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筱竹搖搖頭,正色道:“不行,現在回去我就白出來了,即使真要回去也要再過一會兒。”
“你該不會是算準了時間,特意這時候出來的?”
“嗯……”又走了一個來回:“決定了,還是去鏡子那裡。”
“你別太欺負人了……”
“好啊,”方筱竹停下腳步:“你心疼的話就回去好了!”說罷,又往回走。
“筱竹!”玉人方頓足:“你,你該不會是氣的無處發泄,所以大半夜的抓我出來撒氣吧?”
“我沒那麼閒……”轉身又往回走,風風火火的。
“筱竹……別折騰了,我走不動了,我要睡覺……”說着就要睡倒。
“喂,阿玉!撐一下,馬上就到了!就差一個街口了,醒醒,我背不動的你的!阿玉!”
“不行,起不來,好想睡……”
“阿玉,醒醒啊!天啊,難道要我在這裡坐一晚嗎?”
“筱竹?是你麼?”
“誰?”
“你晚上的視力還是一樣糟糕啊?”
“日剎?是日剎吧?”
“只有聽力還一樣好,好久不見,你似乎遇到麻煩了?”
“如果你能幫幫我而不是一直說風涼話,我會更感激你。”
“如果你用更軟化的態度對待我,我也不會只是站着看。”
“日剎大人,您行行好,幫幫我這個可憐的小女子吧……”
“好惡……別生氣,別生氣,你要去哪裡?”
“鏡子那裡。躲一個人;安頓一個人;也許還要再見一個人。”
“可是,這裡是城南啊。”
“城南?我明明是想去城西的啊……”
“你,你晚上看不清東西也就算了,竟然連方向都不認得?也對,你不辨方向跟天亮天黑沒有關係……”
“現在怎麼辦?我也有點累了,好想睡……”
“你在充斥着安魂散的街上晃了半夜,再不想睡就不對勁了。”
“日剎,你的聲音,不太對勁……”
“真的呀,聽力真好啊。”
“你是誰……爲什麼……”
“日剎,你說,她想問什麼呢?”
“羅,不要這樣刁難別人……”
“日剎又不是別人……”
“她是我以前認識的人,交情麼,還算可以吧……至於星棠跟她是怎麼回事,我就不清楚了。”
“日剎,我們是在同一天認識她的吧?”
“星棠啊,你真是個好人,也就只有你聽不出日剎的弦外之音了……既然兩位都認識她,我們的目的地又相同,那我就保持沉默好了……諾,去幫忙。”
方筱竹是被吵醒的。
讓方筱竹早起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她的朋友們都深知這一點。很難並不意味着做不到,但是大家都盡力避免去做到,因爲,因爲,因爲……
鏡月抽抽嘴角,心裡抽抽的可比臉上更厲害。面對着一地的狼藉,做主人的不抽抽幾下是不對的,更何況這一地狼藉的原貌可都是價值不菲的傢俱和瓷器,尤其是這些價值不菲的器物的主人還是個出名的吝嗇鬼,鏡月覺得自己的心在流血……
不過心疼歸心疼,鏡月變夠了臉就出了屋子。玉人方在另一間臥室裡睡着,這一切的損失就讓她來賠!鏡月攥緊了拳頭:不狠狠地宰她一筆,我就不活了!哼哼,還有那三個讓筱竹發飆的有錢人,你們也跑不了!
知道了吧?每天
早晨方筱竹如果不能自然醒的話,她就會直接發飆,其恐怖效果直逼鬼神!
方筱竹陰着臉,一雙眼睛能寒出冰來,方圓一丈內,所有的活物都被凍住了,門外的僕人端着熱氣騰騰的早餐,正欲敲門就覺得一陣寒風撲面而來,嚇得他連忙放下托盤,逃命似的飛奔而去。
一刻鐘後冰雪消融,方筱竹打開房門,揉着額角喊道:“阿玉,我餓了,我想喝你煮的五玉粥。”一低頭看到地上的托盤和那裡面擺放着的各色餐點,方筱竹脣角一勾,一腳踢飛了托盤,然後就在叮叮噹噹的碎裂聲裡繼續喊:“我想喝粥,我要喝粥!”
鏡月的臉在抽搐,他那上好的瓷器啊……哪個不長眼的僕人拿這麼好的瓷器給筱竹砸?玉人方怎麼還不醒?她再不醒我的房子就要被拆掉了,嗚嗚嗚……筱竹,你快醒醒啊,真的不是我吵醒你的,你別在我的屋子裡發飆啊……
其實,鏡月很清楚,如果只有筱竹一個人是不會有什麼損失的,可是筱竹散發的寒氣和怨念總能讓他的“僕人”,嚇得不是摔了古董,就是砸了瓷器,所以如果筱竹在他的屋子裡走一遭,他的房子就會變成垃圾場,他必須要阻止這一切!
玉人方中了迷藥,還沒有醒來的跡象,那麼就讓那三個有錢人來阻止筱竹吧!哼哼,看在你們很有錢的份上,我會給你們收屍的!
鏡月笑着敲開了一間屋子的門,很好,那兩個看起來認識筱竹的人不在,那麼,就是你了!鏡月對着屋子裡的人笑道:“羅,你的運氣真好,我找到了一個人,可以幫你。”
被叫做羅的人擡起頭,一雙淡紫的眸子盯着來人:“你說的可是奇齋的人?”
