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她一眼瞥見辦公桌上的那臺筆記本電腦的時候,似乎對地下賭場裡面此刻的情景又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順手把枕頭放在桌子上,爬到屏幕前面看了一眼。
只見監控畫面定格在一個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很顯然裡面的人已經跑光了,不過,她平時見洪碧在看監控的時候不時會在鍵盤上敲擊一個數字,監控的畫面就會改變。
於是伸手隨便敲了一個3,沒想到世上就有這麼巧的事情,此刻三號監控器的畫面正好顯示一個男警察和一個男人從一個房間裡走出來的情景,並且一眼就認出這是輪盤賭所在的位置。
起初她還以爲那個帶着棒球帽和墨鏡的男人是被警察抓住的賭徒呢,可仔細看看又覺得不像,因爲男人既沒有戴手銬,那個警察也離他有一段距離,看上去倒像是警察在陪着某個人檢閱那些蹲在地上抱着腦袋的賭徒似的。
不過,楊惠珊倒也沒有心情理會,正準備轉身離去,可就在這時,那個男人突然轉過身來朝攝像頭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楊惠珊一隻手立即捂住了小嘴,發出一聲嬌呼,因爲,這個男人雖然帶着棒球帽和墨鏡,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讓她頗爲心動的男人。上帝啊,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vip會員啊。
忽然,外面樓道里隱約傳來糟雜的腳步聲,楊惠珊再也顧不上理會監控上的畫面,而是馬上抱起桌子上的枕頭,慢慢走到門邊,聽聽外面的動靜,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拉開門走了出去。
此刻三分局前來增員的大批警察已經到達了娛樂城,大部分去了主樓,不過夜總會這邊也來了幾個警察,過道里到處都是亂跑的小姐和顧客,幾個警察也顧不過來。
他們好像在找什麼人,對小姐和一般的顧客並沒有什麼興趣,其中一個警察好像注意到了懷裡抱着枕頭的楊惠珊,正想朝着她走過來,可手裡的對講機忽然響起來,說了兩句話之後急匆匆上樓去了。
楊惠珊混在人羣中很快來到了院子裡,她對這裡熟門熟路,在黑暗的掩護下,不一會兒就溜出了娛樂城,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中州大學衆多女學生之中,楊惠珊算得上是才貌出衆女孩之一,雖然還達不到校花的級別,但屁股後面也曾經擁有衆多的追求者。
不過,在接連一串男生在她那裡碰的灰頭土臉之後,就沒有人再敢追求她了,這倒不是楊惠珊對愛情沒有嚮往,而是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享受愛情。
因爲在四年大學中,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賺錢,她不但要養活自己,還要給遠在老家讀高中的弟弟妹妹籌措學費,再說,她賺錢的方式比較特殊,也不適合有男朋友。
楊惠珊的家庭情況和關璐有點相似,也是出身於一個平窮山區的農民家庭,家裡出了父母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只不過,她沒有關璐幸運,就在她考上大學的前一年,父親在外地打穿山洞的時候被山上滾下來的一塊石頭壓斷了腿,從此家裡就失去了頂樑柱,全靠母親在幾畝山地裡面的辛苦勞作養活全家。
可就這樣,第二年楊惠珊還是考取了一所比較好的大學,她母親找了幾個親戚幫她籌措到了學費,但就在她打算去大學報到的時候,她的殘疾父親在一個下午趁着家裡沒人的時候偷偷喝下了一瓶農藥自殺了。
自殺的目的一方面是對家裡債臺高築的生活感到絕望,另一方面也不想成爲家裡的累贅和負擔,結果,楊惠珊受了刺激,把籌措到的學費偷偷還給了幾個親戚,撕掉了錄取通知書,第二天就開始幫着母親去鎮上賣菜了。
這個悲慘的故事傳到了南安縣一個大老闆的耳朵裡,這個大老闆一直都願意幫助那些窮苦的女學生完成學業。
只是她一般只資助像關璐這種學習成績好並且考上了名牌大學的優秀學生,而楊惠珊還達不到這個要求。
不過,出於對女孩的同情,她最終還是決定破例給這個不幸的女孩提供贊助,就這樣,楊惠珊終於如願以償地進了大學。
然而,好心的人贊助也不能滿足楊惠珊對金錢的需求,因爲她家裡還有一個弟弟妹妹相繼進入了中學,儘管學費並不是很多,但她必須爲他們今後上大學的學費做提前的考慮。
她心裡很清楚,母親那點微薄的收入也只能滿足吃飽肚子而已,所以,從進入大學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有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必須在四年大學期間攢夠十萬塊錢做爲弟妹的將來的學費。
只是,做爲一個剛剛進入大學的山溝裡出來的女孩,要想在城裡面賺錢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所以,楊惠珊最初也和很多家庭比較貧困的學生一樣,業餘時間幾乎什麼都幹。
剛開始是發傳單,去餐廳打臨時工,繼而發展到組織幾個姐妹穿着超短裙推銷啤酒,在車展上穿着三點式泳衣做臨時模特。
可微薄的收入遠遠無法滿足她“宏偉”的計劃,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一位比她高一個年級的女同學帶她去了一趟碧海藍天娛樂城,並且賺到了一筆可觀的收入。
