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我心慌得很,”方筱竹幽幽嘆息:“怎麼會有人知道我看不見然後就送來了這盞燈?我是不是在什麼時候做了什麼事被什麼人惦記上了?這個人是誰?爲什麼要這麼做?是威脅還是示好?這人如此瞭解我,又會不會在我的死角處對你們不利?”
“停!停下來!別多想了!”玉人方看着她,鄭重道:“我送你去無憂城住一段時間,那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能去無憂城,一旦你的城主身份暴露出來,無憂城的平靜就會再次被打破,我不想當罪人,也不想再讓無憂城被血染。算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現在一切尚未可知,”或許是我多想了也不一定。
“與其自亂陣腳,不如以靜制動,我們這裡沒有任何動作,對方也不會輕易出手,我們就靜觀其變吧,在對方沒有下一步動作之前,你不可以離開奇齋,更不能多想。”
“嗯,我記下了。”方筱竹低聲應下,隨即又道:“此事,還是先瞞着大家比較好。”
“焰緋呢?”
“一樣,”方筱竹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焰緋可能不會久留奇齋,如果真到了她要離開的那一天,我希望她的牽掛越少越好,她跟我不同,阿玉,她,是有家的。”
“我知道了。”玉人方喟嘆一聲:“還是心慌?”
“嗯,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要,要變得清楚明白起來,我說不好,但是這種感覺自我有記憶以來從未有過,好像有什麼在等着我,又有什麼會離開我一樣。我,有點怕了……”
“屬於你的,必定不會離開你的身邊;離開你的,都不屬於你。這話可是你告訴我的,怎麼,如今慌張的連自己說的話都忘了?”
方筱竹瞪眼:“你沒看見我正難過麼,掐着點兒算計我呢?”
“頂多算是刺激好不好?”玉人方也瞪眼:“你以前說我的那些話更難聽好不好?”
“翻舊賬?”
“沒,肚子餓。”
“嚇着了?”
“反正每次都搞得挺驚險,哎呀,我能活到現在沒讓你嚇死真是奇蹟啊。”
“這是不是也說明,我能活到現在也很不容易?”
“不準亂說話!我先去看看廚房看看,你老老實實在房裡待着。”
方筱竹看着玉人方關上門,小心地取出玲瓏燈仔細打量:在血玉錦瓶中用水浸過後,玲瓏燈外層的灰塵已經脫落,看起來順眼了很多,五指在提手部分收攏,玲瓏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方筱竹盯着那圖案柔和的光亮,心情慢慢沉澱下來,記憶也不再翻滾,她微微地彎起脣角,將琉璃燈放在牀邊的小桌上。
玉人方經過院子的時候拉着焰緋一起去了廚房,方筱竹放好燈盞也去了廚房,三人邊忙邊聊,正鬧得開心就聽見有人在敲門,方筱竹滿手都是粉,玉人方滿手都是油,焰緋放下手裡洗了一半的菜出去開門。
方筱竹收拾着東西:“誰啊?”
焰緋空着手進來:“子凌大夫送了東西來,說是有些話想當面囑咐姑娘。”
方筱竹愣了愣,收拾好案板上的東西準備淨手,玉人方想了想放下手裡的東西也湊過來一起洗,方筱竹笑道:“我去看看就回來了,你忙你的去。”
玉人方沒理她,繼續洗手:“焰緋,門外等着的是子凌麼?”
“是子凌大夫藥廬裡的人偶,以前也給姑娘送過東西的。”
方筱竹愣了愣,甩着手就出去了,玉人方拉着焰緋隨後跟上。
方筱竹站在門邊,打量着門外的人偶:“你看着眼生的很,是第一次來給我送東西?
”
“不是,以前也來過,只是接東西的不是姑娘。這是大夫讓我交給您的藥,用法和用量都寫在方子上了,您用之前請仔細看過。”
方筱竹沒接他的東西:“我有東西要交給子凌,你順路帶回去吧。”說完便轉身,當她的身體側對着門扇的時候,一團黑色的火焰擦着她的身體飛過將門外的人偶圍住。
玉人方將方筱竹拉到身後,讓焰緋站在筱竹身後護着她,自己對着火焰中的人偶大聲道:“你是何處的人偶?到此處有何目的?是受了誰的指使?”
火焰裡的人偶不說話了,焰緋操控着火焰慢慢逼近人偶的身體,玉人方則繼續:“你的身體不是用人偶森林裡的樹木做成的,你的主人是誰?爲什麼要和奇齋過不去?”
“主人沒有和奇齋過不去。”
“筱竹是奇齋的人,你以爲我會放着對筱竹不利的人不管?”
“主人,主人,不會對筱竹姑娘不利的,玲瓏燈也好,我手上的藥草也好,都是主人特意爲筱竹姑娘尋來的。”
方筱竹示意焰緋收起火焰,自己則皺着眉頭看她:“你是誰?”
人偶安靜立於原地,慢慢擡手揮去身上的僞裝:“姑娘見過我一次。”話畢又將僞裝恢復。
方筱竹慢慢走過去:“是啊,我見過你。”
人偶彎腰雙手奉上一個不大的藥包:“還請姑娘不要懷疑主人的一片苦心,這藥比那盞燈更能幫得上姑娘的忙,請您務必要收下。”
看着方筱竹真的伸手去接,玉人方急忙趕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筱竹!”
