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鎖,林蘋輕輕一推就開了,她忐忑地走了進去。
“關門。”客廳傳來聞煥東的聲音。
林蘋將門關上,循聲走至客廳,見聞煥東正穿着睡衣坐在沙發前看電視,不禁有些尷尬。
聞煥東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眼睛繼續盯着電視機。
林蘋往前走了一步,直聲問道:“小洲在哪兒?”
聞煥東不覺好笑地轉視她:“我又不是他爹,怎麼知道他在哪兒?”
“他……”林蘋緩了緩語氣,低低出聲,“告訴我他在哪兒,我有很重要的事兒找他。”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聞煥東端起面前的紅酒,若無其事地品着。
“求你了。”
“求我?”聞煥東饒有興趣地歪頭掃了掃她,“怎麼求?”
林蘋咬咬脣,眼底隱約可見淚光,忽略他的話繼續懇求:“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兒找他,你一定知道他的去向。”
“憑什麼我應該知道?”
“你不是借了錢給他嗎?”
聞煥東挑挑眉:“誰說我借錢給他了?”
“他現在窮困潦倒,狐朋狗友都不搭理他,他又有毒癮,沒錢過不下去,他只能來找你。”
“狐朋狗友都不搭理他,爲什麼你肯定我會借錢給他?”
“因爲你覺得他過得還不夠慘。”
聞煥東笑了起來:“林女士,你這話不好理解啊。”
“你當初幾次三番借錢給他,看似幫他,難道不是想讓他下一次摔得更慘?”
聞煥東漫不經心地喝了口杯,微微一笑:“我竟不知道我那麼壞?”
“不是嗎?”林蘋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頓道,“你恨小洲對不對?”
“我爲什麼要恨他?”
“因爲他姓周,是我和大力生的孩子。你嫉妒大力”。
“我嫉妒他?他值得我嫉妒?”聞煥東上下瞅了她一眼,又繼續嘲諷道,“憑我現在的身份地位,什麼樣的女人我要不到?你還以爲我對你餘情未了?嘖嘖,一把年紀,一臉皺紋,請問誰給你的自信?”
林蘋頓時漲紅了臉,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緊咬貝齒,使勁眨了幾回眼睛,將眼淚忍回去,這才啞着嗓子問道:“那你爲什麼要這麼對小洲?”
“我對周洲還不夠好?借錢給他渡過難關,找關係幫他洗脫罪名,貌似比你老公周大力——周洲的親爹做得多多了。”
“你敢說唆使小洲在養種殖場違規操作的人不是你?唆使他進賭場的人不是你?”
“你不知道你兒子之前有個女朋友叫時芯月?好吧,我要說是時芯月唆使的,你肯定要說死無對證,那照你的話說下去,周洲殺時芯月也是我唆使的?”
“不要說這麼多,你只要告訴我小洲在哪兒。”林蘋放聲了音量,聲音中仍然帶着懇求之意。
她希望能儘快找到兒子,讓他把小碗送出來,不要釀成大禍。
她和周大力一早就知道兒子從戒毒所逃出來的事,他們知道管不住他,所以在找他不果的情況下,也就由着他,想等他在外面
吃了虧混不下去時,再去把他找回來好好管教。
“不知道。”聞煥東身子轉直,繼續慢慢品酒看電視。
林蘋十分氣惱,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奪過他的酒杯,狠狠地摔至地上。
聞煥東倒也不生氣,抽了幾張紙巾,不緊不慢地擦着濺在身上的紅酒滯,輕笑道:“你以前脾氣可沒這麼急,看來周大力很慣你嘛。”
“聞煥東!”見他沒什麼反應,林蘋恨聲喊道,“聞元傑!”
“聞元傑已經死了!”聞煥東勃然而怒。
“既然死了,爲什麼現在又要出現?”林蘋一眼淚眼瞪着他,“索然死徹底一些不是更好?”
聞煥東冷笑:“沒見到你的姦夫,不甘心死。要是早知道拐走你的姦夫不過如此,我真不至於糾結這麼多年!”
“請你說話放尊重點!什麼叫姦夫?”
“說他姦夫你就生氣了?我還沒叫你淫婦呢!”聞煥東滿臉厭惡,“我離開纔不過兩個月,你就耐不住寂寞和周大力勾搭,還懷孕!那麼快離開杏城是沒臉見人吧?你說你要找姦夫起碼也找個有點背*景的啊,找這麼個武大郎,你不嫌寒磣我還嫌寒磣呢。”
林蘋早已氣白了臉,眼淚刷刷往下流了好一會兒,才哭着罵道:“你沒資格指責我!當初是誰說一週之後給我好消息,然後一個月杳無音信的?是誰貪圖煤礦老闆家財萬貫對我始亂終棄的?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在煤油燈下對我說那句‘你走吧’時的冷漠與決絕,不會忘記三更半夜我一個人在黑漆漆的盤山路上漫無目地遊蕩,幾度想跳下懸崖一死了之的情形!更不會忘記在我最需要幫助時,是周大力出現在我身邊……”
“等等,等等!”聞煥東早已聽呆,數秒後才反應過來,面露慌色地制止她問,“你的意思是說我回老家後,你去我家找過我?”
