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案發現場

琴箏用從樂正老師那裡借來的圖書館鑰匙打開了西邊的側門,因爲據說楊敬“自殺”的時候,圖書館壞掉鎖的也是西邊的側門。琴箏讓簫白先去天台等着,說是有他在的話幽靈都不出來了。

易將作爲保鏢跟琴箏一起行動,不過這個保鏢是不是靠得住還真值得商榷。琴箏從圖書館旁的一堆灌木裡翻出了一包東西,看起來這就是他這幾天所準備的結果了。

兩張中間有個洞的長方形白布,兩條粗麻繩,一個……木頭青蛙。

“喂,這是幹嘛的啊?”

“穿上,”琴箏把頭從白布中間的洞裡穿進去,白色的長方形布條前後搭在身體的前面和後面,再用粗麻繩在腰那裡繫了一下。

“快,你也穿上。”

“我纔不要!”易將的臉頓時抽了,“喂喂,你知道現在看起來像什麼嗎?很不吉利的打扮啊!”

“只有打扮成這個樣子才能讓靈體不對我們產生戒心,以爲我們是自己人,哦不,自己鬼。”

“……你騙傻子麼……”

“我都試過好多次了!”

“那青蛙是幹嘛的?”

木頭青蛙嘴巴里插着一根木頭棍子,青蛙背上有一串齒,這個玩具易將倒是見過,以前母親的相親對象中唯一一個對他好的叔叔曾經送過易將一個當禮物。這種木頭青蛙用棍子逆着背上的齒梳一下,就會發出“呱”的一聲,就像是青蛙的叫聲一樣。

“這個可是找軒轅學長拿的寶貝哦,他還不怎麼肯借給我呢,”琴箏一手拿青蛙一手拿棍子,“用這個可以強行引出楊敬的靈體,並讓他重演自殺當天的情況。”

“這也行?”易將用深刻懷疑的眼光看着那個怎麼看怎麼普通的青蛙,“只是個玩具吧?這玩意兒我以前也有一個。”

“這可不是普通玩具!”琴箏用棍子敲了下易將的頭,“要說到它的來歷那可是能講上一小時的呢!我去找軒轅學長借的時候就被迫聽他講了一小時!現在可沒時間了,已經快一點半了,馬上開始吧!”

說着,琴箏便拿着棍子在青蛙背上倒着梳了一下,木頭青蛙立即發出了“呱”的一聲。

“喂,”在寂寞的深夜裡,這個聲音顯得十分刺耳,讓易將不由汗毛直豎,“被人聽到了過來圍觀的話,我們這副可疑的樣子……”

“半夜三更哪有人圍觀?再說了,這裡不管是離住了人的公寓區可遠着呢。”

“那萬一有人夜遊呢?”

“除了我們哪還有人夜遊啊?就算夜遊,聽着也只會以爲是青蛙吧?”

說着,琴箏又用棍子梳了幾下,木頭青蛙接二連三地發出了呱呱聲。

“……喂……你還玩上癮了?”

易將正想抱怨,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瞄到個人影。似乎是聽到了青蛙的聲音,那個人擡頭望向了高高的階梯上的圖書館,然後便往這邊走來。

“小箏,有人來了……”易將壓低聲音對琴箏說,拉着他想躲起來。他們兩個人這幅樣子,被人看到了還得了?肯定會馬上報警的吧?!

不過當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發覺不對勁。在路燈的光線下,慢慢爬上圖書館階梯的那個人的身影,是半透明的!

“閉嘴!是楊敬的靈體啦!”

不用琴箏說,易將也自覺地閉上了嘴。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地低聲問,“你怎麼知道引出來的就一定是楊敬的靈魂?萬一這附近還有別的靈魂呢?”

“這個道具只能在死者的死亡時間前一段時間內、和在死亡區域一定範圍內用了纔有效果,哪來的這麼多人在半夜三更死在圖書館的啊!”

“也是哦,”易將鬼鬼祟祟地跟在琴箏身後,後來發現已經走到圖書館大門前的那個半透明的人影像是看不到他們似的,便又鬆了口氣似地站到了琴箏的旁邊。

楊敬在圖書館外轉了轉,然後從西邊關着的側門飄了進去。易將嚇了一跳,忙問琴箏,“門關着呢!不是重演他死前的情況嗎?難不成他死前也是這麼飄進去的?”

