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辦法體會穆皎的那種痛苦,但夏瀾想要讓她好起來的心,穆皎又無法不去接受。
因爲她也知道,她要好起來,好振作起來,要接受那些無法接受的痛苦。
最後還是答應了夏瀾去夜色的要求,她不能喝酒,夏瀾也沒少要,又叫了些小菜,穆皎喝溫水,她就喝酒。
一口一口的也不含糊。
穆皎沉默着,一口一口的喝着溫水。
“皎皎,我就不勸你什麼了,穆辰的事情,咱們就好好的想辦法,他好年輕,身體素質怎麼也比其他人好,心態再好些,肯定不會有事的,這世界上癌症最後治療好的,也不是沒有。”
穆皎也知道有這樣的例子,可是,能不能發生在穆辰的身上誰知道的,誰能夠保證,穆辰一定會發生這樣的奇蹟。
不要怪她太過於悲觀了,主要是,她的身上就從未有過好的事情,他們家也分崩離析到這樣的地步,穆皎不知道該怎麼讓自己的心中充滿了期待。
夏瀾見她不說話,長嘆了一聲,說:“皎皎,我是心疼你,你太辛苦了,穆辰的事情壓着你,孩子的事情壓着你,所有的事情都在壓着你。”
夏瀾真的是看着穆皎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她就是這樣一步一步的堅持過來,可是這樣的堅持,似乎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
她依舊活在痛苦之中,依舊被痛苦充斥着心臟,乃至全身。
夏瀾喝了點酒上了頭,說話也是不經大腦,完完全全就憑着自己的內心去說,穆皎認真聽着,心裡也認真的難受着。
“我現在就希望辰辰可以沒事,哪怕讓我減壽。”穆皎低垂着眼眸,視線盯着某處,堅定無比的說出口。
夏瀾揉了揉眼睛,仰起頭又喝了一杯,打了個嗝,才說:“你放心吧,賀言愷雖然混蛋,但是肯定會找最好的醫生來給他治療的。”
是啊,他很混蛋,那個混蛋……穆皎蹙了下眉頭,眼底閃過一絲痛楚,而夏瀾看到了她的痛苦,冷冷哼了一聲,說:“你別怕,我就給他打電話罵死他,這個混蛋,他要是不好好找醫生給穆辰看病,咱們就不給他生孩子了,慣的他。”
穆皎還來不及阻止,她就已經拿出手機將電話撥通出去,賀言愷是吩咐了夏瀾照顧穆皎的,所以電話打過來,賀言愷就立刻接通了。
然而還沒有問什麼情況,就聽夏瀾在那頭含糊不清地說:“賀言愷……你這個混蛋……你讓我們家皎皎這樣痛苦,你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讓她這樣痛苦,你這個混蛋,你混蛋!”
都說酒壯慫人膽,現在的夏瀾就是被這些酒給壯膽了,若是平時,也不敢這樣對賀言愷說話。
賀言愷聽到她囫圇的聲音,暗了暗神色,低沉着嗓音道:“你喝酒了?穆皎呢?”
“你才喝酒了,你們全家都喝酒了,我喝酒怎麼了,喝酒了也不告訴你穆皎在哪裡,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好好給穆辰找最好的醫生治療,這個孩子,我們纔不給你生,你算什麼東西,給你生孩子,滾吧你!”
話音剛落,穆皎便起身將電話拿走,按了掛斷。
夏瀾茫然的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說:“你幹嘛搶我手機。”
“你喝多了,我打電話給景琛,叫他來接你。”穆皎有些無奈,夏瀾永遠都是一腔熱血不知道該怎麼發泄。
最後往往是將事情搞砸。
這朋友,義氣有情義,但就是做事衝動,大小姐做派從來不會思前想後。
搖了搖頭,她電話打給夏景琛,夏瀾聽到夏景琛的名字,倏然睜大了雙眼,忙起身將手機拿走,掛斷電話,說:“你別給他打電話啊,我好不容易出來,你給他打一個電話,我半年都別想出來了,我煩死他了,他因爲和沈嫣的事情,一直卡着我和沈敬一,我和沈敬一招他惹他了,我……”
說着說着,夏瀾就情緒氾濫的哭了,雙手捂着臉頰嗚嗚嗚的哭,聲音很大,也沒有顧忌,嚇得經理都敲了門問候。
畢竟這裡的人都知道,這是陸總的兩位朋友,一位是賀先生的妻子,一位是夏先生的妹妹。
這樣的身份,沒有人敢怠慢。
可夏瀾就是止不住的哭,比穆皎哭的都邪乎,穆皎也是沒什麼心情管她,一個人拿着水杯,木然的看向別處,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說:“哪怕是讓我折壽,也不能讓辰辰有事啊,爸爸還沒有出獄,他們誰都不知道穆辰的事情,萬一知道了……”
扯了絲冷笑,自嘲一般的閃過冷意:“知道了也不會擔心的,他們……呵……他們纔不會擔心。”
那種從心底裡生出的寒意,壓迫着穆皎的每一根神經,以至於,賀言愷和夏景琛趕到的時候,看到她和夏瀾都一副木然的樣子。
夏瀾已經哭完了,呆愣在座位上,靠着沙發背,癱在那裡,而穆皎則靠着沙發背靜靜的看着別處。
賀言愷看到她前面擺放着那麼多的酒瓶子,皺起眉頭冷然走到她的身前,居高臨下的睨着她,冷冷道:“我跟你說過什麼,你怎麼還敢喝酒?”
