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安眼神悽迷而絕望,她不知道自己做了那麼多的事到底是爲了什麼。韓景初不記得她了,她做這麼多有什麼用——
一瞬間。蘇薇安心灰意冷了,垂下眼眸不再看韓景初。
是自己讓她絕望的,也是自己在她興奮之下狠狠地澆了她一身的冷水。韓景初不自覺地愧疚着,“真的是你殺了唐婉涼的爺爺嗎……如果不是。我可以幫你。”
“唐婉涼的爺爺?”蘇薇安冷笑出來,“我纔是唐家真正的女兒。唐婉涼不過是個孤兒,是她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人生——”
一滴滴的淚水滑過蘇薇安的臉頰。再滴落到冰冷的手銬上,“應該站在你身邊的人是我。是我呀——”
聲音裡充斥着滿滿的不甘和悲涼,她覺得老天在跟她開了個玩笑,她原本以爲只要自己拿出親子鑑定,讓韓家人知道真相,所有的事情就會回到原位,屬於她的美好生活就會來到。
是她太天真,太傻!她高估了自己在韓家的地位。高估了唐家的分量。
韓景初的眸子冷了下來,右手慢慢地轉動着左手上的戒指,頭頂的燈光把他睫毛的陰影透射到眼瞼下。他避開了蘇薇安惡毒的眼神。
唐婉涼麪對的就是這樣的眼神?韓景初停下轉戒指的動作。覺得自己的心在微痛着,“沒有人想成爲孤兒。而那些因各種原因去到孤兒院的孩子已經夠不幸了,你不應該這樣說,不要忘了你也是從孤兒院出來的。”
正因爲蘇薇安就是從孤兒院出來的,她知道那裡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她害怕憎恨那裡,打從心裡拒絕回想起那裡的生活,心裡下意識地把孤兒看低,以爲這樣就可以把自己和他們區分開來。
可現在卻被韓景初赤.裸裸地說出來了,就像結疤的傷口又被人狠狠地揭開了,鮮血淋漓的。蘇薇安像只陰暗水溝裡的老鼠,心底虛着表面卻要裝出一副高傲的樣子來。
紅着臉,微昂着自己的頭顱,眼睛睜得大大的,瞪着韓景初,“那也比唐婉涼那個小偷強——”
“不可理喻!”韓景初憤然站起了身,居高臨下地看着蘇薇安,原先對蘇薇安的愧疚在一點一點地消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蘇薇安就是如此的。
“蘇薇安,你讓我來就是說這些的?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你在這裡好自爲之吧,你的養父養母,我會照看着的。”
韓景初背對着蘇薇安,最後側過頭深深地看了蘇薇安一眼,就往外走去,徒留挺拔的身影給蘇薇安。
蘇薇安用力地握着自己的雙手,自己那麼愛的人卻在她最危難的時候替唐婉涼那個女人說話,對她的死活全然不顧!照看她的養父養母?那還真是要謝謝他了——
蘇薇安怒睜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韓景初的背影,心裡的陰暗在漸漸地膨脹着,如果說之前她有多愛韓景初,現在就有多恨他。
愛恨本就是相關的,既然愛不到,那就恨他好了。
韓景初已經走了,連一片衣角都看不見了,而警察也沒有進來,想來是在和韓景初交談吧。
蘇薇安收回瞪視的眼神,用力地咬着嘴脣,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眼裡的軟弱和仇恨都不見了,恢復到一片死寂。
睜開眼時,眼角的一大顆眼淚掉下來,砸在桌面上,支離破碎。從今以後,她不再需要眼淚這種東西。
不知鄧隊長在和韓景初說些什麼,這麼久了連一個小警察都沒有來過,這期間就是蘇薇安一個人被迫坐在這裡面。
突然,“啪嗒——”一聲,審訊室的門被人推開了,一道身影快速地閃了進來。
蘇薇安把自己的頭靠在手上,背部彎曲着,雖然聲音很細小,但在這極安靜的環境下她還是聽見了,並沒有想要擡頭看的念頭,警察要說話的時候他們自然會說的,答不答就是她的選擇了。
閃進審訊室的人也穿着一身警服,只是臉上戴着大大的口罩,遮住了他的臉部,但他並沒有開口說一句話而是直接走到蘇薇安的身邊,拿出一隻注射器就要往她身上紮下去。
蘇薇安用手抵着頭,一直在等着警察說話,可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聽見任何的話語。今天怎麼這麼奇怪?平時一進來就是大呼小叫地嚇唬她的,今天怎麼進來這麼久都不說話?