“對,她好靜,現在後院的水榭樓上,如果你快一點也許能在她離開前跟她談談,奇齋的規矩奇奇怪怪,如果你去奇齋找她,我怕你還沒有開口就會被她趕出來。雖然你們昨晚幫了她,但是如果你們以此要挾,她定會讓你們吃足苦頭,我相信你的另外兩位朋友對昨晚的事和她本人的事一定都是沒有多談的。”
“我知道了,你帶我去過去,能好好地談一次應該會有用的。”
鏡月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在羅背過身的一剎那,她臉上的笑容全開。鏡月帶着羅繞去了後院,一條曲折的小徑連着木橋,湖心一座小樓靜靜矗立。兩人剛推門進去,方筱竹也正好踏着木階下來,看見鏡月便展顏一笑:“鏡月,昨晚我是怎麼來你這裡的?我記得我聽見了日剎的聲音,後來就不記得了……”方筱竹揉着額角,迷藥的藥效開始消退了,可是她還是記不起來昨晚到底是怎麼到了這裡,如果是日剎送自己和阿玉來這裡的,那麼爲什麼這裡根本感覺不到日剎的氣息呢?筱竹微一側頭,便又笑了:“鏡月,你身邊的這位是……”
“哦,我來介紹,謹那羅,是日剎和星棠的朋友,昨晚就是他們把你們兩個送來我這裡的。你真幸運,暈倒之前能遇到熟人,否則啊……”
方筱竹連忙下來,對着謹那羅施禮:“您的恩德,方筱竹必定報還!”
謹那羅忙道:“不敢當,不敢當,舉手之勞而已,況且你還是日剎和星棠的舊友,怎麼說也不能讓你們在街上躺一夜。方姑娘,我也不繞彎子了,日剎和星棠是我的兒時好友,他們跟我說,只要進得了奇齋的大門,就能拿到想要的一切東西,可是奇齋的門卻不是誰都能進得去的。我現在急需一樣物件,可是又怕自己不能拿到,所以託了日剎和星棠陪我來……”
方筱竹笑道:“您說的這是哪裡話!奇齋便是有規矩也不能對着朋友
立啊,不過,現下實在是不便談論此事,如果您願意,可否明日去奇齋細談?”
謹那羅想了想,點點頭:“也好,今日確有諸多不便,不擾姑娘了。”說罷轉身而去。
鏡月心裡又在抽搐:“筱竹清醒的真不是時候啊!我原來可是想好好地教訓他一下,然後恨恨地宰上一筆的!”
筱竹揉着額角:“鏡月,我踢壞了你一個柚木托盤和一套上好的白瓷餐具,再加上昨晚的住宿費,一共三百兩銀子,我放在房裡的桌上了,另外的五兩銀子是讓你把阿玉送回奇齋的錢。我頭疼得很,先回去了。”走到門口頓了一頓,道:“你別欺負阿玉,跟她說什麼賠錢的事情,她昨晚是被我騙出奇齋的,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說完走了。
鏡月捂着頭,喃喃道:“我的瓷器,我的古董,我的銀子……”
方筱竹收拾妥當,一壺茶剛剛泡好,鏡月就已經打發人偶把玉人方送了回來,那幾個人偶也是得了主人的真傳,多一個銅板的活兒也沒多幹,把玉人方丟在客廳的椅子上就走了,方筱竹拖不動她,只能由得她在椅子上沉沉地睡着。
看着玉人方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方筱竹先是弄了點涼水灑在她臉上,又弄了點冰屑灑在她臉上,不論怎麼折騰,玉人方就是不醒,方筱竹皺着眉,改爲掐着她的臉來回搖晃,一鬆手,玉人方臉上一片紫紅,可是她仍舊沉睡依舊。方筱竹有點急了,她可是很快就醒過來了啊,爲什麼阿玉會睡這麼久,這麼沉呢?說起來,爲什麼自己會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就像現在,明明她一點也不困,可眼睛就是睜不開……
方筱竹身體一歪,倒在了玉人方身上。
這一幕剛好被從門外進來的人看到,來人罩着一件寶藍色的薄披風,裡面穿着穿着一身水藍紗裙,身上散發着馥郁的香氣,臉上蒙着同色的短素紗,一雙眼睛勾魂攝魄,顧盼生輝,真真是個光張豔織的絕色尤物!她疾步過來,輕輕地拍着筱竹的臉頰:“筱竹,筱竹,你怎麼了,別嚇唬我啊!”
方筱竹頭一歪,睡的人事不知。女子嚇壞了,正準備讓門外等候的僕人去找大夫,一個人已經踏進門來:“你別慌,她們沒事,昨晚她們吸入了很多的安魂散,現在她們會這樣,我想應該是藥效還沒有褪去的關係。”
“吸入很多安魂散?誰沒事會吸那種東西?”女子一臉的不相信,但還是把筱竹扶到旁邊的椅子上,讓她睡的安穩些,順手把披風給她蓋上,然後看着來人:“你是奇齋的客人還是筱竹的朋友?”
“都是。”
“哦,那你這邊請吧。”女子引着來人在客廳的另一邊坐下,隨手拉開屏風擋住睡着的兩人,才爲來人奉上茶果:“我不是奇齋的人,不過我會陪着你坐一會兒,直到筱竹醒來爲止。”
“姑娘說的‘奇齋的人’,指的是客人還是……”
“都是,”女子微微頷首,將茶杯送至面紗下方,淺淺地嚐了一口,點點頭:“還是筱竹的手藝好。”
來人看着女子因爲一口茶就笑得眉眼彎彎,不由得也端起了茶杯輕呷一口,立時面露讚許之色:“確實好手藝。敢問姑娘,睡在方姑娘旁邊的那位女子是?”
“奇齋的老闆。”
“奇齋有兩位老闆?”
女子搖搖頭:“誰說的,當然是只有一位。嗯,這個點心也好好吃,回去的時候跟筱竹要一點。”
來人不說話了,沉默地喝着茶,偶爾吃一塊點心,確實很好吃。
那一大盤子點心即將告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