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晨開始,天空就開始飄起了毛毛細雨,整座城市都溼漉漉的。
一個由十多部大小車輛車組成的送葬隊伍在濛濛細雨中向着火葬場進發。
樂正弘和岳父關遠山、小舅子關濤、妹妹樂正璇乘坐一輛車,而母親周鈺卻被餘明邀請到了他的車上。
“哥,嫂子人緣不錯啊,沒想到來了這麼多人。”樂正璇小聲說道。
樂正弘眼睛看着車窗外的綿綿細雨,心中悲悲切切的,嘴裡嘟囔道:“是啊……”
嘴裡這麼說,心裡卻不這麼想,他知道,來給關璐送葬的人雖然不少,可百分之九十都是報社的員工,他們與其說是來給關璐送葬,還不如說是在參加餘明組織的一場活動而已。
至於剩下的人除了自家人之外就是昔日的幾個同學,幾乎沒有什麼朋友,而那些在照片中見過的大人物則一個都沒有露面,似乎他們還沒有得到關璐的死訊。
媽的,一羣見不得光的敗類。
不過,沒多久,樂正弘似乎找回了一點心理平衡,沒想到和關璐一起出車禍的孫斌也在同一天舉行葬禮。
在樂正弘想來,像孫斌這種呼風喚雨的人物,即便死後也一定是前呼後擁,可沒想到他的葬禮和關璐簡直沒法相比,還不如一個普通老百姓,來送葬的好像只是幾個親屬,要不是魯傳志偷偷告訴他,他還不相信這是孫斌的葬禮呢。
“這是一個信號……”魯傳志小聲說道。
“什麼信號?”樂正弘問道。
魯傳志說道:“有人要避嫌了。”
樂正弘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說,關璐那些朋友爲什麼一個都沒露面,難道他們也避嫌?”
魯傳志說道:“雖然都是避嫌,可性質不同。昨天我得到一個小道消息,聽說政府已經凍結了南風集團的所有銀行賬號。
連孫斌的個人家產都被凍結了,你看着吧,馬上就要開始算賬了,這個時候誰還敢跟他粘上關係,躲避還來不及呢。”
說着,忽然一拉樂正弘的衣袖,說道:“快看,那個女人就是孫斌的老婆齊鳳……”
樂正弘順着魯傳志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從靈堂裡面走出來,身邊還跟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
儘管距離有點遠,可還是能看出這個女人身材高挑、頗有姿色,就連那個少女也長得清麗脫俗,猜測她們有可能是母女。
媽的,家裡有這麼漂亮的老婆女兒還不知足,竟然還勾搭別人的女人,真不是東西。
樂正弘雖然對孫斌恨得咬牙切齒,可對他的家人倒沒什麼感覺,只是猛然看見了孫斌的老婆和女兒,心裡有點不平衡,頓時產生了一個齷齪的念頭,只是說不出口。
“哥,快進去吧,追悼會就要開始了。”樂正璇跑過來催促道。
由於關璐被燒的面目全非了,所以直接被裝進了密封的棺材裡,也就少了瞻仰遺容的程序,一百多號人都擠在小小的靈堂裡,聽社長餘明致悼詞。
本來,樂正弘對餘明致悼詞心裡很牴觸,他覺得這是對他的再一次羞辱,可問題是葬禮是報社出面操辦的,而關璐生前又是報社的員工,所以理所應當由余明致悼詞。
“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自己上……”母親周鈺一句話就讓樂正弘蔫了下來,說實話,即便他真有心自己上,也沒有這個勇氣,所以,只能暫時忍下這口氣。
只是,他沒想到餘明在悼詞中對關璐的評價竟然如此之高,什麼“兢兢業業”“才華橫溢”“行業良心的見證”等等溢美之詞讓關璐已經變得模糊不清的臉更加模糊了。
他覺得餘明不是在悼念關璐,而是在悼念像普利策、法拉奇這種偉大的記者,沒想到在餘明的眼裡自己平凡的老婆竟然和這些世界名人平起平坐,也不知道他把死後的關璐捧的這麼高是何居心。
媽的,他就差好好評價一下關璐的絕色容顏了,在記者這個行當裡,關璐的容貌倒是沒有幾個人可以相提並論,也許,她當初不應該當記者,而應該是當演員。
追悼會之後,樂正弘不可避免地要和餘明打照面,當餘明伸出手來說道:“節哀順變”的時候,樂正弘低垂着眼簾,機械地跟自己的仇人握了一下,只覺得自己一顆心砰砰亂跳,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激動成這樣,有種即將上戰場的感覺。
兩個小時之後,樂正弘捧着老婆的骨灰盒回到家裡,並且把骨灰盒供在了家中靈堂的香火之中。
他點上一支菸,坐在沙發裡盯着那個小小的骨灰盒,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老婆的一生竟然只剩下裡面的一點灰塵,頓時有種看破紅塵的感慨,懷疑自己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究竟有什麼意義。
然而,等他一個人躲在書房裡一張張把魯傳志拷貝給他的那些照片翻看了一遍之後,一顆心就又開始躁動起來。
並且關璐馬上又變成了有血有肉的尤物,幻想着她那雪白豐滿的嬌軀在那些男人身下曲意奉承的情景,胸中的熊熊怒火瞬間又被點燃了。
媽的,這口氣惡氣不出的話,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且不說別人,恐怕連魯傳志都會看不起自己,雖然母親不允許自己再惹是生非,但她內心裡也一定認爲自己有個窩囊的兒子。
正好周鈺推門走了進來,見兒子萎靡不振的樣子,皺皺眉頭說道:“你一個人躲在這裡幹什麼?一切都過去了,我看還是振作一下,不管怎麼說你還要繼續生活下去,不能總是生活在關璐的陰影裡……”
樂正弘低垂着腦袋隱忍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道:“媽,你是不是覺得我狠窩囊?”
