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卉感覺蘇眠在說起白霜影的時候,神情和語氣與剛纔明顯有了變化,不僅僅是眼眸中藏不住的憂愁,還糾纏着某種複雜的情緒。根據妤卉瞭解到的情況,白霜影和蘇眠之間一定是有仇怨的,甚至很可能蘇眠母親的死就是牡丹盟的人策劃。理論上蘇眠該是恨極白霜影纔對。妤卉猜測,難道蘇眠此時是爲了她纔不得不隱忍,爲了妤家的利益不敢與牡丹盟的人鬧翻麼?
妤卉幾次提起探問,都被蘇眠巧妙地轉開話題,好像蘇眠刻意去迴避什麼,這讓妤卉心中更是疑惑愧疚。
“哥,是不是在平城這段日子,白霜影又做了什麼讓你爲難的事情?如果爲了維護妤家的利益,你不得不妥協,放棄報仇,那也不要一個人把委屈悶在心裡。告訴我真相,我不想讓你爲我犧牲太多。”妤卉很誠懇地要求。
蘇眠卻只是淡淡微笑道:“卉兒,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我從來沒有否認過與白霜影之間有私人恩怨,但是那並不妨礙我爲妤家爲你經營生意鞏固基業。請你相信我。”
“你在平城這幾年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我當然相信哥,我是怕哥太委屈自己。”
蘇眠的眼中流露出脈脈溫情,盯着妤卉幽幽說道:“卉兒,你認爲像我這樣的男子會因爲什麼而感覺幸福呢?你總不會以爲我與那些困守閨閣地男子一樣的追求吧?我託你的福。現在手上掌控的生意比我母親在世時蘇家的全部產業都大,華國北方各派勢力一舉一動我能輕而易舉得知,我更喜歡這樣的成就感。你給我信任和機會一展才華,我爲你付出辛苦努力獲得回報,若真論虧欠,那還是我佔了便宜。不知多少男兒甚至女子都十分羨慕我地成就,我又何嘗會委屈?”
妤卉因爲蘇眠的話稍稍打消了一點疑慮,在她的認知中,蘇眠應該就是他說的那樣纔對,女尊世界裡的男強人。不會因爲感情羈絆影響了事業。他追求地理想比普通人寬廣許多,絲毫不亞於這個世界精英女子。也許她不該爲他擔憂,以他的能力處理好私人恩怨與事業之間的平衡不成問題吧?
妤卉於是不再刨根問底,轉開話題:“哥,怎不見清風、明月在你身邊伺候?剛纔正堂上也沒有。”
蘇眠見妤卉信了他的話不再深究,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讓她總爲他牽腸掛肚。自己苦一些又有何妨?爲她受的委屈,他甘之如飴,因爲她快樂,他纔會快樂。他早就決定是爲了她而活。但是這些藏在骨子裡的念頭,他從來沒想過對她傾訴,他不要她產生太大地壓力,他早已在表面上與她斷了不該有的男女之情。做她的兄長,守護在她身邊。爲她經營鞏固實力,看她能夠隨心所欲做成大事。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爲了實現這樣的理想,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包括對白霜影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只不過白霜影比一般的黑道武人難纏許多。如果說當初白霜影奪了他的清白,是收人錢財維護招牌的買賣;那麼這幾年間,白霜影在他身上花地心思行的手段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到現在爲止蘇眠只能判斷白霜影除了要染指妤家在北方地生意。爲牡丹盟洗黑錢。獲得大量情報支援尋穩妥的合作伙伴等等目的之外,暗地裡還應該有更大的野心。
因爲白霜影有極大的野心。她纔會不惜用那些下作地手段折辱他吧?
