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卿知道自己只是癡心妄想,但此時得過且過,還是先哄着自己狠狠幸福了一把。
另外,她的確沒來過公園——不,她其實是來過的,在夏季的夜晚,甚至是更冷的秋天,她不止一次在公園的長椅上度過冷冷寒夜。
寧振華就像一個無底洞,憑藉着所謂的血緣關係強硬地根植在寧卿卿的血肉裡,讓她從出生起就不得幸福,柔弱的肩頭始終擔負着幾輩子都換不清的債務,只能活在擔驚受怕裡。
所以她做着首席設計師,擔任所謂上層金領的光鮮職業,卻只能過着包身工一樣艱辛的日子。
在公園裡玩上一回,大抵是她小時候的夢想,那些旋轉木馬,湖心小船,也曾經出現在她還是個小女孩時的夢裡,只是被一年一年永無止境的苦難折磨碾碎打翻,不知遺失到哪個角落裡了。
而現在,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父親已經遠離自己好久了,童年的夢想也有了實現的可能,這種意外之喜跟大半天的幸福生活碰撞在一起,產生微妙的化學反應,終於給了寧卿卿幻想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的信心。
她迫不及待,牽着南宮炎的手向園內探索,大抵是內心的渴望太過強烈,居然搶先走在了南宮炎的前面。
南宮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落後了半步。他驚詫地擡起頭,只見女人皓臂舒展,如瀑長髮在風中微微揚起,清雅髮香中,露出半張小巧的側臉,映着明媚的笑意。
南宮炎心念一動,他好像還從沒在寧卿卿臉上看到過這麼多活力和朝氣。不由跟着翹起嘴角。雖然覺得這種真的遊園玩耍的行爲多少有些幼稚,也由着她去了。
而寧卿卿被內心的歡愉控制,徹底失了顧忌,只想趁着一天中最後的時光,把一輩子的願望都全部達成纔好。
這樣子,夢醒了之後,好歹能留下足夠的東西慢慢回味。
脣邊的笑意淡了一點,旋即重新高高揚起。幹嘛要想不開心的事呢?寧卿卿暗暗告誡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
她無聲默唸,向旋轉木馬的方向走去。
雖然是傍晚了,但在公園這種越晚越熱鬧的地方,各種遊藝項目正值人潮最爲洶涌的時候。
旋轉木馬的轉盤上,也是人潮涌動,兩人等了一波,纔買票坐上了畫風稚拙的木馬。
扶着木馬冰涼的“鬃毛”,南宮炎臉色微黑,着實不太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只能在心底抱怨,寧卿卿怎麼一進公園就轉了性,開始膽大妄爲起來。
不過上都上來了,再矯情也沒什麼意思,南宮炎摟緊懷中纖細的腰肢,俯身貼到寧卿卿的耳側,有心敲打幾句,終於還是住了嘴。
女人那一臉既緊張又期待的神情,實在讓人不忍心打破。
音樂響起,周圍的景色開始緩慢變換,木馬座椅,也開始不緊不慢地跟着上下起伏,南宮炎冷眼看着周圍衆人各種各樣的神色,只覺得無聊可笑。
又想起自己現在也是其中一員,不禁咬牙切齒,這才發現所謂的“一天男友”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他將臂彎收緊些,沒好氣地瞧了眼懷裡的“罪魁禍首”。狹長鳳眼倏然眯起,南宮炎手臂一僵,不由愣在當場。
寧卿卿閉着眼,恬淡笑意揚於脣角,一臉如願以償的滿足。就好像她不只是在參加公園的遊戲,而是站到了世界之巔,擁有了什麼珍貴無比的東西。
音樂終止,遊客紛紛從轉盤上三兩成羣地走下去,寧卿卿如夢初醒,睜開眼睛,回頭向南宮炎淺笑:“走吧”。
她說得坦然,卻掩蓋不掉滿眼的悵然若失。南宮炎看着寧卿卿戀戀不捨的模樣,終究狠不下心來,無奈道:“你喜歡就再坐幾回吧。”
“真的?!”寧卿卿脫口而出,驚喜地睜大眼睛,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脣瓣微張,似乎想要改口,又實在捨不得。
南宮炎眸色轉深,扣住女人的後頸吻在她的嘴脣上。直到對方喘不過氣來才意猶未盡地忪開手。
他點頭,看着女人溢於言表的欣喜,猛然覺得這幼稚的遊戲,彷彿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
巨大的喜悅從心底油然而生。寧卿卿喘息着,在親吻的餘韻裡打量南宮炎帶着笑意的臉,幾乎不敢相信他的妥協會是真的。
她雖然有點被圓夢的衝動弄昏了頭腦,但也知道南宮炎對這些遊藝項目毫無興趣,甚至或許還有些厭惡。此時踩着男人的底線,放縱行使最後的權利,已經心驚膽戰了。
也根本沒有勇氣再得寸進尺,越過雷池要求更多。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南宮炎會放下臉面陪自己胡鬧。這種程度的退讓比她想要的,實在超過太多了。
於是喜悅過後,不禁手足無措,張口結舌。
南宮炎無奈搖頭,一面比出噤聲的手勢,一面掏出兩張百元鈔票,遞給前來檢票的工作人員:“我們再坐幾次。”
他輕描淡寫,向寧卿卿證實,剛纔的承諾不是隨口說說。
又轉回頭,輕柔地將女人被風吹亂的秀髮挽回到耳側:“只是木馬而已,你喜歡的話,我帶你去騎真馬。”
寧卿卿聞言睜大眼睛,不知怎麼向南宮炎解釋,自己並沒有這方面的打算,正爲難着,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低低笑聲。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兜頭攬到一個溫暖的肩膀上,頭頂,是男人暗含笑意的聲音:“我逗你呢,你這樣的小女人,哪會有那麼狂野的愛好?”
南宮炎止不住輕笑,低頭在寧卿卿被奚落得發紅的臉頰上啄了一口,又鄭重道:“不過作爲你的男朋友,不管你有什麼需求,我都會盡力滿足。”
話語隱沒在逐漸響起的音樂聲裡,南宮炎把寧卿卿抱穩,貼着她的耳邊保證:“只要你滿意。”
轉盤旋轉,樂聲悠揚,色彩夢幻的小小木馬上,過於優秀的俊美男人拋開嚴肅冷厲的形象,長腿蜷起,抱着溫柔嬌俏的女人,就像抱着心愛的至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