穆皎淡淡擡起眼眸看向他,波瀾不驚的開口說:“我喝酒怎麼了?”
“喝酒怎麼了?”賀言愷壓低聲音,鷹一般銳利的眼眸閃現濃濃的怒意:“你說喝酒怎麼了,你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嗎?還用我告訴你?”
穆皎冷冷笑了,揚着眉頭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就是喝酒怎麼了?我弟弟現在這樣,我連口酒都不能喝了,肚子裡這個孩子,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賀言愷心臟不可遏制的收緊,目光緊緊盯着穆皎,而穆皎也毫不示弱的看過去,這樣看來,她似乎並沒有喝酒,因爲她很清醒,而且身上也沒有酒味。
倒是夏瀾,已經醉的一塌糊塗,夏景琛將她扶起來,她竟然還認錯了,抱着夏景琛就叫:“沈敬一,你這個混蛋,你竟然還敢過來,你不怕我打你嗎?”
夏景琛臉色陰沉的可怕,扛起夏瀾,不由分說的帶着她離開,場面一時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穆皎將桌面上的酒瓶子全都揮到地上。
起身,揚起手狠狠打了賀言愷一巴掌,憤恨的痛苦的喝道:“賀言愷!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別逼我!”
別聽風就是雨,別看到什麼事情還沒有問清楚就來質問她,不要連一點空隙都不給她,不要讓她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她要的不多了,哪怕一點空間也行,哪怕是一點空間呢。
可是,賀言愷那麼吝嗇,就算他也心疼穆皎,也懂得穆皎的痛苦,但還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控制自己的脾性。
他霸道起來,完全讓人無力招架,特別是現在深陷在痛苦之中的穆皎。
這一聲怒吼,將她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出來,賀言愷站起她的面前,感受到臉上傳來的火辣感覺,暗了暗神色,將她籠罩在一片陰影下面,沉默了良久,終於鬆動了自己冷肅的面容。
“好,我不逼你,是我誤會你,你可以發泄,但是,我必須確保你和孩子的安全。”
他沒有因爲穆皎打了他而發怒,沒有生氣,因爲沒有辦法生氣,穆皎這樣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她需要發泄,那他可以當她發泄的渠道,只要她不再這樣。
穆皎閉了閉眼睛,靠着沙發背,苦澀的開口:“沒事,都沒事,就我弟弟,就我弟弟一個人出了事!”
聞言,賀言愷縮了縮瞳孔,彎身按住穆皎的肩膀,視線緊緊盯着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讓她被迫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溼潤了,那樣紅腫不堪,看起來可憐極了。
賀言愷輕薄的脣緊緊抿了下,纔開口道:“穆皎,我已經從美國找到了這方面的專家過來爲穆辰治療,最快後天就會到達,你不要擔心,我會盡全力的幫助穆辰治療,我希望你,不要把這份悲觀傳染給你的弟弟,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可是又不明白。
因爲穆皎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她這幾天看起來憔悴極了,她沒有辦法接受的。
“賀言愷,我真的沒辦法,我該怎麼辦……”
賀言愷幾不可察的喟嘆了聲,將她摟到懷中,輕輕撫摸着她的後背,聲音是難得的溫溫吞吞:“你不用知道該怎麼辦,我會幫你辦,一切都幫你辦好,你只需要站在穆辰的身邊,給他力量,這就足夠。”
“是嗎?”穆皎有些不確定的問他。
他鬆開穆皎一些,與她對視,認真的點了點頭,輕撫着她的頭髮,說:“是的,你只需要這樣做,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
穆皎嘴脣翕動着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眼眶含淚的看着賀言愷。
賀言愷從來沒有一種感覺是,他特別想要哄這個女人笑起來,他看不得穆皎這樣難過傷心,看不得她痛苦。
甚至看不得她流淚,哪怕只是眼眶微紅。
情不自禁的,幾乎是沒有猶豫的,他低下頭,薄脣冷冷吻上她的眼睛,她微微閉眼,晶瑩的淚珠便滾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