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姑娘,那酒是如淼出門辦事順路買回來的,”香遙拿出一張紙遞了過來:“那酒是從城郊處的一座酒坊買回來的,路不太好走,所以如淼畫了圖,姑娘只要讓玉老闆按着圖上所繪的路走就行了,那個酒坊很好認,招牌上沒有字,只繡了一個的大大的酒壺。”
方筱竹抽了抽嘴角:如淼畫了圖,讓玉老闆按照圖去找……芊媚也真是的,自己路癡的事情究竟告訴了多少人知道,太丟臉了……
香遙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方筱竹知道她惦記着挽香園裡的事情也沒有強留,只讓焰緋拿了好些點心送她出去。這邊方筱竹自己對着那張圖就琢磨開了,圖畫得很仔細,甚至在每一個要轉彎的地方都標出了一些標誌物。就算是這樣,方筱竹在看了一半之後就放棄了,因爲整張圖看到四分之一的時候,她已經迷糊了,圖上標識的東西與她記憶中的地方完全對不上。方筱竹氣惱地倒了杯滾水,一邊喝一邊嘟囔:“我不辨方向我承認,但是難道看地圖也能辨不出方向麼?肯定是這圖畫的不對!一定是如淼回來以後回憶着畫的,哎呀,如淼也真是的,竟然把記錯的路線圖畫了出來。”
“我覺得吧,與其懷疑如淼畫錯了圖,不如想想是不是你又犯了路癡的病了,”玉人方端着托盤走了過來,她放下托盤拿起如淼畫的那張圖看着:“喲,畫的挺清楚麼,看來如淼是擔心你路癡的毛病傳染給我才畫的這麼仔細。嗯,這路確實不太好走呢,最初的一段路可以乘車,但是有一半的路都需要徒步。如淼這張圖肯定是在芊媚的授意下畫出來的,目的就是讓我自己去跑一趟,她擔心的你身體會吃不消。我也覺得這樣更好,如果帶着你去的話,前半段路乘車,後半段路步行,馬車的停放也是問題。”
方筱竹轉頭:“我一個人出去找貨品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樣擔心我?還是你想讓我跟着走前半段路,然後你下車步行,留下我看馬車啊?”
玉人方將那張圖放在方筱竹面前:“你好好看看,對着你那引以爲豪的記憶好好看看,我只說最初的一段路可以乘車,並不代表前半段路可以乘車,你自己看。”
方筱竹瞥了一眼,滿腦子都是細細的墨線。
玉人方伸出手指點着圖上的路線:“這裡是城門的位置,我們要從北門出城,然後走到城郊的山腳下,從這裡開始就要步行了,走到山腰處沿着小路向下走一段路會看到一條小溪,沿着溪流直走到達山谷處,這裡可以乘車一直走到出谷,這時候我們已經離開了城郊的那座山。沿着離開山谷的路直走會看到一個小村落,穿過村落繼續走一段路,就要步行上山了,穿過這一大片松林,走到山腰處能看到山下的另一個側有個黑乎乎的山谷,向着那個山谷的方向走就能順利下山,這裡的路很平坦可以乘車,繼續走到山谷的入口就能看見另一條路,沿着那條路直走就能看到那個酒坊了。”玉人方站直身體:“你說說,就這樣的路怎麼乘車啊?難不成徒步走路的時候我們要揹着馬車麼?”
方筱竹沒有回答,只是盯着那張圖看,按照阿玉方纔所說的,她能根據自己的記憶想出哪條路線,但是,但是:“爲什麼你說的路和這圖上畫的對不起來?”
玉人方扶額嘆氣:“天哪,我自然是看着這張圖上的路線才能說出剛纔那些話啊,不然你以爲我是胡說
的麼?筱竹,這件事你一定要聽我的,千萬不能自己做決定啊,這張圖我先保管起來。如果明天天氣不錯的話,我會趁早過去一趟,把該買的東西都買回來。”
“我也要去。”方筱竹不服氣了。
“你去了,店裡怎麼辦啊?我打算帶着焰緋過去的,總不至於要關店吧?”玉人方一看方筱竹的神色,立刻改口:“這幾天店裡不忙,我們索性就關了店門,大家一起去。”
“那當然,這條路我走一遍就能記住了,反正我也不會看那些圖……”方筱竹想了想,疑惑道:“好奇怪哦,按照你剛纔所說的路線走的話,穿過那片松林確實能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山谷,那個山谷因爲地勢低窪,再加上附近林木茂密,所以即使是白天也沒有多少陽光,因此看起來很黑,又被稱作是‘黑坑’。黑坑的附近也確實有很長的一條小路,但是沿着那條小路一直走的話就又是另一座山了。那條小路附近既無村落也無河流,可以稱得上是渺無人煙,就連一些魑魅魍魎也因爲沒有什麼‘油水’可撈而遠離那裡,如今又怎麼會有人在那裡建造酒坊呢?”
玉人方倒是不以爲意:“具體的情況如淼也沒多說,我也覺得那裡不是個酒坊,哪有酒坊不掛招牌的?我覺得那應該是個酒窖,那附近幽靜無人打擾,而且靠近山的地方,水質一般都很好,很適合釀酒。”
“阿玉,你沒聽明白,”方筱竹搖搖頭:“你想想看,無論是酒窖也好酒坊也好,總要有人買酒纔會有人釀酒。那個地方偏僻難行,渺無人煙,就算那裡的水質再好再適合釀酒,最多也只能是有人常常過去取水罷了。可是那裡現在有一座酒坊或者酒窖,這代表什麼?”