“你不會腦子真的被撞壞了吧?不記得在煤油燈下對我說過的絕情話?”林蘋冷笑。
聞煥東無視她的冷諷,再次追問:“你去找我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這些陳年爛事兒我不想再提,我只問你,周洲在哪兒?我要……”
“你是什麼時候去找我的?快告訴我!告訴我!”聞煥東有些失態地吼道。
看出他雙眸中的慌亂,林蘋心底竟然不受控地心疼,略頓幾秒,哽聲應道:“你離開杏城半個月後,我一直聯繫不上你,又急又擔心,想去你單位查查你老家的地址,意外知道你偷偷來單位辦了離職手續……”
“不可能!我從來沒辦過離職手續!”大概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聞煥東慌忙停了停,道,“繼續說。”
林蘋眼底已有疑問,緩了緩情緒,繼續道:“我幾經周折找到你家,你不肯見我,只託人給了我一封信……”
“寫了什麼?”
“具體內容不記得,大概意思是說你要和煤礦老闆的女人結婚,說他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叫我不要來找你……”
“這信是僞造的!”
“但字跡是你的!我認識!”
“不不,我怎麼可能寫這種信!”聞煥東*突然又
笑了起來,“林蘋,就爲了讓我說出周洲的下落,你竟然編一個這麼老套的故事哄我?八點檔的電視劇看多了吧?”
林蘋本來閃着光芒的眸子瞬間黯淡,撇去眼淚,冷聲道:“你可以不把小洲的下落告訴我,也可以當我的故事是編的。”
說罷轉身離開。
“等等!”聞煥東攔住她去路,痛聲質問,“就算你所說的都是你經歷過的,就算我家人欺騙了你,但你也不應該在我離開纔不到兩個月,就勾搭上週大力,還有了孩子!如果真如你當初所說,我是你是你唯一愛過的、願意託付終身的男人,哪怕失戀,你也不應該只花這麼一丁點時間來祭奠我們的感情吧?這一切難道不說明你對我的感情根本就不……”
“如果周洲是你的孩子呢?”
如雷轟頂的聞煥東頓時被噎住,滿目不信地雙手亂擺:“不,不可能!周洲怎麼可能是我兒子?他,他根本不像我!”
“他像大力嗎?”
“不,不像。”
“他像林家人,像我。”
“不,”聞煥東急聲爭辯,“我查問過,周洲是三月份生日,按懷孕常識來看,他應該是頭年七月懷的孕!我六月就回了老家!”
“你是按一般孕婦九月分娩的算法計算的,我懷了周洲整整十個月。”見聞煥東還要說什麼,林蘋冷聲制止道,“如果不相信,等找到小洲,你可以做親子鑑定。不過這份親子鑑定書只是爲了澄清我和大力不是你口中的姦夫淫婦,並不是爲了證明你和小洲的父子關係——無論如何,小洲都只姓周,是周大力的兒子。”
如果不是聞煥東幾番咄咄逼人,又不肯把周洲下落告訴她,她也不會這麼輕易把周洲的身世說出來。事實上,她打算瞞周洲一輩子。
林蘋的斬釘截鐵讓聞煥東無言以對,失魂落魄地看着她。
之前林蘋在心底對聞煥東一直埋藏着那份不願觸及的感情,不過此時早已被他數次的質疑與羞辱傷得煙消雲散,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語氣出奇地平靜:“我與小洲和你並沒有任何瓜葛,我只希望你能告訴我小洲的下落。碗碗爲周家做得太多,我不想小洲做出任何傷害碗碗的傻事兒。”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兒。”見林蘋目露失望,心神早已大亂的聞煥東馬上轉言,“我,我幫你找!”
林蘋沒接話,默默轉身,往門口走。
“蘋兒!”
林蘋腳步陡然一滯,卻沒轉身,隨即又邁開了沉重的腳步,垂首進電梯,等電梯門合上後,纔敢擡頭,露出滿是淚痕的臉。
她已隱隱猜出當年的造化弄人,不過此時她無暇顧及那一切,已經錯過,便註定是無緣,她也不想枉作感慨,此時她只想拯救她最愛的兒子。
在大街上毫無方向感地走着,她突然想起當年在盤山路上光着腳絕望行走的那幕。
當年是爲聞煥東的決絕而傷心,此時是爲周洲的不爭氣而痛心。
她欠這父子倆的嗎?
那周大力欠誰的呢?
她突然蹲至路邊花壇前,抱膝痛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