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做粉色的貓眼石，這些蓮花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妄卿不時讚歎兩句，站直身子才發現重華的目光，一直鎖在兩個空無一物的柱子上。
這裡兩根柱子跟雕琢精美的蓮花，根本沒有可比性，不但樣式樸素，上面還沒有絲毫痕跡。
“說起來倒也的確有點奇怪，”妄卿將手摸過柱子，才碰觸到柱面，重華突然厲喝一聲，“別動！”
可是妄卿的手掌，已經摸在了上面。
重華想也不想，緊緊抓住妄卿的胳膊，將其一把拽向遠處。到了半空之中，重華怒吼一聲，一道氣浪打光，將他們二人捲到了更遠的地方。
妄卿臉色驟變，踩到地面的時候，差點摔倒在地。
等她擡頭，就看到原本站着的地方，上方撲下來一張大網。
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大網上泛着銀色的光芒，若是她沒有看錯，這是上好的天蠶絲所制。那些網墜落的同時，還不停往下滴落着綠色的粘液，隨着一股惡臭傳來，妄卿的眉頭已經死死擰在了一起。
“是我的錯覺嗎，這個味道，怎麼有些……”有些讓她熟悉，可是她翻遍腦海，也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東西。
“是弒神水。”
聽到重華淡淡的迴應，妄卿這才恍然，“這個地方怎麼會有這種東西，並且弒神水是當年黃泉受到污染出現的，後來及時清理，應該早已經沒有了啊。”
“不瞞你說，當年弒神水事件，女帝曾經懷疑是有人故意所爲。”重華說着，手掌一揮兒，將那張大網掀起，黏着在了遠處的牆壁上。
“當時我們猜測是有人在用黃泉的河水煉製時候，但是那個人行跡詭異，我們並沒有發現主使人。若是裡面還有線索，我懷疑這裡就是那個人曾經住過的地方。”
重華的結論，讓妄卿有些心驚膽顫。若是在下面住了那麼危險的一個人，她就是了，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
察覺到對方的驚恐，重華開口安慰道：“你放心，既然這次我來，定會幫你解決問題的。”
妄卿使勁嚥了口乾沫，就在此時，一朵嬌豔粉色桃花，隨風飛舞而來。
妄卿擡手將它接進手心之中，就聽到裡面傳來侍女的聲音，“上神，你們已經在裡面帶了四天了，需要奴婢們幫忙嗎？”
她們這些仙女不知道里面發生的情況，時時送進花朵，以此詢問安危。
“有帝君在這裡，你們就放心吧。”妄卿無奈地笑了起來，“對了，禪塵殿這段日子可有消息傳來？”
“沒有啊上神，是不是帝君想夫人了。”話音落下，另一邊傳來女仙們的笑聲。
重華微紅了臉，心裡卻稍稍有些不自在。當日他回到幻琉宮，才知道妄卿的無妄殿，竟然出現詭異的地宮。
他但是事情跟災厄鏡有關，第一時間就趕赴無妄殿，後來派人去禪塵殿報平安，細細算來，來這裡已經有許多時日了。
往日七葉就愛粘着他，這次兩個人分別，她竟然真的不想他，想想心中難免有些落寞。
“屬你們嘴貧，要是沒事就別浪費仙力了。”
聽到妄卿沒事，外面的女仙們這才放心下來，她們嘰嘰喳喳地囑咐幾句之後，鮮紅的花朵這才隨着空氣消散。
“帝君，你別在意。她們啊，在無妄殿胡鬧慣了。”
“這樣挺好的，原本我還擔心你，現在倒是可以放心下來了。”重華報以一笑，跟着妄卿，踩上了石橋。
妄卿看着腳底下栩栩如生的巨龍，總感覺對方下一秒就會騰空而起。
沒出息的拉着重華的袖管，妄卿沒走一步都心驚膽顫。
然而她身邊的重華也沒好到哪兒去，重華的感應比妄卿還要強烈，他甚至懷疑腳底下的巨龍，並不是石雕，而是真實存在的。
就在兩個人屏住呼吸慢慢走着的時候，妄卿猛然大叫一聲，“帝君！帝君！它的眼睛在動，在動啊！”
妄卿失聲尖叫，顯然嚇得不輕。
此時他們二人已經從龍尾走到了龍頭，重華低頭，卻看到龍的眼睛，跟石橋一樣，是瀝青色，沒有絲毫不一樣之處。
“是你看錯了吧。”重華輕聲開口，就看到妄卿死命搖着腦袋，“我不會看錯的，剛纔那個雕塑的眼睛在動，並且是琥珀色的！就像，就像阡孌的眼睛一樣！”
她說着，手掌都開始發抖起來，“帝君，我們快些過去吧，這個地下宮殿真的邪乎的很。”
如果可以。她甚至直接想掉頭走人，可是這裡畢竟是她生活了萬年的地方，除了這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兒。
