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帝君……”
聽見懷中的人竟還在呢喃這兩個字,阡孌一個氣血上涌,又吐出了一口鮮血,身形一個踉蹌,御風飛行的速度便慢了下來。回頭見沒有追兵,而此處又已經離天界甚遠,於是才招來了雲彩,將七葉放下,自己癱到了雲上。
雲兒慢慢飄了多久,一旁的人兒也漸漸停止了呢喃,阡孌這才努力爬起來打坐恢復,卻赫然見雲的前方竟立着一個身穿褐色衣袍的老者!
阡孌一個翻身抱起七葉就要朝外遁,卻四處碰到無形的硬壁,怎麼也飛不出這雲的範圍。
“慕容霸天,你想怎麼樣!”
阡孌十分懊悔方纔沒有抓緊時間恢復,否則現在定然已經闖出去了。
慕容霸天沒有回頭,卻似乎看到了阡孌的懊悔,冷笑道:“就算你自天宮出來便一路恢復,此時也必定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你別忘了老夫最得意的仙法是什麼。”
慕容霸天話音剛落,四周開始慢慢現出密密麻麻的古文字,一個金碧的瓶壁慢慢顯現出來。阡孌下意識地擡頭,頭上已經蓋上了一個琉璃瓶塞,給瓶子透進明亮的光。
阡孌打量了一下週圍,又將七葉放下,不回答慕容霸天的問題,專心閉眼打坐起來。
這慕容霸天雖是凡間修仙聖地清遙城的城主,但畢竟是參與創世的神祇之一,他最拿手的莫過於鍛造法器的本事。曾與天尊老人合鑄的定天珠,如今已經威力逆天了。
這個困住他的法器必然不一般,他必須趁早恢復仙力,召喚出天龍的力量或許能有一絲希望。
阡孌想了想,沉聲道:“慕容城主此番是爲何,沒想到城主的恢復竟如此之快,晚輩自愧不如。”
難道方纔他故意讓他得手,又假意受傷落地,就是爲了要劫走他和這小妖,他到底想幹嘛?
“哈哈哈,你不必試探,到時候你就知道老夫的用意了。”慕容霸天依舊沒有回頭,再次看到了阡孌心中所想。
阡孌一聽慕容霸天竟這麼輕易就聽到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必然是這瓶子有問題。於是不敢多想,乾脆閉眼認真打坐起來。
這廂女帝還未將重華完全治癒恢復,重華便掙脫了女帝,隻身飛回幻琉宮。天宮一片混亂,女帝也不好勉強,於是只是立刻派醫仙和侍婢追過去,轉身平天界的混亂和安撫衆仙。
織嵐聽說了天界的事,幾次逃下山都沒有成功。老頑童師父天尊老人自天界回來後就整日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終日關在書房不出來,派裡的事情都交給她打理。
要是往常她倒是十分樂意打理,但今日不同,天界傳來一聲巨響,又瀰漫着濃濃的硝煙,必定是出了什麼大事。而一旦天界有事,首當其衝的當然就是戰神。自洛天戰神隕落之後,織嵐就再不信“戰神不可戰勝”的話,一有風吹草動就擔心重華的安危。
洛天是戰神之首都隕落了,何況是五大戰神的老幺重華?更何況這次不僅僅是重華,還有她嫡親的兄長阡孌。織嵐再也坐不住,也不管師父的禁令,一把就推開了那書房的門。
“師父……”
織嵐還沒開口就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住了,滿地的酒罐子七零八落,一屋子的濃重酒味,還好她有些酒力,否則聞幾口準醉了。而她的老頑童師父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面前擺着他們師兄妹三人小時候的玩物。
“師父!你怎麼了!”
從沒見過師父這副模樣的織嵐嚇住了,連忙奔過去扶起天尊老人。
天尊老人做回凳子上,見來人是織嵐,眼中閃過一層暗淡,有些喃喃道:“嵐兒,你怪爲師將你兄長逐出師門麼?”
“不怪!織嵐知道師父那是氣話,是兄長觸犯了門規還私自下山造了殺孽,師父沒有讓兄長抵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師父是參與創世的神者之一,從來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哪裡有過現在這種落魄的模樣?以爲師父此番是要大限將至,織嵐趕忙連連安慰。
“那你覺得爲師從小對你兄長,是否過於苛刻了些?”天尊老人抓住織嵐的手認真問道。
“師父……是有些嚴厲,但織嵐知道師父那是爲兄長好,是爲了將來兄長出人頭地!畢竟……畢竟兄長有些時候,是有些不如重華師兄……”
“是嗎?”天尊老人眼神飄忽,幽幽回憶。
他是先收留了重華,而後才收留織嵐兄妹。猶記得阡孌初時,確是個活潑好動的孩子,與終日沉默不語的重華截然不同。練功的時候雖領悟不比重華快,但他十分勤快,而後的領會速度竟慢慢地趕上了重華,但卻也變得沉默寡言了。
他竟不知道阡孌何時便的沉默,只知那日他看了三人的前程,便對阡孌喜愛不起來,自然就諸多苛刻。卻沒想到阡孌今日,因此而對他生了極大的恨意,甚至還連累了重華。
天尊老人聽到織嵐的回答,站起來轉過頭,半餉之後聲音恢復了往常,“你今日違背師命擅闖進來,若無要事,那便領罰吧!”