據說西側的門鎖是被強行撬開的,爲了看看楊敬死前的情況,琴箏還特意把打開的側門又關上。沒想到楊敬卻完全沒有撬鎖的動作,而是看了一眼後就直接從側門進去。

“看起來,當初他到圖書館時,這個門應該是已經被打開了,”說着,琴箏帶頭打開門跑進圖書館,一路跟着楊敬的靈魂在圖書館裡轉悠。

楊敬像是沒有目標一樣,東看看西看看,偶爾像看到了什麼東西一樣,立即調頭往某個方向走去,看起來就像是跟着誰進來的一樣。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茫然,眼神看起來也沒有焦點,只有在偶爾似乎是發現了引導自己進入圖書館的目標時纔會露出複雜的表情。

那是一種摻雜着驚恐與憤怒的表情,矛盾得讓易將覺得吃驚。楊敬到底是看到了什麼?這裡會有什麼東西能讓他半夜三更跑到圖書館裡來到處轉悠呢?

“喂……該不會是……”

易將小聲地對琴箏說着,二人跟着楊敬慢慢地在圖書館中攀爬着。腳步放得很輕,完全沒有驚動圖書館走廊和樓梯間裡的聲控燈,只有偶爾經過樓梯間的窗口處,纔有從外面傳來的路燈微弱的光芒。

越往上層,光芒就更加微弱了。易將不由得拉住了琴箏披在身上的那塊白布,像個盲人一樣在黑暗中行走。不過半透明的楊敬的靈魂卻能看得很清楚,也並不是靈魂在發光,就像是被畫在一片黑色背景上的人物一樣。

琴箏倒像是很習慣在黑暗裡行動,拖着易將一路跟到了十樓。通往天台的門大開着,易將不知道是早就打開的,還是被剛纔簫白上來時打開的。圖書館的樓頂有整夜亮着的射燈,白慘慘的光線從門裡傾瀉而下,像是在黑暗的深淵中突然找到了出口一樣。

楊敬站在通往天台的門的樓梯下,像是在猶豫着一樣,徘徊了幾圈之後,他開始慢慢地走上圖書館的最後一層樓梯。

跟着楊敬走上天台後,易將突然看到簫白居然光明正大地在天台上閒逛,嚇得易將差點叫出聲。看到易將和琴箏上來後,簫白明顯想打招呼,卻又突然停住,面部劇烈地抽動了一下。

“……是想笑吧……那傢伙……絕對是想嘲笑我們這種奇怪的打扮吧!”

琴箏在嘴邊豎起一根手指,簫白倒是什麼也沒說地乖乖站到了一邊。易將這纔想起簫白不但能讓普通靈體統統靠邊站,而且也完全看不到靈體。想着現在自己這副模樣在簫白眼裡看來怎麼都是可疑又可笑,易將就忍不住想一口鮮血噴出來。

呱呱的青蛙聲還在不間斷地從琴箏手裡發出來,楊敬的靈魂也終於在天台上停住了腳步。他臉上的表情變成了極度的驚恐,望着一塊地面不住地顫抖,然後驚慌地後退,隨即跌倒在了地上。

楊敬看着的那個地方,就是劉星掉下去的地方。

易將皺着眉頭打量了周圍,卻再也沒有看見別的東西。這個時候,楊敬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一樣,臉上露出回過神來的表情,眼睛也變得有神采了。他連滾帶爬地想要往天台門的方向逃跑,卻在快跑到門口時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慢慢地往後退去。

“就是現在!”

琴箏丟掉青蛙,一招手,冰藍色的氣流從他的手中釋放出來,一把古箏以極快的速度在他手中成形。看到琴箏的動作,簫白也馬上把笛子準備好,放到了嘴邊。

狂風般的旋律響了起來,頓時,整個天台上都飛旋着冰藍色的氣流。楊敬的靈魂停止了後退,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他擡頭看着在周圍飛施的氣流,在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控制動作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化爲了暴怒的神色。

伴隨着琴箏的旋律,簫白吹起了一段激昂高亢的曲子。楊敬的靈魂像是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樣咆哮起來,纏繞在他身上的冰藍色氣流越來越多,眼看着就要將他淹沒。

一陣紅光卻不合時適地從地面上升起——不,在看清之後才知道那並不是光,而是突然從地面濺起來的浪花般的鮮血!鮮血濺到楊敬身上,融化了纏繞着他的冰藍色氣旋,像一隻手一樣拖着楊敬往圍欄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什麼?!那是什麼東西!”

