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蠻族營地內殺聲震天,整整千里內的祭祀法壇同時醒轉,一道道絢麗的光影將整個北格峰防線前方都映照的五彩繽紛。
那廝殺聲持續了半個時辰,隨着一座祭祀法壇轟然倒地而慢慢平息。
丙三九八堡壘上,綠芽兒怔怔的看着遠處的點點篝火,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頰緩緩滑下。
她身前,那位護法真帝牢牢的擋在了前頭,身旁,蘭嵐正摟着她的肩膀輕聲安慰着。
夢宓和德家夫婦也都一臉悵然的看着遠方。
蠻族營地內的騷動已經平息,而那個熟悉的身影卻再未回來。
當夜,項楊,殞。
第二天,三清原處的增援終於來到,帶隊的,竟然是萬法仙宗的現任宗主普法真帝。
……
一座隨身洞府之中。
綠芽兒面色慘淡的坐在一個涼亭中,垂首不語,只是一夜功夫,她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在她身旁,坐着一位面目慈祥的中年女子,正在她耳邊輕聲的說着話。
一個白眉白鬚、仙風道骨的老人則神態安然的坐在一個池塘邊,拿着一根細細的竹竿釣着魚。
那竹竿上光禿禿的,連根魚線都沒有,自然也釣不到什麼東西,老人手一抖,細細的竿子化作了一道虛影,消失的無影無蹤,池塘旁的泥地上,爆出了一點嫩綠的尖芽,隨後拔尖而起,化作了一株箭竹。
“唉,八荒至尊畢竟是神人,他那本事實在是學不來啊……”
老人拍了拍手,走到了綠芽兒身旁:“芽兒,這裡就我和你師尊,又是在我隨身洞府之中,你不會連我們兩個都信不過吧?”
綠芽兒淚眼朦朧的擡起了頭,一臉的憂傷:“宗主,芽兒並未隱瞞什麼啊……他的來歷,我早就和您說過了。”
普法真帝嘆了口氣:“照理來說,我也不該不信,可那小傢伙如若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又怎能這麼簡單便折在了蠻族手裡?這蠻族……呵呵……”
綠芽兒身旁的中年女子瞪了他一眼:“師兄,芽兒自小跟着我長大,難道還會瞞我不成?那孩子據說只有結丹期修爲,一人獨闖蠻營,還擊毀了一座祭祀法壇,那麼多人看着,還會有假?”
她憐惜的撫着綠芽兒的頭髮:“……要不是命薄,還真是芽兒的良配呢!不過按這段時間所見,隕滅在這蠻亂中的九劫高手也已有不少,都是天數啊……”
普法真帝看了看她,無奈的搖了搖頭:“萬年蠻亂,只不過是有心人擺的棋局而已,蠻族也不過是棋子,北神州這億萬修士如此,十八宗門也是如此,甚至連三位至尊,也未必就是棋手了……”
他朝綠芽兒看去,眼中有異色閃動:“芽兒,你和我說實話,那孩子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綠芽兒低下頭擦拭了一下淚水,依舊搖頭:“宗主,我真不知您在說些什麼。”
“罷了,不過這齊天山脈你就別待了,讓你師傅陪你回去吧。喏,北海無法飛渡,師妹,這艘定海舟你收好了……”
……
山海界某處的荒郊野嶺。
“看來,它已經察覺了什麼了……”
提着小籠子的老人嘆了口氣,蹲下去,脫下了草鞋,在腳底拔出了一根尖刺。
傷口挺深,但奇怪的是,流出來的不是鮮血,而是一種乳白色的液體,散發着古怪的芳香。
“無情,不代表無知。”老三擡頭,朝着湛藍的天空看了幾眼。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麻衣,光禿禿的腦袋上有一塊拳頭大小的血斑,一隻眼睛帶着一個黑色的眼罩,用一根麻繩綁在腦後,看上去倒像一個混得很慘的水盜。
“管他有知無知!玩這些小把戲有啥用?讓老子不痛快了就拿鞭子抽它!”
那面相兇惡的老二將手中的鞭子抽的啪啪作響,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不過一瘸一瘸的腳卻出賣了他。
原本就已莫名其妙的偏了方向,這才幾裡地,先是老二莫名其妙踩進了一個被腐葉遮蓋的石洞內,而後老三被樹上掉下來的刺果砸了腦袋,這會連老大也中了招。
老大提起了手中的小籠子,裡面的螞蟻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都在煩躁不安的爬動着。
“走吧,還是有點不適應啊……”
他嘆了口氣,一瘸一拐的走在了最前頭,老二、老三跟在後頭,三人看上去倒好像是一支逃難的小隊伍。
他們看似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但今日這妖獸橫行的荒郊野嶺卻安寧的很,從日出到日落,一直到走出了山林都安安穩穩,只不過小事故卻還是出了不少。
山外不遠處,有個獵戶聚集的小鎮,鎮口處有一塊光滑的大石頭,每當獵戶在山裡有所收穫,總喜歡拿到這來收拾收拾,時間長了,那青的發亮的石面上已被獸血沾染出了一塊塊斑駁的血鏽痕跡。
夜色已深,小鎮原本就人煙稀少,鎮口處更是鬼影都沒一個,三個老人氣喘吁吁的並排坐在那石頭上,沒多久,那石頭竟然發出了絲絲青光,等光芒斂去,三人已然蹤影全無。
這次出現,是一條波浪翻滾的大河裡。
對,是大河,裡……
三個人狼狽不堪的游上了岸,腦袋上還頂着幾片水草,老二咬牙咧嘴的從屁股蛋上拔下了一條一尺來長的尖嘴梭魚,將它狠狠的甩回了河中。
提着籠子的老人笑眯眯的河裡看了看:“這小傢伙倒是好福氣……”
老二朝着天上比劃了箇中指,罵罵咧咧地說道:“孃的,也不知這次又偏了多少?”
老三默不吭聲的朝着四周打量了幾眼,一隻獨眼中有光芒閃動,隨即說道:“也不算遠,就一百多裡吧!”
“那還好……這裡都是平原……”
老三指了指河對過,淡淡地說道:“在那裡……”
老二……
湍急的河水滾滾而去,水面足有千丈,要放在平常,這也就是足尖一點的事,可如今倒是有些難辦。
可這裡地處荒野,無舟無橋,就連大點的樹木都沒一棵,三人無奈之下也只能自己游過去了。
也不知灌了幾口渾濁的河水,老大被飄來的巨木撞了一下,就連那些小小的河蟹都欺到頭上,老三的耳垂都被夾掉了一塊……
好不容易到了對岸,老二又被淤泥中凸起的鋒利石片割破了腳。
三人連滾帶爬的到了岸邊的沙石地上,老大和老二互相看了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