用,我不會把恩恩給你的,你走吧!”她站在距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就是不肯靠近。
韓予默滿心的喜悅被她一盆冷水澆下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凝視着她,深深深深的凝視她。那眼神坦白而真摯,帶着抹令人心痛的歉意,過了好久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着問:“你以爲,我是爲了跟你奪走恩恩?”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我……”
還沒來得及跟她解釋清楚,他就重重的咳嗽了兩聲,身子一震發軟,沒辦法,只能用手扶着車子勉強站穩。
紫央看到他這個樣子,心一下子就軟了,不得不走到他身邊,“都病的這麼嚴重了,還跑來做什麼?”
“我不想你生氣。”
“你以爲,你不來我會生氣嗎?”她微微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好幾小包藥,“這是感冒藥,你拿回去,一天吃上三次,大概兩三天就好了……”
“紫央!
”
沒等她說完,他就一把抱住了她:“紫央,你還是關心我的,是嗎?”
“你怎麼又這樣啊?”
她想推開他,可是他雙臂像鐵鉗一樣緊緊的抱着她,不管她碰到了他的哪裡,都是滾燙滾燙的,應該,起碼也燒到四十度了吧……
她像是被他的感冒傳染了,渾身軟綿綿的,推不開他,只能任由他抱着。
“予默,別再這樣了!恩恩的事我也不怪你了,你不必再揹負着良心上的譴責。我們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不可能再回頭了,哪怕我能夠原諒你,我們也不能再回頭了,你爲什麼一定要逼我呢?你以爲,你天天守在我家門外,能夠改變什麼嗎?”
這一次,她微微一用力,便推開了他,望着他的眼睛,平靜的開口:
“我跟我的家人分開了將近七年,好不容易團聚了,我希望能夠跟他們在一起,可是你這樣,讓我們不能平靜。予默,我已經決定結婚了,你放心,我會給恩恩找一個會疼愛他的爸爸,我這一生,只以恩恩爲主,我不會做傷害他的事的。你可以不要再逼我嗎?否則我只有儘快去跟別人結婚。”
“紫央……”
韓予默嚥了一口口水,心裡又痛又急又懊惱。
她這篇話說得緩慢而清晰,帶着濃重的感懷和自傷,這比她的發脾氣或爭吵都更使他難受。看着她那略顯蒼白的臉色,看着她那對他濃濃的失望和帶着懇求的眼神,他心底的痛楚就更擴大了。額上在冒着汗珠,他的聲音是從內心深處絞出來的:
“紫央,別故意說這話來氣我,我不是來跟你要恩恩的,我也不是想擾亂你的生活,我只是,不知道該去哪裡……”
下了班,人人都有家可回,他沒有。
他不想回到他媽媽那裡,因爲這些年,在母親身上他再也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他也不想回他的公寓,那裡有她住過的痕跡,卻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不管他走到廚房、臥室、客廳、還有她住過的房間裡,每一個每一個角落都在痛斥他做過的壞事。
只要一閉上眼睛,他眼前就浮現她哭泣的樣子,還有她懇求他的聲音。他對她的種種殘忍,都在一刀一刀的凌遲着他的心,他沒辦法,只能到這裡開,看着她的房間。哪怕漆黑一片,他什麼都看不到,他的一顆心,也能慢慢平靜下來……
“所以人這一輩子,不必怕受傷,因爲時間會把所有的傷口治癒;但是一旦傷了人,是再長的時間都治癒不了的。也許對方會很快忘記你的殘忍,你卻不會忘記!永遠都不會忘記!”
她靜靜的凝望着他,說完,轉身。
“不!紫央!”
他上前一步,再一次將她攬進懷裡,緊緊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帶著一抹壓抑不住的激情,以及一股可憐兮兮的味道:“紫央!別走!拜託你別走!我想你!我好想你!”
他渾身上下都滾燙的驚人。
紫央被他擁在懷裡,她感覺自己都快要被他燙傷了。病成這樣,怎麼不去看病呢?還跑來做什麼?
想生氣,卻使不出力氣來。
這樣繼續
下去,光吃藥怕是沒那麼快好了。她無奈的推開他,打開車門,把他弄進車裡,她自己從另一邊上了副駕駛座。
“你什麼時候學會開車的,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我十六歲的時候就會了。不論是我還是淺藍,我們到了十六歲的時候,爸爸會親自教我們學開車,我們十六歲的生日禮物就是駕駛證和一輛跑車。”她給他一個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的眼神。
而這些,她從來都沒有跟他說過。
“你別說那麼多話了,坐好,先休息一下。這麼大的人了,生病了也不知道去醫院,再這樣下去,沒幾天,你就看不到太陽了。”她一邊嘀咕着,一邊發動車子。
他一動不動,像是做夢一般,目不轉睛的看着她:“死了不是更好,你就稱心如意了,再也不用被我騷擾了。”
“只怕你的那些女人饒不了我。”她沒好氣的說。
顏如玉和田欣那兩個女人,她是領教了,她可沒本事去抵擋那兩個女人的攻勢。
韓予默連連苦笑,“如果我說我和她們都沒有任何關係,你是不是也不會信我?”
“當然!就像六年前你不會信我一樣!”
六年前的事,像一根刺一樣狠狠的紮在她的心裡。隨着心一天天的成長,刺被埋沒了,她再也找不到根源;可是那疼痛卻依然在。每每心跳動一下,那刺也跟着動一下,錐心刺骨,鮮血淋漓,卻再也拔不出來。
“我知道你不信。”他嘆了一口氣,靠着車座後背,緩緩閉上了眼睛。“我沒有不相信你,我一直很相信你,哪怕把你和蘇北辰出入賓館的照片擺到我面前……哪怕把你的那個重修報告放到我的面前,清清楚楚的告訴我孩子就是蘇北辰的,我也沒有想過要放棄你……”
渾身發燙無力,他意識逐漸有些模糊了,只在嘴裡喃喃自語着。
鬱紫央猛地踩住了剎車,也不管前面是不是十字路口,就把車子停在了一邊,連聲問道:“你說什麼?什麼照片?什麼報告?我爸爸做了什麼?北辰做了什麼?啊?”
“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頭疼欲裂,渾身無力,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她根本什麼都問不出來,一鼓作氣,把車子開到了醫院。
他已經漸漸陷入了昏迷狀態,醫生給他打上了退燒的吊針,他就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也許是做夢夢到了什麼,他睡的很不安穩。
紫央在他牀邊坐下來,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心裡,他才漸漸平靜下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她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他的臉,心裡模糊的想着,韓予默,我還能不能再信你一次?我已經沒有第二個六年了,我也不再是當初那個爲愛瘋狂的鬱紫央了。如今,我有了恩恩,你身邊卻有那麼多愛慕你的女人。還有你的媽媽,她千方百計的要拆散我們,你能保證,恩恩不會受到傷害嗎?
如果六年前你的離開是有苦衷的,我不怪你在我和你媽媽之間選擇拋棄我,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要你在你的母親和恩恩之間選擇一個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