琴箏不由得失聲叫了出來,完全看不見這一切的簫白莫明其妙地停下曲子,茫然地看着琴箏。鮮血觸手似乎被琴箏的聲音吸引,分出了一小股向琴箏襲來。琴箏一把推開易將,自己也往相反的方向跳了出去。沒有找到目標的觸手繼續向琴箏襲擊,琴箏有點慌地向簫白的方向跑去。

“小箏?!”

琴箏慌了神後,簫白也有些慌了,手足無措地向琴箏伸出手。突然間,一團火焰砸到了琴箏身邊,嚇得他“哇”地跳開,然後瞪着易將叫道,“你想幹掉我嗎?!”

不過易將的情況也不妙。在被琴箏推開後,他就立即開始凝聚能力。保險一些的方法是用帶着火焰的掌或拳打到靈體,就像藤原老師教他的那樣,但那股襲擊琴箏的鮮血觸手躍動得太快,易將根本來不及追上它的腳步。更何況他還不確定這個東西是不是靈體,自己的攻擊對這個怪物會不會有用。

“我、我還控制不好啊……”易將邊喊邊向琴箏的方向跑來,想按照藤原老師教的拳法來攻擊鮮血觸手,但不熟練的動作卻成爲了他行動的阻礙。

“小將別管我!去楊敬那裡!不可以讓楊敬被拖下去!”

在琴箏提醒後,易將才想起,比起這邊會動的觸手,正在大力纏着楊敬要把他拖下樓的那條觸手對自己來說卻更方便一點。想着有簫白的能力保護琴箏應該沒什麼問題,於是易將便向楊敬的方向跑了過去。

不過他也未免太大看簫白了。在琴箏重新勾出氣流古箏開始試圖控制那條攻擊自己的鮮血觸手時,簫白卻並沒有配合上他的曲調,反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白!快吹啊!”

琴箏慌張地叫着他,手中的調子也亂了。

“哦……嗯……”

看不見目前狀況的簫白笨手笨腳地想要吹曲子,卻連笛子都拿反了。他只能從琴箏和易將兩人驚慌的神色上看出似乎不妙,琴箏也只來得及叫他吹笛子,其他的一個字也沒有對他說明。這使得這個大腦不怎麼好使、卻被稱爲“天才”吹奏樂手的笨蛋也慌了神。

“行了!你一邊去!”

見簫白幫不上忙,琴箏心情不好地吼了他一句,簫白便縮到了牆根上,委屈地蜷成了一團。琴箏深吸了口氣,又彈出了一段旋律,這纔將幾乎要暴走的鮮血觸手控制住。然而此時卻聽見易將一聲慘叫,那條原本纏着楊敬的鮮血觸手鬆開了楊敬,猛地抽了易將一下,把易將打得翻了好幾個跟頭才跌到地上。

琴箏見易將的攻擊不起作用,手裡一頓。就在這個時候,卻被鮮血觸手盯住了空隙。它巧妙地從氣流之間的夾縫中伸出手來,捲上了琴箏的腳,一下子將他拖倒在地。失去平衡的琴箏手中的氣流古箏也一下子消散,兩條鮮血觸手,一條纏着琴箏,一條纏重新抓住了楊敬,想就這樣把一人一鬼全都往樓下拖去!

“小箏!”

易將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跑過來死死抱住琴箏往回拖。

“小將……攻擊……”

在琴箏的提醒下,易將才再次往手上聚氣。火焰噗地從手中跳了起來,易將用帶着火焰的手一把抓住鮮血觸手,觸手怪叫着鬆開了琴箏,卻一下子把楊敬拖下了樓。

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急忙跑到欄杆處往下望去。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到楊敬的靈魂正趴在圖書館的樓底,像一個畫在黑色背景上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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