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段杭一的語氣冷的能把人凍死,“妻子不是用來打的。”
段霖對他還是有幾分忌憚的,聽見他威脅的語氣,便緩慢地鬆開了橫在我脖子上的手,但卻沒有放開對我的桎梏,而是攬住我的腰,使我轉過身面對着段杭一。
“小叔叔教訓的是。”段霖端着平靜的笑容,直視着段杭一的目光,看起來是一副謙恭的樣子,實際上她擱在我腰間的手幾乎要把我的肉給掐下來一塊。
我疼的皺眉,下意識地要推開她,段霖卻突然轉過身面對着我,手捧着我的臉一寸一寸地摩挲,溫柔繾綣地說道:“老婆,剛纔是我衝動了,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你都不知道那老巫婆三番兩次往我眼前送人,我不好說什麼,你卻同樣理也不理。考驗我也不是這麼考驗的,我自然以爲你是不在乎我。”段霖故意在我臉上親了一下,語氣像極了情人之間的抱怨。
她離我非常近,說話的時候氣息就噴在我臉上,卻半點親近的感覺也沒有,反而讓我有種被毒蛇盯着的恐懼,自後背冒起了一層冷汗,一波一波地從骨縫裡往外透着僵硬的寒意。
“老婆,你手好涼啊,是不是站太久了?”段霖假惺惺地捧着我的手說,“都怪我,太忙了沒跟你一起回去,讓你被岳母誤會,還被砸傷了額頭……”
段杭一聽見這句話,突地擡頭看了我一眼,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先前拿額上的傷騙了段杭一,這會兒自然怕他在段霖面前拆穿,於是想也不想地朝段霖呵斥了一句:“別說了!”
段霖一僵,隨即便說道:“別鬧,當着小叔叔臉前,給我留點面子。”
我心裡冷笑,心說你在段杭一面前演戲,估計還得鍛鍊個十年的演技才行,便也懶得在兩人面前強撐,直接一把推開段霖,乾嘔着去了廁所。
吐着吐着,我也分不清到底是腦震盪的後遺症,還是讓他們兩個給噁心的。
剛纔我就看出來了,段霖來醫院的主要目的是劉知淳。想來也是,依照她的性格,劉知淳必然是她的眼中釘,儘管劉知淳的存在感微乎其微,她還是容不得自己的領地裡有其他存在。
加上她現在懷了孩子,就算真的處置了劉知淳,段弘毅恐怕也只會向着她,因爲用劉知淳的話說——她現在懷着段家的血脈。
那本是劉知淳翻身的唯一機會,但這機會,現在卻不聲不響地被攥在了段霖的手裡!
我劇烈地乾嘔起來,心裡全分外清明,事到如今,已經不單單是我跟段霖兩個人的問題了。所以我連忙搶下懷孕這個關鍵性的因素,一是警醒段霖,我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二是暫時保住劉知淳。
劉知淳雖然沒多少分量,但畢竟是段家內部的人,而且她確實很可憐。
何況,先前段霖讓我假裝一切都不知道,也絕不可能是因爲她捨不得我和我離婚,應該是她也有沒完成的計劃,必須靠這段婚姻來掩飾。
既然這樣,那我索性將計就計,趁這段時間爭取到一切有利的條件!
不過,經過段霖放我媽鴿子這件事來看,段霖絕不可能善罷甘休,所以我必須找到一件事情來牽制她,而她懷孕的秘密,無疑是最好的籌碼。
現在我把這件事情攬過來,多少可以製造出一些矇蔽外界的假象,在這假象沒被戳穿之前,段霖只能與我和平共處,因爲她也怕我發瘋。
至於段弘毅,他現在正忙着選舉,絕不可能讓這種醜聞影響到他,所以最多會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在段霖沒想出新的陰招來制衡我之前,我都是安全的……
唉,傻白甜地過了這麼多年,冷不丁讓我這麼費盡心機,確實有些爲難,但我卻不得不爲自己爭取,不然什麼時候被人坑死都不知道!
思忖間,隔間的門被人緩慢地敲了敲,同時一個戲謔的聲音也在我身後響了起來:“演技不錯。”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我一個腦震盪的孕婦,吐兩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我堪堪說了一句,很快就再次乾嘔起來,一時感覺天地都在旋轉,“小叔叔,麻煩你出去行不行,這是女廁。”
段杭一不以爲意地諷刺我:“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女的。”
那是你瞎,謝謝!