就算去找天帝，求一個新的宅院，她也覺得再沒有比無妄殿更和她心意的地方了。
“你肯定是因爲害怕，所以看花了眼。”重華肯定地開口，伸手扯住妄卿，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接着邁着堅定的步子，走向橋的另一面。
兩個人剛到石橋的尾端，妄卿擡腳未等下去，就被重華攔住了動作。
妄卿一愣，就看到重華用最快的速度轉過身子，凌空一躍，跳在了龍頭上方。
這一刻，重華清楚的看到，原本那顆瀝青色的石頭眼睛，此刻已經徹底變成了琥珀色。
如同熔岩一般四處蔓延的血絲，遍佈龍眼周圍，看進眼中，讓人膽顫心驚。深褐色的瞳孔，眯成一條細線，如同毒蛇一般。
看到重華，龍眼中的瞳孔明顯擴張了兩下，竟是倒映出他的面容。
“果然是活的！”
聽到重華的聲音，妄卿明顯怔了一下，她匆忙提裙跑了過去，待看到龍眼的時候，嚇得嚥了口乾沫，啞聲道：“帝君，我看到的就是這隻眼睛！”
那隻龍眼死死盯着重華，卻沒有發出半分聲息。
見到這一幕，重華眉頭蹙起，彎下身子，手掌在龍眼上方輕輕一點，旋即臉色微變，將手一下抽了回來。
就在剛纔那一瞬間，他從龍眼之中，既然感覺到了來自上古時期的氣息。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裡爲什麼會有一條被禁錮的龍！”妄卿開口，看了一眼周圍的瀝青色石頭，這才明白了過來，這條龍之所以不能動，明顯是被這些石頭封印了起。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隨着歲月流逝，既無法逃脫，也無法舒服地待在這裡。
那隻龍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重華，裡面流露出的全都是惆悵哀傷之色。
重華見到這一幕，心中驀地生疼。看這些石頭上的瀝青，也知道這條龍被禁錮在這裡，只怕都過了上萬年甚至更久的時間。他實在無法想象，對方是如何熬過這些日夜的……
龍眼動也不動，彷彿只能看到重華一般，它盯着對方不肯眨一下眼睛。
注意到對方的古怪之處，妄卿微皺起眉頭。這隻眼睛裡帶着的都是哀意，深處濃濃卷地氣息，讓人心生悲涼。她垂下頭，遲疑地開口道：“帝君，我們該如何是好？”
她說着，也蹲下身子，目光憐惜地看着身下的巨龍，“它在這裡應該呆了許久了，你看這眼睛中的紋路，顯然已經過了上萬歲。”
“不止上萬歲，”重華開口，長長嘆了口氣，擡頭看着茫茫石壁，輕聲道，“這條龍並非你所熟識的龍，它還是一個不完全體。”
妄卿啞然的看向重華，“這句話是何意？”
“這條龍跟當時天邊出現的紅龍一樣，都是被人爲製造出來的……”
“什麼？那些紅龍是被人制造出來的？”妄卿第一次聞言此事，臉色微變。她聽來的消息，可是與之相反。天界放出的消息，稱那些紅龍，全都是四海之中的變異龍。怎麼到了現在，反而變成了人爲製作出來的。
妄卿轉念一想，便也明白了過來。定是天界不想讓衆人陷入混亂，所以才這麼放出的消息。
“上古的時候，清遙城的城主，便曾經幹過這些事情。只是當時，我們未曾料到過，定天珠的力量會如此強大。自從女帝仙逝之後，天界重組，這段時間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發掘定天珠的力量。”重華開口，聲音裡已經有了惆悵之意。
“一個人要成爲造物主，那他必會先經歷失敗。而這條龍，就是他的失敗品。可是同樣的，心高氣傲的人接受不了失敗。這條龍失敗了，可是他卻又不能讓對方輕易死去，於是便將它禁錮在這裡，以作懲罰。若是普通的仙娥仙女，走到這座石橋上，皆會被氣息所染，你我則例外。”
妄卿聽了這番話，只覺得越發心疼起來。一雙眸子哀憐般盯着這隻眼睛，喃喃道：“實在太可憐了……我們，可有什麼辦法幫它嗎？”
眼看妄卿伸出的手，要碰觸到龍眼，重華微愣，忙厲聲喝道：“住手！”
妄卿被他突然的怒吼，嚇得手掌一抖縮了回來。疑惑的看向重華，就聽到對方解釋道：“這隻龍眼雖然透出世態蒼涼，但是它被關押的時間太久。怨氣凝結，已經成爲兇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