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山是花石國南北方的分界線,再往南,就是川國。而川國與花石國的分界線,便是那條激流澎湃,無比寬闊的大河,忘川河。忘川河是花石國的叫法,川國則稱之洛花河。
箇中深意尋常人不懂,亦無需去懂。
無雙城車隊晝行夜宿,歷時兩月有餘,總算來到了冷風山。
冷風山這條隔斷了南北分界的山脈,之所以被冠以冷風二字,是有原因的。冷風山從橫向看,就像駱駝的背,一突一凹,連綿不絕,而凹凸之間因爲高度上大氣間的溫差,造成白天風從谷底吹向山頂,到夜晚,風從山頂吹向谷底,風大且疾,普通人一個不留意,就可能被吹飛甩落,兇險無比。但這還不是最危險的,最危險的是這些風,凜冽入骨,比雪還冷。那些被風吹到天上的人,飛低了還好,若是吹的飛高了,不等墜落,就在半空被凍結,等落了地面,往往是和冰塊般被摔的粉身碎骨,只餘一地冰渣。
造成山風寒冷的原因凡人是不清楚的,但當地修士卻一清二楚。
那是因爲冷風山下面有着數量龐大的奇玉「陵」,這是皇族專門用來修建墓地的玉石,屬於原石的一種。和思無邪用來銘刻的原石有些區別,它是天然的。「陵玉」可以用來銘刻符石,只是所能銘刻的符文有限,是以價格無法跟其他天然原石相比。「陵」能夠被修士稱之爲“奇玉”,還是因爲它能夠讓死去的人保持肉身不腐。
思無邪身爲符石師,對於「陵玉」這種原石是有過了解的,甚至他還收購過幾塊用於銘刻,而陵玉在符石師口中又叫做“陵石”。冷風山下面埋藏有「陵玉」,他知道,但沒有任何想法。首先這是皇族之物,其次他暫時還沒有想到要怎麼利用這種原石。
只是……思無邪隱約覺得「陵」的用途遠,不止是修建陵墓和保存肉身不腐以及銘刻幾種沒什麼用的符文。
「陵」這種奇玉,讓他想到了幽冥原石。
而「幽冥原石」,就是銘刻「封魂符石」的天然原石。
……
“夏木,想什麼呢?”耳邊響起少女清脆的嬌喝聲,隨着聲音落下,一個身着綠色長衫的女孩兒便落到了思無邪身旁,在女孩周圍,環繞着一捆蛇一樣的褐色斑斕長鞭,鞭子很長很長,說是繩子都沒人奇怪,但它就是一條長鞭,是法器,名字叫做“縛蛟”。
“哦,我在想冷風山。”思無邪歪着腦袋老實回答。
樸小魚小鼻子一皺,嬌哼道:“這破地方有甚好想的。我剛纔去看了那些凡人,都被爹爹收進「千軍」了。”
「千軍」思無邪知道,是戰車的一種,是法器,而且是頗爲珍貴的儲物法器,戰場法器的一種。
傳說古代戰場,尚若兩軍交戰,修士們便帶着這種戰車前去支援,可惜戰車只能收納凡人。修士則以法器、法寶代步,日行千里、萬里。
千軍只能收納千人,無雙城管轄區域被挑選合適修行的,一共也才七百八十一人。
爲什麼要把他們收起來?那是因爲冷風山對他們這些凡人而言,實在是太過兇險,即便有無雙城主及一些或明或暗的修士照應,也難保中途不會發生意外。
倒是思無邪這種明面上已經煉氣二層的小修士,因爲有着修爲在身,無法被「千軍」收納,纔不得不親自趕路,越過一座座山丘。冷風山,飛行較之步行兇險百倍。
有修爲在身的,一共十一人。
而跟思無邪他們這些修士相同待遇的,還有一隊修行煉體術的城主親衛,他們雖然修有煉體術,但只要沒有達到真氣自生的地步,就仍然是凡人,可以被收進千軍戰車。只是身爲親衛,有些事需要他們去做,職責所在,豈能反過來讓城主照顧他們。
這些親衛個個身手不凡,冷風山雖然兇險,但於他們而言只要小心謹慎一點,也不見得會如何危險。
思無邪知道樸小魚的意思,點點頭,又低着頭,悲傷道:“翻過冷風山就是皇城了,小魚……我想我娘了。”
樸小魚聞言被氣的要死,整天想想想,沒出息的笨蛋。
“你呀!我跟你說,外面的世界才精彩呢,保證你去了以後就不想回來了,不會再想你娘了。”樸小魚壓下脾氣,寬慰着。
思無邪聞言眼睛亮了下,然後嘴一癟,哽咽着說:“可是……我還是想我娘。”
樸小魚終於控制不住脾氣,抽出長鞭縛蛟往後一揮,轟隆一聲巨響,後面的小山坡被長鞭炸出一個大窟窿。
思無邪被嚇一跳,止住哽咽,呆呆看着眼前的少女。
樸小魚咬住下脣,狠狠地盯着思無邪,良久才道:“愚不可及的笨蛋!”