蘇薇安覺察到不對勁後就立馬擡起了頭,看見一箇中年男人正舉着注射器要扎她,身體下意識地往後躲去,瞳孔在害怕地微微顫抖着,可她再怎麼後退都不可能掙脫手銬的約束。
“你是誰!爲什麼要殺我!”蘇薇安故意大聲地叫了出來,想以此讓其他警察過來救她。可對面的人就像不怕她的大叫一樣,對她的問題也不回一個字。
“黑老大要殺我滅口!”蘇薇安可不覺得唐婉涼會膽大到買兇殺她,她要做早就會做了等不到這個時候的,所以就只剩下黑老大最想讓她死了。
中年男人在蘇薇安叫出黑老大後,停頓了一下,也就是這一下的停頓讓蘇薇安更加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可中年男人在停頓了一兩秒後依然不於回答,只是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蘇薇安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這一瞬間,心臟重重地跳動着,呼吸也隨之加重了,渾身顫抖着,瞳孔裡滿是裝着藥水的注射器。
怎麼辦,怎麼辦?她必須救自己,不然自己今天就會起在這!針眼離她越來越近了,蘇薇安心中的恐懼在不斷地叫囂着,衝撞着。害怕地想大叫救命,卻發不出聲音。
“隊長,我們現在要衝進去嗎?”此時的監控室裡,鄧隊長身邊的一個小警察緊張地問道。在他的觀念裡,臥底已經出現了,犯人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他們此時衝進去就可以了,既可以抓住臥底又可以保住犯人的命。
“再等等——”鄧隊長的眼裡倒映着電腦上的景象,襯得他的臉陰暗不明。
“隊長,再等下去那個蘇薇安就沒命了!”初出警校的小警察急急地喊着,“我們現在進去正好可以抓住臥底。”
鄧隊長無奈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並沒有說任何的話。
事情果然有了轉機,只聽見蘇薇安急促而大聲地喊了一句話。
“我有個秘密要告訴黑老大,一個足以摧毀韓景初的秘密——”蘇薇安在針離她只有一釐米的距離停了下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降臨,蘇薇安才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皮。
長舒一口氣,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
中年男人疑惑地看着蘇薇安,像是在確認她說的話可不可信。
蘇薇安當然不會讓他有再次傷害她的機會,不會讓他有懷疑她的機會,所以連忙說着,“你們老大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除了韓景初,好讓他自己獨吞江城的市場。你回去告訴黑老大,我這有可以除了韓景初的方法,他一定感興趣的。”
中年男人聽見蘇薇安的話後,盯着她看了有足足一分鐘的時間,最終他收起了注射器,“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如果你是騙我的話就要小心你的命了。”中年男人的聲音悶悶的,“我會把這件事告訴老大的。”
“你再和黑老大說一句,告訴他如果不想我把他的事情抖出來就讓人來救我——”蘇薇安在中年男人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冷笑着說。
反正她現在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如果黑老大真的要她的命,那她一定會在他動手之前就把所有的事都說出來。她不好過,其他人也別想好過!
中年男人背對着蘇薇安,停了一下,然後冷哼一聲就小心翼翼地離開了。
而監控室裡的小警察看着電腦屏幕上的情形,拉着鄧隊長的手就叫了起來,“隊長,臥底要逃了,我們快點去抓他——”
急急地說完就要衝出去抓人,卻被鄧隊長一把拉住,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現在的畢業生都這麼衝動麼。
“你小子可以不要再像個娘們一樣叫喚,行嗎!”鄧隊長掏掏自己的耳朵,拉着小警察的耳朵說着,“知不知道什麼叫放長線釣大魚,你現在衝出去把我的魚餌抓了,我還怎麼釣大魚啊——”
鄧隊長身後的警察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警察掙開了鄧隊長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滿地看着鬨笑着人,然後瞪大眼睛看着鄧隊長,“那個臥底是隊長的魚餌,其實你想抓的是他背後的老大!”
