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家。
“你是說,沙立在院子里布下了屏障?”
一名紫衫美婦自一朵嬌嫩的花瓣上輕輕採下晨露,她的身後跟着一約莫十四五歲的女侍。
“是的,大小姐。雖然婢子只是輕輕觸及,但依舊感受到了一股不小的斥力。不知有沒有驚擾到沙公子。”
女侍的面色有些難看,一副做錯了什麼事的模樣。
“那屏障上應該附着了他的神識,他或許已經得知有人碰過。不過,你只是輕輕觸碰,並未強行破入,想來他也知道你並無惡意。”
“怎麼,還有其他不妥之處嗎?”
美婦看到女侍臉上頗有躊躇之色,隨即問道。
“由於先前的事,婢子這次事先在院子中大聲稟報了幾聲,因爲一直沒人迴應就向前走了幾步,所以才觸碰到了屏障。”
“你是覺得,他們或許並不在屋內?”美婦柳眉微顰。
“婢子確有此想。”
“罷了,興許一大早出去,在這山上閒逛去了。你先回去候着吧,家主這會兒估計要到家了。他興許會想見一見沙立。”
那女侍應聲退下。
美婦看着女侍離去的背影,露出思索狀,“你做什麼去了呢?沙兄弟。”
...
沙立端坐在地,面色有些蒼白。臉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在臉上滑着,綴成一線,順順溜溜地往下滴落。
而他身上的袍子也緊緊地貼着身子,若非島衛制服本是黑色,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在水裡浸泡過一般。
儘管已有多次煉化元丹的經歷,可這回僅僅是煉化一小部分的朱雀精血,竟比之前沙立第一次煉化活骨丹時要難上十倍不止。
雖然已有不止一次的破境經驗,可這一回的突破,卻是比先前所有加起來還要驚險。
沙立站起身來,鼓動元氣,將自己身上的污漬清理了一番。
感受着身上比之前強大和雄厚了不知多少倍的元氣,沙立心中忍不住驚歎:
“這就是真元境嗎?”
僅僅過去幾個時辰,沙立便從通元一品晉入真元一品。這要是傳出去,恐怕不僅僅是驚動奇元島那麼簡單,簡直可以將整個奇元島震得顛來倒去。
要知道,這離他從開元巔峰破入通元境不過纔過去一天一夜而已。
沙立神識內視,發現原本懸浮於腎宮之內的那一顆本源火晶,已是粗大了十倍不止。若是原先只有一片指甲蓋那麼大的話,現在的本源火晶足足有一隻拳頭那麼大。
看着那本源火晶上散發出的精純火元氣,沙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強大。
而他的體內九宮,已是亮起了三處,腎宮、脾宮以及剛剛點亮的肝宮。
元者每破入一大境界,其體內九宮之一便會被元氣充斥。相比於其他沒有元氣存儲的宮室,他們看起來更加圓潤晶瑩,表層也像籠罩着一團神秘的光。
而隨着元者境界的提升,這些亮着的宮室也會變得越發強壯。可以存儲的元氣也會比之前有所增長。
破入真元境後,元氣可存於肝宮之內。元者由於修煉時的身心狀態不同,或者修煉時所使用的元晶品質參差不齊,或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可能會導致體內的元氣駁雜不純。
而肝宮最大的好處便是能將元者的元氣去雜存精,去僞存真。
此外,經由肝宮精煉過的元氣,抗毒能力極強,遠非通元、開元時可比。所以元者破入真元境之後,可以真正稱得上百毒不侵。
當然,這世上能夠殺死真元境修者的毒也有。而且,還不少。
“不錯不錯!”蒼老的聲音中帶着深深的欣慰感。
沙立稍稍收斂了破境的喜悅,對着半空中那體型再次縮小了不少的火鳥躬身行了一個大大的禮。
“前輩大恩,晚輩無以爲報。若是此生有機會去往鴻宇大陸,一定不負前輩所託。”
火鳥輕輕地扇動着火翼,說:
“面對蘊含着龐大且精純元氣的朱雀精血,你沒有貪得無厭,而是根據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量力而爲,這點令我很是欣慰。”
聽着這火鳥的讚譽和肯定,沙立心中着實還是有些愧然。
他的確並不想一口吞掉這滴朱雀精血,否則破體而亡是必然的結局。
但他還是過於高估了自己現在的承受能力。若不是他體內已經修成了一定規模的純木元氣,在他突破到真元境時完美地護住了肝宮,他或許已經被暴漲的元氣撐爆肝宮,最後落得個元氣全泄,徹底淪爲廢人的慘狀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你那特殊的體質也的確過於強悍了些。尋常元者若是出現這麼大幅度的境界跨越,就算不留下嚴重的後遺症,導致日後修爲難以寸進,也會出現元氣的虛浮,而導致根基不穩。
而你現在身上的元氣很是渾厚而穩固,就像是經歷漫長的歲月修煉來的一般。
剩下的那些朱雀精血,已存在你的體內,只要你覺得時機成熟了,便一點點地將它煉化即可。”
“你擁有這般秉性和意志,我相信,日後的路,你可以走得,很好!”