“額頭到底是怎麼回事?”段杭一冷心冷面的,問這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又想碰瓷我?”
我嘔的眼淚花茬的,不禁說道:“與你無關,我可以選擇不說。”
“當然,你開心就好。”段杭一好整以暇地說道,“但我要提醒你一句,汽車修理費的賬單出來了——保險報了百分之八十,還剩下七十八萬五千九百二十二塊,本想和你的醫藥費抵消的,但既然你的傷與我無關……”
段杭一說到這就頓住了,等我驚嚇過度地回頭看他,他才又故意說:“分期,還是全款?”
我腳下一滑,差點把腦袋摔進馬桶裡。
“叔……”我抿了抿嘴,乾笑着說道,“不是,大家都是親戚……”
段杭一心情很好地扯了一邊嘴角,溫潤無害地說道:“嗯,可以把零頭抹了留給你買糖吃。”
“零頭我也還不起……”我簡直要嚇死了,“能分七十萬次還嗎?”一個月一次,一次還一塊錢,這樣我勉強還是可以負擔得起的!
段杭一邁開長腿,拾步朝我走了過來。
“可以。”他說,“十分鐘還一次,一次還一塊錢,一個月就是四千三,這樣算下來,十三年零七個月就能還清了。”
不!!!十三年零七個月,我我我,我寧願以身抵債!
“或者你也可以選擇用別的方法來償還這筆債務。”段杭一蹲下了身與我平視,修長冰涼的指尖捏了我的下巴,略帶輕佻地說道,“你剛纔的表現讓我很驚喜,我有點想跟你合作。”
我瞪了眼睛訝異地看着他,嚇得結結巴巴的:“你,你不是說最討厭,最討厭碰……別人的女人嗎?”
“你是誰的女人?”段杭一突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把我的臉往他跟前扯過去,若有所指地說道,“你自認是誰的附庸都與我無關,我想要的只是一個合作對象,也請沉小姐自重。”
我:“……”
“合作內容是什麼?”我把他的手推開,“萬一你讓我殺人放火怎麼辦?我不答應。”
段杭一卻是不反駁,只是說道:“你以爲我是在跟你商量?”
我愣了愣,立即反應過來這人現在是我債主。一時只覺得無比窩囊,懷疑之前的車禍也是他故意給我下的套,不然怎麼就這麼點背,沒一故作氣地把他給撞死呢!
“那你想怎麼樣嘛。”我捂着自己的下巴,無奈地說道,“我現在什麼都沒了,你跟我合作能有什麼好處?”
段杭一不放過任何一個諷刺我的機會:“嗯,定位的很準確。”
“光諷刺我有什麼用。”我反駁道,“既然你這麼看不上我,爲什麼還要趁火打劫?”這個人真是難以捉摸,說他壞吧,看着比段霖正派多了,說他好吧,脾氣又這麼惡劣,也不知道怎麼長大的。
段杭一竟然不跟我解釋,而是高深莫測地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說的跟真的一樣。”我翻了個白眼,忍住了頂撞他的心思,改口說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懷孕?”
段杭一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中文,說話很是不好聽:“因爲我長了眼睛,看出來你這發育程度根本懷不了。”
臥槽?!我一聽這話來氣了,賭氣地咬牙衝他說:“你是不是睜眼瞎啊?誹謗人不打草稿,信不信我分分鐘給你生一個出來?”
“侄媳婦,自重。”段杭一耍我沒夠,“段霖平時只有一分鐘嗎?呵,怪不得他要來看婦產科。”
一句看似玩笑的話,直接把我渾身的冷汗都給嚇出來了——他竟然知道段霖來看婦產科!那他是不是也已經知道了段霖其實是……
“以後別自作聰明。”段杭一說完這句話以後就不再討論這個話題,而是扯着我的後頸把我從隔間裡拎出來,交代女兒似的說道,“何金金比你還蠢,建議你還是別指望她了。”
我下意識地回道:“敢問在您老眼裡,誰不蠢?”
“你妹妹可以考慮一下。”段杭一說道,“下不去手的話,我可以幫你。”
我意外地看了看他,疑惑地道:“我妹妹跟你有仇?”