鄧隊長看着這個反應慢半拍的人,忍不住嘆了口氣,心裡想着這麼笨的人是怎麼考上警校的。
對於小警察的話,鄧隊長並沒有回答,而是轉過身對後面的人吩咐着,“讓人跟着他,記住不要跟得太緊了,以免被人發現。還有,告訴黑鯊可以行動了。”
“是,隊長!”面對正事時,他們完全沒有了平常的鬆散和嬉笑,認真記下隊長的命令,快速地執行着。
當監控室裡的警察們都去執行自己的命令後,這裡的人已經所剩無幾了。
此時的監控室裡只有鄧隊長和小警察了,一時這裡顯得很安靜。鄧隊長認真地看着電腦屏幕上的畫面。
蘇薇安從死亡的手中逃過了一劫,此時正攤坐在審訊室裡,久久沒有動彈了。後背的冷汗還在流着,可蘇薇安卻像完全沒有感覺一樣,愣愣地慶幸着自己還活着。
沒過多久,蘇薇安終於從恐懼中回過神來,擡起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珠,再用手撫了撫自己散亂的頭髮,用手撐着冰冷的椅子把手上讓自己坐端正一點。
蘇薇安把自己的手一直放在冰冷的鐵椅上,她現在就需要這種冰冷的感覺好讓自己冷靜下來。
黑老大想要殺她滅口,韓家也沒有要救她的打算,她現在出去就是一個死字,原先她以爲自己待在警察局裡是安全的,可現在她知道了警察局裡也是不安全的,黑老大要殺她可不會管她在哪裡。
蘇薇安背靠在鐵椅上,閉上眼睛想着自己的處境,好找出一條可以救自己的辦法來。剛纔和那個中年男人說的秘密其實是不存在的,她只是爲了自救情急之下就脫口而出了。
很快黑老大就會發現自己是在騙他的,那時她的生命照樣會受到威脅,要不還是在黑老大反應過來之前,自己就把知道的事全說了吧,這樣或許還有挽救自己的機會。
蘇薇安想到警察才發現鄧隊長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了,他送韓景初要這麼長時間?蘇薇安猛地睜開眼睛,坐端正了。
以她對韓景初和鄧隊長的瞭解,他們兩個都不是那種聊天可以聊很久的人。其實韓景初一定早就走了,可鄧隊長爲什麼會遲遲不來?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事是她沒有想到的。
戴口罩的中年男人進來的時間雖說不是很長,但也絕對不短,這段時間裡爲什麼會沒有一個其他的警察過來?
蘇薇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警察中的叛徒一來找她就沒有任何人過來了,這不是時間上的湊巧,而是這根本就是鄧隊長設計好的,他們這是想引蛇出洞——
蘇薇安捏着鐵椅的把手,後背上剛乾的冷汗又流了出來。
鄧隊長會好心地幫她找韓景初來,恐怕也是他設計好的一個環節。鄧隊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設計這個計劃的呢?從她說要見韓景初開始?還是在這之前就計劃好了?
鄧隊長計劃的這一切是針對誰的?蘇薇安往深處想去,她可不認爲自己值得鄧隊長這麼大費周章地擺這麼一出局,他要引出來的一直都是黑老大這隻大魚,她不過是這齣戲裡的一個小配角。
蘇薇安冷笑着,放鬆自己的身體,向後靠去。事情想清楚了,也就沒有那麼可怕了,再說她早已深陷泥潭,是不是設計她都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蘇薇安仰起頭靠在椅背上,緩緩地閉上眼睛,嘲諷着說:“韓景初知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呢?”
那麼高高在上的人也會成爲別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真是可笑極了。蘇薇安覺得這件事太好笑了,不由得笑出聲來了,完全沒有剛纔害怕恐懼的樣子。
鄧隊長看着嘲諷地笑着的蘇薇安,皺了下眉頭,看她這樣子可能已經猜出他的計劃了,還真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