玉人方歪了歪頭,表示不解。
方筱竹只能繼續道:“我都說了那附近杳無人煙,所以不會有農田之類的東西,那麼釀酒所必須的酒糟、穀物、水果、花瓣、各種器具都是要一點點地送到那裡的,有那個人力物力的話,爲什麼不直接開地建渠引水?就算不能建渠引水,也可以讓人取水,畢竟山路難行,我方纔提到的那些東西隨時都可能在山路的顛簸中被損毀。而且阿玉你想過沒有,就算那裡真的是個酒窖,那麼那些釀好的酒要怎樣被運出來?那麼難行的山路,難道要人一缸一罈的背出來麼?如果那裡是個酒坊,連魑魅魍魎都不去的地方,那些酒是怎麼釀出來的,又能賣給誰呢?昨晚的那些酒,我們都喝過了,那確實是酒而且還是好酒。阿玉,那些酒絕對不可能是在那個沒有人煙的地方釀出來的,因爲那酒裡有新鮮的當季荷花的香氣。那種香味應該是在封閉酒罈的時候將盛開的荷花碾碎活在泥裡,經過長久的密封滲透形成第一道初香,然後在酒罈啓封的時候,取同樣品種的新鮮荷花的汁液滴入酒中,形成第二道酒香,最後將酒隔水溫熱後,直接塞入荷花的花苞泡煮片刻,在花瓣褪色前取出花苞,形成最後一道飄香,纔算是大功告成。整個過程工藝繁瑣複雜,對新鮮荷花的需求數量也很大,但是我記得那個地方全是山地沒有水池,而且一到了冬季那裡就冷得嚇人,那樣的氣候是養不出荷花的。”
“那你的意思呢?”
“如果不是如淼記錯了路的話,那就是如淼的記憶被人篡改了,她以爲那裡有一座酒坊,以爲她在那裡買到的酒就是在那座酒坊裡釀成的。”方筱竹神
色嚴峻:“而無論哪一種,都十分危險,無論是如淼還是篡改如淼記憶的那個人,甚至於現在的我們。阿玉,這件事說巧不巧說怪不怪,你就別插手了,明天你和焰緋好好守在店裡,我過去看看。”
“你想的美!”玉人方晃了晃那張圖:“如果真的是衝着你來的,你不去更好,對方不知道你的心思,就不會輕舉妄動。”
“不可能的,如果人家設下陷阱就等着你進去呢?我受不了你被挾持,我在救你出來之前恐怕就管不住自己了。無憂城的那場屠殺,如果不是我晚到了幾天,我一定會牽涉其中,用更血腥的手段保護你們。阿玉,你沒有見過我的父親,他是個儒雅的男人,永遠讓人如沐春風,幸好帶大我的人是他,不然的話,現在的我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反正血腥暴虐的性子,一定不會如現在這般隱藏的這麼好。”方筱竹搖搖頭:“你別晃那張圖了,你說了一遍路線,我已經記下來了。我不辨方向不代表我找不到路,我知道那裡應該怎麼去。”
“筱竹,你會不會想太多了?”
“我多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哪。”
“明天我會陪你去,否則,我現在就通知芊媚他們,現在可不是以前,你找不到時間差,沒有辦法擺脫我的,”玉人方收起那張紙:“我退了一步,你呢?”
“那就讓焰緋留下顧店吧,我們兩個人,早去早回。”
“好吧,難得你肯退讓,我也不好強求,我準備一下,明天早點出門就是了。”玉人方突然又說道:“別忘了多帶點螢花,黑坑那裡不好走的。”
“我知道。”
兩人商量妥當便再不提及此事,下午玉人方和焰緋說了兩人第二天的行程並囑咐她要好好看家不用顧店。晚上,方筱竹收拾了一袋子螢花放好,臨睡前又交代了一番,讓焰緋好好照顧好自己。第二天天色剛剛發亮的時候,焰緋將兩人送到北城郊外,便急忙趕回去了。玉人方拿出如淼繪製的路線圖,去尋找那個酒坊。
兩人一路前行倒也順遂,山路略顯陡峭但並不難行,不到正午兩人就過了黑坑,遠遠地就看見了那個繡着一個大酒壺的幌子。兩人快步靠近,發現這確實是一個酒坊,門楣處有一塊釘住的匾額,黑乎乎的看不出材質也辨不出上面是否有字。方筱竹走近幾步,就聞得一股深深地酒香從屋內傳來,她便輕聲喚道:“請問有人在麼?有人麼?”喊了半天也沒人應聲。
玉人方將方筱竹從店門處拉到身邊,也放開了嗓子道:“前幾日我們的朋友路過此地,買了貴店的酒,她回去後讓我們嚐了嚐那酒,我們覺得很好喝,便跟她打聽了貴店的位置,想過來買一些。我們住的地方離這裡很遠,今日很早便出門了,就是爲了來買酒。”
“你們嚷什麼啊?我聽見了,我剛剛封酒罈子呢,佔着手走不開,也不方便說話,我洗洗手就過來啦,你們先等我一下。”
玉人方聽到有人迴應先是看了方筱竹一眼,看見方筱竹皺着眉頭點了點頭,玉人方這才轉回頭去繼續盯着店裡。方筱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方纔說話的是個男人,聲音渾厚有力,絲毫沒有空泛的感覺,那個是“人”在說話,是真正的人類。但是,他怎麼會好端端的跑到這裡釀酒呢,難道真的是因爲這裡的水質特別好?但是,但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