周鈺一愣,慢慢走過來坐在樂正弘的身邊,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說道:“哪有母親嫌自己兒子窩囊的?你只是性子比較柔弱而已……
當然,這也不能怪你,跟我從小對你的溺愛有關。再說,男子漢大丈夫也不能保證妻賢子孝,何況,我們都是普通人。”
樂正弘並沒有因爲母親的話得到安慰,猶豫了一下,盯着母親問道:“上午你坐餘明的車,他都跟你說了什麼?”
周鈺嘆口氣道:“我知道你想打聽什麼,你也不想想,我們怎麼會聊那些無聊的問題,不過,他倒是挺關心你,問過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樂正弘心裡哼了一聲,心想,什麼打算?老子這輩子什麼都可以不做,就是要跟你過不去,等着瞧吧。
周鈺見兒子臉上陰晴不定,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警告道:“正弘,聽媽一句話,到此爲止,一切都結束了……
我原本還打算讓你在家裡好好休息幾天,現在看來,爲了避免你胡思亂想乾脆就開始做點事吧,讓自己每天充實一點,別沒事老是鑽牛角尖。”
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這屋子老是讓你想起關璐的話,乾脆就賣掉,等到報社的賠償到賬之後,重新買一套房子,要不就搬回去跟我住。”
樂正弘原本對母親總是言聽計從,即便心裡面抗拒,也從來沒有公開違背過她的意願,可今天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的牴觸情緒非常強烈。
雖然沒有膽量立即發作出來,可還是忍不住說道:“媽,這些事以後你就別操心了,我又不是小孩,該怎麼做我自己會拿主意。”
周鈺聽出了兒子的不滿,楞了一下,盯着兒子注視了一會兒,點點頭說道:“那我巴不得呢,難道我就這麼喜歡操心,說實話,我替你們兄妹兩個操了一輩子心,也有點累了……”
說完,嚴肅地警告道:“不過,既然不是孩子了,那就應該變得沉穩點,凡事不要衝動,要量力而行……
我昨天和一個熟人談過你的工作問題,如果你目前沒有更好的去處,我這裡倒是有一份挺合適的工作,待遇也不錯。”
樂正弘打斷母親的話問道:“什麼工作?”
周鈺說道:“ 你應該聽說過世紀房產公司吧。”
樂正弘心中一動,驚訝道:“世紀房產公司?不是羅氏兆基的開發商嗎?”
周鈺點點頭說道:“不錯,雖然是一家民營企業,但實力雄厚,即便在全國也算得上是一家有實力的大型企業,聽說已經在籌劃上市了。”
樂正弘問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去這家公司?”
周鈺教訓道:“你聽我說完,我當然不會讓你去一家民營企業找一份基層工作。”
樂正弘嘟囔道:“難不成你準備讓我去當總經理?”
周鈺嗔道:“我想給你安排個總經理你能當的了嗎?”
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實際上他們公司正在招聘一名辦公室主任,我考慮了一下,民營公司的辦公室主任整天就是陪着客戶吃吃喝喝,你也不合適,不過,你可以去給他們老闆當個行政助手。”
樂正弘驚訝道:“你是說董事長助理?”
周鈺白了兒子一眼,說道:“董事長助理算公司的高管,你兩眼一抹黑有什麼資格勝任,我說的是行政助手,幫助老闆處理一些內部事務,做些文字工作應該沒問題。”
樂正弘不屑道:“那不就是董事長秘書嗎?我這個年齡已經不合適當秘書了吧?再說,人家董事長秘書都是女的……”
周鈺訓斥道:“你就別好高騖遠了,就是這個職位,人家還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答應的,眼下名牌大學的畢業生都不好找工作,你就別挑三揀四了。”
頓了一下,緩和了語氣說道:“秘書也要看給誰當秘書,國務院總理的秘書到了地方就能當省長……
只要你用心,跟在董事長身邊自然能學到不少東西,將來在哪個部門或者分公司當個一把手也不是不可能。”
樂正弘儘管心裡面不太樂意,但考慮到母親的一番良苦用心,不忍掃她的興,最主要的是,他馬上就想到了關璐的那把鑰匙以及藍尚那六套神秘的海景房,覺得這是揭開老婆神秘面紗的難得機會。
再說,世紀房產的老闆羅繼偉也是個手眼通天的人,自己跟在他身邊,纔有機會接觸到圍繞在關璐身邊的那些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