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組長……研究有了新的突破。”
“很好。第三小組?還是第十一?”
“都不是……事實上,三到十六小組的研究都沒有什麼進展……這次獲得進展的,是十七小組。”
“十七?!老王帶的語言學家?他們破譯出‘神語’了?”
這是座頗爲冷峻的研究所。環形的空間內環繞着一層又一層金屬地板。而巨大的圓柱形空間讓人合理懷疑,這座研究所原本是個導彈發射井。
這裡的每一層並不互相連通,它們的樓梯藏在牆體內部——內部也有大量的隧道和走廊,聯通不同的房間。每一層環形金屬道路都連接着牆面上不同的鐵門或隧道,也都有防止人跌落的圍欄。在金屬道路上,很多研究院穿着老舊的白色大褂快步行走,偶有推着玻璃封箱或是密封艙的研究院艱難前行。
從上到下,這研究所共有十層這樣的環形,估計各自負責不同的功能。
而剛纔的對話,發生在從下往上數的第六層。其中,被稱爲“魏組長”的人,正是之前在首都酒店樓頂,同人對話的那位魏安生。他身穿着一套十分正式的西服,脖子上掛着一張“視察”的牌子。而他身旁有一位抱着資料,神色恍惚又猶豫的短髮女研究員。
“老先生們很保守,他們說,其實算不上進展,不過是一個有希望的猜想——不過這個猜想很有價值,他們希望您能親自去一趟,也好談一些後續的交接問題。”
“猜想?交接?他們要把問題移交給誰?”魏安生一邊走,一邊咀嚼了這幾個詞彙。這會是什麼意思呢……不知爲何,魏安生憑直覺認爲,這次的突破,收穫不小。畢竟他相信,在這樣一個組織當中,是不會有騙研究經費的語言學家存在的……
他們扭頭走進牆上的一個隧道,拐進了更深的地方。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六樓的隧道中,一個有兩個窗戶的房間。隧道里不缺少光,門左右兩側的窗戶也表明,房間裡還亮着,有人。
“他們這個點還沒下班?”
“早着呢,這幾天,王先生他們都是凌晨兩三點鐘才願意回去休息。”
“這可不好,他們年紀也不小了,這麼折騰對身體不好。”魏安生一邊如此說着,推開白色的大門,走進了房間。
房間正中央是一張寬大的工作臺,似乎由四五張方桌拼接而成,上面堆着大量的手寫紙和資料,把桌面鋪得沒有一點空白。工作臺周圍放着五六把椅子,每張椅子上都有明顯凹陷的坐墊,一看就知道用了很久。而一位五六十歲、頭髮花白的老人,就坐正對着門、最裡面的座位,專心致志地看着手上的資料。
房間最裡面是佔據了一整面牆的巨大書架,裡面塞滿了各種大部頭——都是語言學的東西,魏安生不懂。
於是他示意那位女研究員在外等待,自己走進了房間,順手帶上門。
“老王?”
老人一下子擡起頭來,臉上還帶着審視資料該有的認真神情。但下一刻,他就變得十分欣喜,站了起來伸出雙手:“老魏!哈哈哈,好久沒見到啦!”
魏安生也迎合他,來了一個短暫而結實的擁抱後,他隨意找了個位子坐下,側着頭看着一同坐下的“老王”:“我聽說,你的破譯有進展了?”
老人忙搖頭,掛着一張慈祥的笑臉道:“沒沒沒!只是,找到了一個很有希望的猜想。只不過,如果能驗證,那就不只是破譯方面的進展啦!”
“哦?說來聽聽?我還挺好奇的。”
老人放下了手上的資料,開始一臉興奮地在雜亂的桌上翻找起來:“你等一下啊!我找找……欸,在這。”他從很下面的地方抽出了數張紙——那是一座方型石墩的彩印圖片。石墩上刻着諸多詭異複雜的符號,每一個都串聯得很長,兩三個連接的符號就能佔據一行。而從圖片上看,石墩刻下了十幾行內容。
圖片沒有顯示石墩上是什麼,或許是一座雕像也說不定。
魏安生認得出來,這是上個世紀,米國“先驅者”小隊探索第二神神廟時記錄下的照片。而這石墩上是一尊殘破的雕塑。這尊石墩之後,就是第二神神廟的主殿,“先驅者”折損大半的地方。
而後,老人將手上的紙輪番展示:剩下的也都是彩印圖片,內容都是大理石色澤的牆上,刻着成行的同樣複雜的符號。
這些就是“神語”的研究起點,這樣的影像資料還有數百張,都來自第二神的神殿主殿或是巨多的側殿——據稱,那裡的牆上刻滿了這些東西。因爲大量的重複和成行排列的規律,後人認爲這很可能是一種語言。
至於爲什麼用影像而不是謄抄……“先驅者”的人試過謄抄這些符號,然後他當場就死了,整個人爆炸開來,相當慘烈。
於是,人們確信了這就是一種語言,會引來“神罰”的“神語”。
“可是老王,你給我看這些……有什麼用呢?”
“你看我在上面畫的標註!”
於是魏安生反覆比對了幾張圖片,發現老王用不同顏色的筆做了不同記號,將不同圖片中出現的重複符號標記了出來。這是破譯的一種基本方法,通過重複比對來推敲起表意。但這些符號是如此之長且複雜,要找到一模一樣的還真有難度……
心疼老王的眼睛只餘,魏安生髮現,一開始的石墩上,每一個詞都被標記了。這意味着,這些符號全部出現在了其他圖片上——按理來說是這樣的。然而他又翻了幾張圖片之後,發現在一面牆上有着完全一模一樣的符號。
從記號上來看,老王一開始還老老實實按照石墩上的標記,標記了這牆上的符號——但他發現所有的符號都一模一樣之後,乾脆用黑筆在那部分畫了個大圈。而石墩那張圖片也有一個大圈圈住了全部的內容。
“這……大篇段的重複?”
奇怪,建造神廟的人,怎麼會允許在寸字千金的牆面上,製造大篇段的重複?這又意味着什麼?魏安生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老王,而老王用他那明亮的眼睛會以一個得意的眼神:“還有呢!再看!”
於是魏安生繼續翻看圖片,發現有很多大篇段的重複。可以看到,老王一開始是以詞爲單位比對的,在比對了足夠多的數量之後,他才意識到片段是大規模重複的,索性直接以段落爲比對標準了。
而這樣做的結果是,十張圖片裡,出現了段重複的符號,而且其中一段還出現了三次。
哪怕魏安生是個語言學外行,他也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了——建造者絕不會用牆面的銘文說廢話,但爲何重複使用如此多而複雜的符號?
“還有呢,第二神的神廟,不是有很多側殿嗎?圖片很多,我們五個是連夜做比對啊!最後收穫確實不錯!”
老王遞過來一大沓圖片,用貼紙做好了分層,看厚度起碼有兩百來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