火鳥目睹了沙立的整個破境過程,對他的忍耐力,意志力,抵抗誘惑堅守本心的秉性都非常認可。
對於沙立的未來,以它存在的漫長歲月而積累的浩瀚的經驗,本是樂意做出更多,更確切一些的評價,可它最終僅僅說了兩個字。
它很慶幸,自己選擇了一個值得託付的人。
“你的神魂中存在着朱雀魂力,這個魂力的層次幾乎凌駕於這個世界的所有生靈之上。日後只要你不願意,沒有人可以對你窺探,包括修爲境界。
而你的識海中封存的記憶,也只有你身上的朱雀之力纔可以讀取,不必擔心會被他人竊取。
我終究只是本尊的一小部分,只承載了它些許的記憶和意志。
我想,在今日,我的使命也就終於完成了。
若是有一日,你踏上了鴻宇大陸,千萬莫忘了今日的承諾。”
看着半空中火鳥那逐漸變小的體型,沙立心中有些酸澀之感。
它是朱雀,卻又不是朱雀,只是寄存在一滴朱雀精血上的殘魂。
這麼多年過去了,它或許有機會成爲一個獨立的存在,但它沒有這麼做。
堅守了無數的歲月,只是爲了完成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完成的使命。
它將一切都贈與了自己,卻不要求自己一定要去履行某些使命。
而如今,將自己從殘魂中剝離出去後,它的結局就只剩下灰飛煙滅。
就像未曾存在過一般。
“最後,讓我先送你出去吧。我還要再看看這個地方,畢竟待了萬載歲月,即便不是家,也成了家了。”
那蒼老而眷戀的聲音讓沙立心中百感交集。
是的,它,有自己的感情了。
“前輩,走好!”
沙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再次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去吧,願你在日後的歲月中,一切皆好。”
紅色的火鳥雙翼猛地一扇,一團紅色的光籠罩在沙立身上。而後光芒一閃,沙立消失在原地。
“這少年身上的神魂的層面比我贈予他的還要高,只是似乎還未曾真正覺醒。難不成,他出生的世界,竟是比本尊的故鄉還要高級的位面嗎?
只是他爲何會出現在這孤島呢?說起來,我來到這孤島已逾萬載,卻始終看不透這孤島的隱秘。元者的最高修爲不過歸元也就罷了,爲何連壽數都這般短。還有那每隔千八百年便會上演一次的災劫,真像一場遊戲一般。罷了,這些已經不是我該關心的了。
噬星靈體,被命運詛咒,令傳聞中的神都感到恐懼的體質。對他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一聲長長的嘆息過後,這個洞窟徹底地沉寂了下來。
或許,是永遠的沉寂。
...
沙立站立在那塊巨大的八角影壁背面,並未有人發現,方纔隨着紅光一閃,憑空出現在此地的他。
他雙目緊閉,須臾之後才緩緩睜開,似乎實在默哀着什麼,告別着什麼。
而後,他趕緊向自己客居的院子走去。
方纔在洞窟之時,他已感知到,有人觸碰了他佈下的屏障。雖然,對方並未強行破障,但他依舊記掛着房間內躺着的小丹與吳寞。
可他剛回到院子,便聽到了自己房間內傳出的爭吵。
“咿恰,你這個大糉子,你怎麼躺倒我牀上來了?我最討厭跟別人一塊睡了,你還不給我下去。”
“你兇什麼兇,又不是我自己睡上來的,咳咳......”
“咦,你......你的傷還沒好麼?沙哥哥沒給你治治嗎?”
“老大肯定已經給我治過了,否則就我這回所受的傷,怕是沒有十天半個月都動彈不得。”吳寞的語氣中還是透着虛浮。
“咿恰,我就說嘛。怎麼樣,沙哥哥厲害吧,嘻嘻。”
“老大當然厲害,不然怎麼能做我吳寞的老大。”
“咿恰恰,沙哥哥最厲害了!”
小丹聽到吳寞的話似乎很是開心,彷彿忘了剛纔還對吳寞大吼大叫,“你受傷那麼重,就先在這睡吧。沙哥哥也不知道哪裡去了,我先去找找他。”
沙立聽完整個前後反差如此之大的對話,有些哭笑不得,輕輕搖搖頭後,上前推開門,大聲喊道: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