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春兮口中的調侃,蘇花漾有些不好意思。這事兒,天知地知,自己從來沒對外人講過,她是怎麼知道的?
“你這幾天,你是不是一直都守在這裡?”這麼大殿,面積不小,但能藏人的地方卻不多,春兮怎麼有本事藏得這麼好?讓她沒有任何察覺?
春兮像是知道了蘇花漾心中所想,擡手指了指房樑。“嗯,這些天幾乎是一直都在這裡,房樑上面很舒服,擦去浮土,就很乾淨了,也沒老鼠跑。夜暮替你去尋除疤化淤血的草藥,他怕宮裡萬一出什麼事,沒人照應。就把我留在這裡照看你。”
心裡暖暖的,她就知道,他不來,自然有他的道理。小白絕不會放她不管的,她這一生或許看錯許多人,許多事,但唯有他,她絕沒有看錯。對她來說,只需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的全部心思。
“你幹嘛不下來和我一起睡啊?上面多危險,要是睡覺翻身,不注意掉下來怎麼辦?”不給摔傻了的。
“哈哈,蘇花漾,你果然是不一樣。”春兮笑了起來,手掌蓋在蘇花漾的傷處,“先別動,也別說話,我替你運氣療傷。”
凡人若是遇到這種事情,自己被人偷窺了這麼許多日,大多不是會惱怒嘛?可這女人在意的,卻是這種根本無關的小事,真是與衆不同。
從春兮指尖涌出許多暖暖的熱流,流到蘇花漾的傷處,有說不出的舒服。蘇花漾記得這個感覺,在她覺得自己半死不死的時候,這個感覺,曾經溫暖過她。
“有幾件事想和你說,平時人多不方便,今天沒旁人,我就直講了。都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兒,你且聽着就行。先一件,我不要春喜,我叫春兮,春是春天的春,兮是歸去來兮的兮。”她淡淡的說着,眼中灼人的氣勢,也逐漸被溫和所代替。
“蘇花漾,其實我是魔界之人,並不是像夜暮所說的,是流落人間的孤女。他這件事情騙了你,是我逼他的,你別怪他。”
魔界之人?那是什麼?她想問,張了張嘴,一見春兮阻止的目光,又閉緊了。
“次一件,神香草所生的地方,大多在極偏遠的山區,他這回去,估計又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我知道你想什麼,你想中秋節,大家一起團圓湊在一起過。你是好心,我明白。可是蘇花漾,好心也是會辦錯事的。你知道他喜歡你吧,你明明知道,卻選了二皇子。在你心裡,老想着能把他們都湊在一起,冰釋前嫌,但你卻沒想過,若前嫌都那麼好拋棄,那這麼多年,他怎麼會遠走他鄉,連江山都不要了,也不想再回來?”
“上次你和我說,若是能保大家太平,寧可就這樣,佔着他的心不放手。他們總說你笨,其實我知道你一點兒也不笨,大智若愚,都是這樣的。不過你這種做法,我很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坦蕩。他是一匹狼,因爲你,要變成家犬了。”
春兮緩緩的道出這些話,收了手裡的暖流,扭過臉,看殿外的綠草茵茵。
“這幾年,大江南北,三界上下,我們倆都一起走過。他一直過得不開心,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是緊鎖眉頭。我還以
爲他這人不會笑的,可誰知道,他第一天見了你,就笑得那麼好。蘇花漾,你說,你哪裡好,讓他這麼喜歡?”
她是哪裡好呢?蘇花漾低下頭,把錦被放在手裡糾纏。“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吧。”
像是知道這個女人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春兮也不再和她多講。“呵,好一個外來的和尚。你不用煩惱,這些話我也只是隨便說說罷了,你聽過就忘了吧。反正夜暮也不聽我的,不過他拜託我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他不在的時候,你的安危我管了。”
她站起身,走在殿門處,又回過頭來。“趕緊好了吧,等他回來,若是見你好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悶悶不樂的枯坐在下午,靈兒繡花,蘇花漾就撒了把小米在殿外的空地上,引來些鳥雀,看它們埋首其中,吃得興高采烈。
“皇妃,可要梳妝更衣?再過半個時辰就要去素月宮了。”中秋佳宴,辦在素月的殿中,闔家團圓,來的,真的都是家裡人。
蘇花漾被春兮這一番隨便說說,說的有些提不起興致,懶懶的應了,半天卻沒動。
靈兒以爲她是傷得弱了,不愛挪動,於是就把各色的胭脂都擡了出來,坐在院子裡,替她斂妝修容。,
夜梟進來的時候,這一主一僕正坐在草地上不成規矩的整理着妝容,水粉繞金色的榴裙鋪散在地上,蘇花漾低垂着頭,烏雲青黛下,粉白的脖頸像是一片上好的雪瓷,又細又嫩,陽光絲絲縷縷的照在她的衣裙之上,金光漣漪,清豔脫俗。
她不知在想着什麼,輕咬櫻.脣,宇眉間有淡淡的輕愁,夜梟走到靈兒旁邊,輕悄的接過她手裡的象牙梳,靈兒識趣的退下。
偶有風動,她攤了一隻手掌,立刻就有不怕生的鳥兒,落在她的掌中,她託着小鳥,和它對視。“你說,我哪裡好呢?”
這丫頭,莫非這些天在殿裡悶的,悶傻了不成。夜梟掬一把青絲在手,“哪裡都好。”
蘇花漾聽到他的聲音,有點吃驚的轉過身子,鳥雀也撲棱着翅膀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