方筱竹反手拍了拍玉人方的手掌,接過那包藥草湊到鼻端聞了聞,想了想丟下一句“在這兒等着”便轉身回房了,不多時拿着一個紅色的狹長錦袋出來:“將此物交給你家主人,就說我方筱竹在此鄭重謝過,勞他費心了,還有,這種手段以後不要用了,惹人厭的很。你走吧,以後也不要再靠近奇齋附近了,還有離人偶森林和鏡月遠一點,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人偶盈盈拜倒:“多謝姑娘,告辭。”
方筱竹直接關上了門,對着另外兩個人道:“沒事了,咱們做飯去,我餓了。”
玉人方看着她,一臉的疑惑,方筱竹點點頭,笑得釋然,玉人方擺了個鬼臉,聳聳肩,直接進了廚房,再不過問。
傍晚時分,子凌的人偶送來一小盒藥香,將用法和用量細細地給焰緋講了一遍,又附上一張藥方,交代明白後便告辭了。
入夜後,方筱竹薰過藥香,讓焰緋早些休息,推說自己走了困披了件衣服去院子裡散步,走過花園,玉人方丟了個酒杯過來:“剛開了一罈,是秋季的酒,味道清爽,嚐嚐?”
方筱竹撈住酒杯,展顏一笑:“有何不可?先說好,不準套我的話。”
“誒?你明知道我想知道所以才狠心開了這壇酒的。”
“逗你玩的,想知道什麼問吧?”
“那包藥草……”
“對我很有用,子凌若是看到那包藥當時就會全都塞進我嘴裡。”
“那個錦袋……”
“我把藥草、玲瓏燈和一件與我錯失了緣分的東西放了進去,袋口處有結界,但我相信那位所謂的主人能打得開。阿玉,我的心硬着呢,不原諒的事情就是真的不原諒了,我沒想好也沒看開,所以我只能這樣做。”
“你自己選的,我沒話說。”
“放心吧,我不後悔,都說了我的心那麼硬,怎麼可能會後悔?”
“那個人偶……”
“嗯,我確實見過一次,當時
還是焰緋發現她的,只是今天的僞裝去得徹底,焰緋又被我擋在身後纔沒有看出來。她叫新竹,與紅鳶同出一人之手,她說,那名字是她的主人用另一個人的名字取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對我還算客氣,並說過,總覺得我眼熟的緊。阿玉,你覺得呢,見過我,再看她,是不是真的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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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哦,那一眼看得太匆忙了,什麼印象都沒有。”
“哼,”方筱竹笑了笑,並不說破,慢慢飲下一杯:“這酒是在初秋的時候釀的,夏末浮躁的氣息和初秋涼爽的氣息相交融,讓人想起秋天的天高氣爽,真真是好酒啊。”
“你本來就喜歡秋天麼,這種秋酒自然是和你的胃口的。”
兩人相視一笑,在月光下淺斟慢飲,共同品味初秋的氣息。
夜深了,花未眠,月未眠,人亦未眠。
入秋後,方筱竹開始減少出門的次數,每天除了顧店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蓋着薄被躺在花園的搖椅裡曬太陽,小憩一陣後身上身旁總是有各色的落花和落葉。天色剛黑,方筱竹的房門就關上了,剛入夜房裡的燈就熄了,玉人方勸她不要睡得那麼早,方筱竹淡淡一笑:無聊,早睡可以打發時間。
“晚上仍是看不見麼?”
“不知道,我睡得很早,什麼都沒看見。”
玉人方一時錯愕,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方筱竹笑笑,轉身離開帶走了這個難題。
之後方筱竹每晚照例是睡得早,而且是越來越早,深秋的某天傍晚,將是暮色四合的時分,玉人方送走了挽香園的人,提着芊媚讓人送來的一盒子點心水果給方筱竹送去,敲了很久房門纔開了,焰緋揉揉眼睛看着門外的玉人方:“玉老闆,有什麼事麼?姑娘已經睡下了。”
“這麼早就睡下了?”玉人方輕手輕腳地進了房間,將東西放在桌上:“別點燈了,筱竹睡覺很輕,別驚着她,再者我們又不是看不見。”
“不礙事的,咱們點了燈說話纔不容易驚着姑娘,”焰緋點燃燈盞,玉人方這纔看見房內的那幾顆已經全部取了下來,方筱竹牀前的三層帳幔也放下了兩層,房中也沒有聞到藥香香料的氣味,便問道:“筱竹這陣子睡得如何?”
焰緋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清楚,這陣子一入夜姑娘就收拾牀鋪休息,喝過藥就躺下了,連以前常用的藥香、香料也不點了。總要到天亮牀幔才能掛起來,我有時候睡得晚了,也沒聽見姑娘有什麼響動,想是睡得不錯吧。”
玉人方想了想,讓焰緋將房裡的燈全部點燃,她掛起外層的牀幔,透過那層薄紗牀幔對着方筱竹笑道:“就知道你根本睡不着,披件衣服起來大家說說話吧。”
方筱竹抓了件衣服披着,倚着枕頭道:“方纔是誰來送東西?”
“芊媚讓如淼來送些點心和時下的水果給你,如淼急着趕路我也沒留她。”
“她沒多問什麼?”
“沒,我也沒多說。”玉人方把盒子拿到牀邊,方筱竹搖了搖頭,隨手揭開盒蓋放在桌上又將盒子推回給玉人方。玉人方將盒子壓在盒蓋上,在牀沿坐下道:“焰緋,過來坐。”
焰緋挪了個凳子過來:“玉老闆自己用吧,姑娘既然醒了,用不用燃幾塊藥香呢?”
“子凌上次送來的藥香我還沒用過吧,那個能用麼?”
“子凌大夫說過,那藥香要在姑娘服過藥之後再用,普通人聞着只會覺得很清香,姑娘聞着有助於藥效的發揮。”焰緋邊說邊在藥香盒子裡拿了一塊點燃了放在牀頭,方筱竹就近聞了聞,直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直入心間:“好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