話音落下,毫不猶豫轉身離去。
之後的路途,包括衆人艱難翻過冷風山的期間,樸小魚再沒有跟思無邪說過一句話。
※※
思無邪和樸小魚從好朋友變成了陌生人,只是一個小插曲,除了無雙城主外,沒人關注,也沒人在乎。
思無邪樂得如此,早就厭煩了戴着面具生活的他,巴不得這些別有用心的傢伙離自己遠點,距離皇城越近,思無邪的心就越平靜,又是兩個月過去,皇城已近在咫尺,面對着百丈高如山嶽般雄偉的城牆,思無邪心如古井,清澈靜謐。
樸小魚嘰嘰喳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圍繞在她身邊的是幾名修爲在身的同齡小修士,以前也是這樣,只是以前樸小魚更多的和夏木在一起玩,現在少了夏木,幾個小修士更開心了。他們都是無雙城各大家族的少爺,修爲最高的已經煉氣三層,年紀也才十四歲,可見資質不錯。
幾人身邊都有兩名僕人服侍,在冷風山時被收進千軍戰車裡,過了冷風山後便放出來,繼續服侍這些嬌生慣養的少爺千金們。
思無邪身邊沒有人服侍,一開始是有的,那是城主府帶來的親衛,後來樸小魚不理他了,這名親衛也跟着離開了。
至於夏軍,原本也是想安排手下服侍思無邪的,但被他拒絕了。
思無邪可不是真的夏府少爺,帶着人在身邊他反而覺得束手束腳的,做什麼都不方便,現在連城主府的人都走了,正合他意,省的到時候行事不便。
城牆外。
“凡不是修士者,都進來吧!”無雙城主樸悅,再次放出那輛千軍戰車。
衆人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難道進城也要呆在車裡面?
無法得見皇城繁華景象自然可惜,但還是老老實實進了千軍戰車裡。
思無邪看着那輛如同黑色鋼鐵鑄就的戰車,連連不斷的裝下包括親衛在內的所有凡人,也跟着來到樸悅身後,他知道無雙城主很快就會帶他們入城。果然片刻後,等到最後一名凡人也進了「千軍」,樸悅一招手,也不知道從哪裡放出一個青白色澤的玉質印章,打出一道法訣,就見印章迎風而漲,瞬息間就化作房屋大小,做完這些,樸悅對着剩餘的修士道:“你們也上來吧!”
沒多久,皇城中央發射出一道光束,呈弧線投落到城牆下的青白印章上。
如同受到牽引,印章隨着光束騰飛而起,越來越高,與之相同的,是那輛黑色千軍戰車凌空而起,緊隨而去。
思無邪只覺得天旋地轉,腦袋暈乎乎的,再看時,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一個巨大的廣場上。
而廣場中,此時已經密密麻麻站滿了無數人,只一眼掃去,便不下於十萬人衆。
注:封魂符石,是由“幽冥原石”銘刻“封魂咒”並且銘刻三次以上的“複合符咒”。製成難度大,屬於極其珍稀符石的品種之一,價格是金門符石的百倍。幽冥原石多產自鬼國,傳聞只有陰氣極重的地方纔有,數量稀少,把持在各大魔道宗門手中。(思無邪以二十七枚三次符文複合的「爆炎」符石的高價才拍下),和「陵玉」一樣,並非靈石熔鍊而成,與尋常原石相似,區別就是它是天然的,文獻記載:原石天然,世所罕見。後有修者通過解析原石本質,根據原理創造出了原石秘法。即人造原石,通過熔鍊靈石製造出各種屬性的原石。接着,纔有了符石師的發揚光大,比肩煉丹師、陣法師、探脈師、煉器師等,符籙師被取代,或者說轉變成了符石師,二者雖有相似之處,但其實是有很大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