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碎開的石片化作輕煙,而分明已經被沙立砸碎的石臺卻依舊完好無損,吳寞想起了師父曾提起過的一種陣法。
“不錯,這石臺的確被人佈下了幻陣。這種幻陣名爲‘蜃煙雙生’,它的奇妙之處在於,可以仿照原物,憑空造出一模一樣的東西,附加在原物之上。
由於它並不改變原物的大小與形狀,看起來與之前幾無二致。同時又能遮掩器物的氣息,所以被發現的可能性極小。”
沙立解釋道。
吳寞點點頭說:“即便諸葛家的人發現些微異常,也不會真的爲了小小的猜測而真的敢對這石臺這般粗暴。”
“咿恰,那沙哥哥是怎麼發現的呢?”
“我不清楚,好像,是它自己告訴我的。”
沙立識海中閃過一開始手指觸碰凹坑的那一瞬,那感覺,的確像是眼前這紅色的寶石在召喚他。更準確地說,是召喚他身體裡的某些東西。
“這個便是朱雀石嗎?看起來,倒也與衆不同。不過它怎麼會在這裡?難不成,壓根就沒被盜走?”
沙立沒有回答吳寞的疑惑。他輕輕捏起眼前的紅色石塊,就像拿着一塊珍貴的寶石,置於眼前仔細端詳起來。
紅色的棱形石塊在照明錦石的柔光下顯得晶瑩剔透,只是其內好似凝出了一團模糊的絮狀物,就像是一個完美藝術品上的瑕疵。
“咿恰,這小石頭裡邊好像有一隻鳥。”小丹淡彩色的眸子睜得大大的,盯着石塊內的凝塊。
“這應該就是朱雀石。”雖然石塊內的凝結很是模糊,但沙立還是認出了那是朱雀之形,“盜竊者或許覺得,最顯眼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將朱雀石存放在原地,並佈下這個幻陣,造成朱雀石已被盜走的假象。”
“然後等風聲停息了,再回來取走?”吳寞接過沙立的話頭,“還真夠狡猾的。如此一來,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老大想怎麼處理這朱雀石,是要繼續放在這嗎?”
吳寞沒想到,他們本是來勘察盜竊現場的,沒曾想直接找回了失物。不過說到底,他們畢竟是偷偷來此,如果直接帶走交還給諸葛家,三人也難免落人話柄。
“‘蜃煙雙生陣’上很可能附着了佈陣之人的印記,方纔破陣動靜這麼大,或許已被察覺。
結合諸葛紫芯的話和我們今夜在朱雀殿遇到的事來看,盜竊者沒準還在諸葛家內,朱雀石再放在此處恐再生變故。”
沙立自然明白吳寞話中之意,只是兩害相較取其輕,目下先將朱雀石帶走是最好的選擇。
於是他取出隨身攜帶的寸宇,將朱雀石收入其中。
三人下了祭壇,吳寞當先走出,小丹緊隨其後,都未感受到祭壇的斥力。想來這祭壇的禁制只在進入時生效。
沙立最後一個走出紅色透明屏障。
就在後腳剛剛踏出時,他的靈覺閃過一抹從未有過的生死危機,右眼皮竟劇烈地跳動不止。
人在生死時刻,偶爾會自覺的放大某種本能。
沙立的此時的本能便是下意識地把頭往後微仰。
然而,還是稍顯遲滯。刺痛劃過他的右臉,在那一瞬,他看到了一根細如牛毛的針自眼前飛過,如星火乍現。
“叮!”
清脆而尖細的迴音傳來,像是鋒利尖銳之物被重重地射在堅壁上。吳寞與小丹登時受激捂耳,同時探尋聲響來源。
“小心!”
沙立突如其來的示警,讓小丹二人一時摸不着頭腦。但看着沙立右臉頰上流下的血痕,以及血痕源頭那細小的血色劃痕,兩人瞬間明白髮生了何事。
敵襲!有人在側!
“小小年紀,靈覺倒是不弱。”
沒等沙立三人環顧大殿,找出偷襲者,一道陌生的聲音已向他們傳來。話語中雖然帶着讚賞,卻絲毫掩飾不住話音中透出的冷意。
在沙立三人目光的注視下,自八角祭壇的另一面,也就是與沙立三人剛剛走下來的那一面相鄰的側面,走出一個半臉蒙着黑紗的女子。
女子露出的上半邊臉倒也算得精緻,但一雙透着歲月痕跡的雙目讓沙立三人知道,她年紀已然不輕。
只是她這句話說出沒多久,接二連三的迴音自幻音石上返回,這令她月眉稍顰。
只見先是她右手掐了一個訣,而後向頭頂一伸,一個無形音障築成,幾乎覆蓋整個朱雀殿。
“真元九品!”