“師父!”
織嵐撲通跪下,有些不明白師父爲何突然變得這般嚴厲,但爲了見重華,她還是把天宮發生的事都按照報信人所說的,全部告訴了天尊老人,只是將重華與阡孌對戰的一幕加了油醋。
“什麼!天龍?”天尊老人聽到“紫氣蛇形”和女帝的驚呼,突然就轉過身來,瞪着織嵐道:“後來呢?你師兄與你兄長如何了?”
織嵐被天尊老人突然瞪大的瞳孔有些嚇到,待回過神來才慢慢道:“只聽說二人都受了傷,陛下對外界封鎖此事,怕是那些觀看誅仙會的衆仙要被抹去記憶,我那天宮中的友人如今也斷了線索……”
織嵐擡眼小心地看着天尊老人的臉色,繼續小心道:“所以弟子想親自去看看師兄和兄長的傷勢,好讓師父安心,望師父成全……”
天尊老人一直沉着臉不回答,也不說話,織嵐有些懼怕地低下了頭。好半餉後,天尊老人嘆了一口長長的氣,幽幽道:“你去告知你師兄重華,叫他無論如何都不要傷了你兄長性命,若有機會,便將你兄長帶回玄山派罷!”
“謝謝師父!弟子定會好生轉達!”織嵐跪地道謝,還要再些貼心的話,但天尊老人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了。
織嵐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天尊老人有些落寞疲憊的背影,心中雖疑惑,但卻抵不過對重華的思念和擔憂、對阡孌的掛念,於是回房匆匆收拾了行李,轉身便朝天宮飛去了。
待織嵐到了天宮說明來意,女帝卻回絕了她去幻琉宮照顧重華的請求,轉而讓她去照顧中了花媚妖血毒的妄卿。織嵐自然雖不肯,但女帝封閉了宮門,她就算插翅也飛不出來,只能暗自跺腳懊悔不直接闖幻琉宮。
女帝不知道花媚妖的細劍竟是飲飽了她的血的,那時劃破了妄卿的脖子,如今毒液攻心,女帝幾乎耗了一半的仙元加上定天珠,這纔將妄卿的性命保住了。天宮和六界一片混亂,她派去幻琉宮的侍婢都被全數遣回,如果這嘰嘰喳喳的織嵐又去,她可不想重華在這個時候又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她要穩住六界的人心,更要穩住另外僅剩的兩個戰神,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再理重華的事了。
幻琉宮,重華寢殿內。
修長的大手拂過冰棺,在清麗女子的面龐停住,來回地摩挲着。半餉之後掏出一個荼白色的骨笛,清冷的聲音卻是溫柔道:“這是你的笛子,是本君撿的,不是強人所難奪的。”說完手中一按,那笛子滲進冰棺裡,落到正在安睡的女子的腰側。
“小妖,我們再不出去,怕是外頭就要生靈塗炭了。本君已經找到了出去的辦法,你莫要再與本君賭氣,快快出現罷。不爲本君,也爲外頭的天下蒼生,本君知道你最善良,必定不會忍心生靈塗炭,快回來罷。”清冷的聲音說着,修長的手又溫柔地拂過冰面,來回摩挲着那個臉龐。
……
“呃……”
好像全身的骨頭被拆了重組一般,七葉渾身沒有一處不痛,終於努力地睜開眼睛,入眼的竟是她調戲過的小青年,嚇得又迅速閉上了。
這是什麼情況?她居然沒有被那隻怪獸吃了?她明明將自己送上門讓它吃的呀!一想到她連夜離開幻琉宮的原因,七葉緊閉雙眼,眼角溢出了眼淚。
一隻溫熱的大手一一將它揩去,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若不是她方纔第一眼見到了這人臉面,此時定然以爲這會子替她抹淚的是桫落。
“哭什麼,無論何種時候,我都定會護你周全的。”
呵呵,又是這種“護你周全”的甜言密語,她已經被徹底欺騙了一次,絕不會上第二次當。之前是她太單純幼稚,纔會連這普通到任何一個男子都說得出口的承諾當真。她發誓以後再不會傻傻地信任,不會再一步又一步地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