過去地兩年,白霜影仗着武功高強,用強下蠱,與他行男女之事,想要逼婚。若是換成普通男子,恐怕早就羞憤地尋死覓活。可他蘇眠偏偏要好好活着,虛與委蛇,逢場作戲,就是不答應嫁給她,守住妤家的利益寸步不讓。如果他因此嫁了,白霜影就能以妻主地身份束縛他的手腳,名正言順干涉霸佔他的事業。他纔不會讓白霜影的陰謀就這樣得逞。
當然其間辛酸苦痛,唯有他自知,另一方面他也羞於啓齒,特別是出於某種與生俱來的驕傲,他絕不想讓妤卉知道他曾屢次被迫**給白霜影的事實。
蘇眠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煩惱,散去眉間哀愁,強顏歡笑道:“清風明月心思敏捷又都是習武懂藥的人,若只是留在我身邊當普通的侍兒,實在屈才。這兩年我有意鍛鍊他們學了些額外的東西,如今他們已經是我的左膀右臂。明月能獨擋一面,代我巡查生意,清風則用心在情報分析上,爲我擔了不少工作。他們倆人出自三絕老人門下,三絕老人又是家主信任敬重的人,所以他們幫着我做事,家主並沒有反對。他們年少有爲,才貌雙全,卉兒這樣惦記着他們,莫非是想收房?”
這後半句,蘇眠是爲了活躍氣氛半開玩笑地說出來。
妤卉卻羞紅了臉,辯解道:“哥,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隨便問問而已。既然他們有了更好的發展,足見你教導有方,比跟着我強多了。其實我本來想顯擺一下,阿黎這幾年的成長變化,結果他被人暗算失憶,還要求助哥幫忙。哎……”
“卉兒,我會盡力而爲,爭取早日治好阿黎。”蘇眠安慰妤卉道,“不過我猜就算他忘記了一些事情,他的善良和聰慧是不會變的。既然當初你能做到讓他擺脫過去的陰影,現在也一定能夠做到。”
妤卉忍不住說道:“我不僅想讓阿黎更多些自信,還想讓他像哥這樣做一般男子都做不到的大事。”
蘇眠卻苦澀道:“卉兒,我應該是支持你的想法纔對,可你有沒有考慮過阿黎自己的意願呢?我不知道你期待阿黎做什麼大事,不過以我的經驗,這世上男子若想取得與女子同等的成績,就必須付出十倍以上的努力和犧牲才行。其實如果當初我自己能夠選擇,我大概會祈求上蒼賜我一副好容貌,這樣便能嫁個如意妻主,一輩子吃穿不愁。阿黎身世可憐,吃過太多的苦,你倘若真的喜歡他,明明知道他連十年的壽命都沒有了,爲何還要苛求他呢?爲何不能讓他平安輕鬆過完剩下的日子呢?”
這句話問得妤卉啞口無言。阿黎不一定就是那個可以成爲男元帥的人,從頭到尾都是妤卉自己一廂情願那樣認爲,就連黎冰的出現都能讓她用各種藉口排除在候選者之外,但是她現在不得不重新考慮仔細思量。
阿黎他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就算是失憶前,他所求無非只是成爲她的男人,能夠叫她一聲妻主,能夠名正言順睡在她身邊,得到她的吻她的愛而已。
她竟狠心地利用這一點,加了那麼大的責任和壓力在阿黎的身上,即使得知他性命堪憂之後,也從來沒有真正爲他設想過更輕鬆的生活方式。她還自認爲是愛上了他,以愛的名義行事,這多麼可笑?她這樣自私的人,哪有資格去愛阿黎?
想到這裡,妤卉的心情再次變得低落沮喪。
又因爲阿黎,聯想到蘇眠,她忽然發現她根本對他們都是無情的利用吧?她不配談什麼愛情親情,她慚愧難當,惴惴不安,恍惚失神。
蘇眠猜不到妤卉心中究竟在想什麼,以爲她是累了倦了,便不再談沉重的正事,開始講起家長裡短的市井笑話放鬆緊張的氣氛。
妤卉雖然愧對蘇眠的溫柔,卻也不願意讓他爲她擔憂。她藏起心事,在蘇眠的房內用了晚餐,低迷的情緒表面上稍有起色,這纔回到妤酌爲她特意準備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