就在女子出手佈下音障之時,沙立與吳寞卻是同時暗驚。蒙面女子這般修爲,己方三人卻是一直未能察覺她的到來,想是方纔被隔絕在紅色屏障內部的緣故。
“晚輩三人皆是銀灘島衛,今夜到此探查朱雀石失竊一案,卻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方纔沙立剛踏出紅色屏障,這蒙面女子的元針便襲向他的腦袋,看樣子實已動了殺心。可沙立居然絲毫不提此事。
“銀灘島衛?我已多年不在世間行走,要名字也無用。”聽到沙立三人自報家門,女子語氣一開始有些疑惑,而後卻又很快平淡下來。
“你將朱雀石交出來,我們各行其是,就當彼此從沒見過。”
“前輩要朱雀石也可以。”沙立並未否認方纔已拿到朱雀石,這女子直接向三人中的他出手,想必已在一旁窺伺許久,“就是不知你要這朱雀石何用?”
“朱雀石是諸葛家的傳承聖物,自是不能落入你等外人手中。”蒙面女子沒做絲毫遲疑,像是隨意找的一個說辭。
“前輩這般行事,想來也並非諸葛家族人吧?”沙立有些不解,方纔這女子分明是想取她性命,爲何突然間又與自己聊得有來有回的。
“與你無關!再說一遍,交出朱雀石,我自會離去。”蒙面女子似乎有些不耐,聲音開始凌厲起來。
沙立輕笑一聲,自身上取出寸宇。
“朱雀石就在這,前輩想要可自行過來取。”
“哼!小小年紀也學大人玩心眼?”蒙面女子的語氣有些不屑,“不過,你我修爲如隔鴻溝。即便你百般心機,卻又能奈我如何?”
她說着竟真的邁步向沙立走去,可剛走一步卻像是突然間察覺出了什麼,猛然向後轉身。
不過已是遲了!
“啪!”
一隻小拳頭,憑空出現,其上攜帶的恐怖力道迅疾地擊打在蒙面女子身前的空間,一股強大的空氣波被轟出,衝擊在蒙面女子小腹上。
“就是現在!”
沙立輕喝一聲,體內萬獸神訣運起,右手異化出章魚觸手,瞬息間便伸到身體失去平衡的蒙面女子跟前,將其緊緊纏住。
而他的左手,一朵璀璨而神秘的無憂花火焰慢慢成型。
“鳳鳴朝陽!”
吳寞的鳳翅钂不知何時已經取下,一隻巴掌大下的元氣鳳凰發出一聲清脆的鳥鳴後直衝蒙面女子。
“往生無憂焰!”
沙立也默唸一句,左手懸着的那朵火花也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與元氣鳳凰一起直取蒙面女子。
“轟!”
鳳凰與無憂花幾乎同時炸開。產生的能量餘波衝擊着蒙面女子周身的空氣,巨大的音爆聲響在這個被女子設置的音障內經久地迴盪着。
沙立與吳寞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沒有想到,火元氣與風元氣的協同攻擊,竟是將彼此的威力都放大了不少。
煙塵散去,蒙面女子的身形重新顯現出來。
方纔沙立三人的一波連續攻擊,看似繁複,其實幾乎在瞬息間便已完成。縱是蒙面女子修爲之強已達到真元九品,如此倉促之下竟只有防守的餘地。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被三人的元技所創,原本用於蒙面的黑紗,現已是少了一角。盤起的頭髮,因爲部分發簪已被震落,而顯得有些凌亂。連粗布製成的衣角,也有些許破碎。
但沙立見此並沒有絲毫計劃得手的暢快與得意,而是面色微沉。
雖然方纔己方三人都沒有傾盡全力,但那一連串的攻擊,威力已着實不俗,他相信足以給真元七品的元者造成重創。
可眼前的蒙面女子似乎只是出現了些微的衣物之損,髮膚之傷。看來真元九品的實力比自己預想中的還要強。
蒙面女子先是拾起了掉落在地的髮簪,仔細擦拭後插在腰間的束帶上。
“不錯!很好!”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已經回到沙立身邊的小丹身上,“小女娃果然身負空間之力,無怪可以破入這‘赤元陽血陣’”。
像是得證了自己先前的猜想,她的目光又移向吳寞說道:
“如此年輕便破入真元,還持有如此不凡的元器,想來你也是出自名門吧。不過剛纔一擊你的元氣損耗不小,看來你還無法完全駕馭這把元器。”
吳寞對於蒙面女子能看出自己的修爲和來歷倒是不以爲然,只是她後邊那一句讓吳寞不得不在意,握着鳳翅钂的手也稍稍收緊了些。
“不過最令我詫異的是你。”蒙面女子的目光最後鎖定在沙立身上,“不過初入通元,竟然擁有真元境級別的實力。連元技都這般詭異,你很不簡單。”
“你們三人如此天資,已算得上我生平僅見。而且對敵配合這般默契,元技相輔相成,實屬難能。令我不得不驚歎。”
沙立聽到蒙面女子在讚揚他們,心中沒有絲毫欣喜,反而是咯噔了一下。因爲她太平靜了,就像是海嘯來臨前的海面那般平靜。
“不過,你們千不該,萬不該......”
“在此惹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