段杭一沒說話,看那樣子也不像是默認。
“你爲什麼要幫我?”我想不通段杭一到底是什麼意思,便說道,“我其實不是個很聰明的人,如果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最好跟我直說,免得我誤會。”
段杭一也不知道是在發什麼瘋,聽見我這話,竟然一聲不響地在我額頭上輕吻了一下!還和我說道:“嗯,那你誤會吧。”
我像是被蟄了似的,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被他柔軟的脣所觸碰過的地方傳來陣陣綿密的熱度,感覺壓了一塊重石一般,令我幾乎無法喘息。
“你……”我下意識地要逃跑,“你有病啊。”
段杭一露出惡作劇得逞的表情,說道:“看你太緊張了,跟你開個玩笑。”
“誰家開這種玩笑?低級!”我一邊用手背擦腦門,一邊斜着眼睛瞪他,“你別以爲我現在窮途陌路了,就能任你捏扁搓圓,我告訴你,我也是有脾氣的!”
段杭一顯然不把我的威脅放在心上,頗爲隨意地嗯了一聲。
“嗯什麼嗯?”我持續瞪眼。
段杭一邁着長腿朝我晃過來,曖昧不明地說道:“現在怎麼不喊叔叔了。”
我特麼幾時被人這麼撩過?尤其這人還抓着我的把柄,這會兒簡直像看見了外星人似的,指着他說:“你,你別過分啊!”
段杭一見我簡直要被這場面給嚇死了,不由促狹地說道,“這麼純情,好意思演孕婦?演個地裡黃的小白菜還差不多。”
“你管我演什麼呢?”我虛張聲勢地說道,“你不就是指望我拖着段霖一會嗎?小心惹毛了我給你假情報!”
段杭一認真地看了看我,說道:“不會的,你恨段霖。”
我正要說我不恨,就聽段杭一說道:“現在不恨,以後也會恨,段霖的有多狠,你根本不知道。”
“說的就跟你知道似的。”我見他這麼形容段霖,心裡有些不安,卻不願意表現出來,不由虛張聲勢地說道,“我也狠啊,小看誰呢你。”
段杭一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惡意:“呵,小蠢比。”
我:“……”
你才小蠢比,你全家都是小蠢比!
“回去吧。”段杭一不再多說什麼,有些憐憫地看着我額頭上的傷,勸女兒似的交代我,“以後別往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去,喜歡你的人多了,上趕着添堵有什麼意思?”
我知道他在說什麼,但還是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反駁道:“瞎猜什麼呢,真以爲自己是福爾摩斯啊,我這是車禍撞的,撞的!”
段杭一迎着我的目光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彈了我一個腦瓜崩,正好就落在他一開始親吻過的地方。
他的手又大又重,直彈的我抱頭哀嚎,疼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你有病啊!”我氣的要去打他,“我看你纔是最大的烏煙瘴氣,就知道給我添堵。”
段杭一正要笑,卻被不遠處傳來的問責聲給打斷了:“沉斯!還不快給我住手,公共場合打打鬧鬧的像什麼樣子?沉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我渾然一僵,登時就跟被抽了魂似的,愣在了原地。
期期艾艾地朝聲源處看了過去,發現我爸媽和沉默都來了,段霖也跟在他們旁邊,一副二十四孝女婿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我纔是外人呢。
說實話,能把親媽硬生生扮演成惡婆婆的人,我媽很真是有史以來第一位。不過這消息傳的是真快啊,我前腳才攔了段霖懷孕這個鍋,後腳我媽就能夥動全家人來教育我。
“丟盡了?”我冷笑了一聲,說道,“不是早就丟盡了嗎?”
我媽一聽我說這話,又表現出了那種不堪重負的樣子,指着我說道:“你這話什麼意思?要氣死我嗎?”
“丟人丟人,這五年以來你幾乎天天說,恨不得把我當仇人,我真就這麼給你丟人嗎?”我想起某些不願意被提起的往事,歇斯底里地質問道,“事情過去這麼久了,是不是非得我也死了你才能痛快?”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以前這種時候我都是忍過來的,爲什麼這次就控制不住了呢?
我媽驚怒地看着我,依照往常估計早嚷嚷着要打死我了,這會卻不知道怎麼的,居然硬生生地把火氣壓了下去,反而說道:“這件事情以後再說,你現在懷孕了,很多事情不方便,我跟段霖商量了一下,你回家裡住吧。”
“什麼?回去?”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們,諷刺地笑了一下,說道,“我的房間都已經是垃圾場了,回去住哪兒?跟沉默擠一個屋?”
我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總之不會是爲了我好,尤其這件事還是跟段霖“商量”的。
——雖然我知道段霖被我抓住把柄以後不會坐以待斃,一定會再用其他手段來逼我就範,但我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讓我一點準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