儘管最初她對這種方式賺來的錢感到羞愧,甚至覺得在同學面前擡不起頭來,可沒多久她就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礙,並且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老闆洪碧。
洪碧在知道了楊惠珊的不幸遭遇之後也唏噓不已,不僅對她格外照顧,同時還從這個女孩身上發現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潛質,打算好好培養她。
結果,楊惠珊在大學畢業的前一年就實現了入學時候給自己定下的雄心勃勃的計劃,賺到了人生的第一個十萬塊錢。
但這十萬塊錢的代價就是四年大學期間遭受無數的白眼,以及從屁股後面擁有衆多的追求者到男生看見她就在背後指指點點,以至於後來她乾脆連學生宿舍都不住了,而是在校園外租了一個小房間,乾脆來個耳根清淨來去自由。
楊惠珊雖然在大學的四年時間裡沒有喜歡過哪個男同學,但有一個顧客卻卻跳動了她的春心,並且這個顧客還是唯一一個給他機會都沒有上她的人,這個人就是樂正弘。
不過,她倒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顧客眼裡的身份,沒有哪個男人會對自己這種在娛樂城裡討生活的女孩認真,也只是心裡想想而已。
這也是她和樂正弘那天晚上分手之後雖然彼此留了聯繫方式卻一直沒有跟他聯繫的原因,在她想來,如果樂正弘能主動給他打電話,她將不會把他當成顧客,而是當成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奉獻自己的肉體。
然而,當楊惠珊揹着一袋錢、抱着一個枕頭逃回她的出租屋之後,看着牀上那一大推紙幣以及四個優盤,那顆因興奮而躁動的心漸漸涼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不安和莫名的恐懼,急忙跑過去拉上窗簾、扣上門鎖的保險,然後摸出一支菸點上,坐在那裡怔怔發呆。
忽然一陣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嚇的她手裡的煙差點丟在地上,急忙拿起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發現是個陌生的號碼,站在那裡猶豫了好一陣,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接通了。
“惠珊,東西拿到了嗎?”只聽洪碧有點焦急地問道。
楊惠珊一聽是老闆的聲音,稍稍楞了一下馬上說道:“啊,警察已經到夜總會了,我沒敢把東西拿出門,全部扔進馬桶了。”說完,一張臉馬上燒的滾燙,即便在陌生男人面前第一次脫光衣服也沒有這麼羞愧過。
“你確定?”洪碧顯然不放心。
楊惠珊說道:“裡面有錢,還有幾個優盤,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洪碧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我讓六子去娛樂城找你,你沒見他嗎?”
楊惠珊說道:“沒有啊,整個娛樂城亂哄哄的,我已經跑出來了。”
洪碧問道:“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楊惠珊說道:“剛回家。”
“錢拿到了嗎?”洪碧問道。
楊惠珊說道:“拿到了。”說完,一顆心忍不住一陣狂跳。
洪碧說道:“那就好,這筆錢也夠你用一段時間了,反正快過年了,你就別待在市裡面,明天就回老家吧,避避風頭,六子可能已經被警察抓了,我擔心他會供出你。”
楊惠珊吃驚道:“供出我?我也沒幹什麼啊。”
洪碧說道:“如果六子告訴警察是我讓他去找你的,那警察馬上就會去找你,你還是別給自己惹麻煩,趕緊回老家去。”
楊惠珊急忙問道:“老闆,你是不是出事了?”
洪碧說道:“我的事情你就別問了,如果有人問起我,你就說我出國了。”說完,匆匆把手機掛斷了。
楊惠珊長長鬆了一口氣,一屁股癱坐在牀上,盯着那堆錢楞了半天,這才意識到忙活了半天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拿回來了多少錢。
於是急忙把錢數了一遍,居然有四十六萬塊錢,加上銀行裡的十萬塊錢,自己居然已經有了五十多萬,在她的眼裡,這無異於一筆巨大的財富。
楊惠珊馬上就停止了對自己的道德譴責,腦子裡琢磨着怎麼處理這筆鉅款以及四個優盤,她忽然對優盤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急忙拿過筆記本電腦,把其中一個優盤插上去,沒想到洪碧把優盤設置了密碼,又嘗試了其他三個優盤,每一個都設置了密碼,只好暫時作罷。
站起身來把小小的房間環顧了一週,尋找着隱藏優盤最好的地方,猶豫了半天都拿不定主意,忍不住拿起煙盒,摸出裡面最後一支菸,順手把煙盒扔在了地上。
稍稍猶豫了一下,又彎腰撿起來,低頭朝着牀下面看看,似乎有了主意,馬上把四個優盤裝進了煙盒,然後又拿出一卷透明膠布,鑽進牀底下,把煙盒用膠布粘在了牀板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這才爬出來微微喘息了一會兒,盯着牀上的那堆紙幣愁的不停撓頭,猶豫再三,一把掀開了被褥,把一疊疊紙幣整整齊齊地鋪在了牀板上,然後蓋上被褥,整個人往上面一趟,一邊抽着煙,一邊想着心事。
想着想着居然就睡着了,奇怪的是,儘管內心忐忑不安並且備受刺激,可躺在一堆錢上面竟然誰的無比的香甜。
潛意識裡覺得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踏實過,甚至有種幸福的感覺,彷彿身子下面這些錢意味着她以及家人今後不用再爲了錢而備受煎熬了。
當然,楊惠珊也不是沒有考慮到這筆錢有可能帶來的風險,不過,她有思想準備,反正這筆錢不是她偷來的,而是老闆送給她的,再說,只要老闆不說,誰知道這筆錢的存在呢。
至於那四個優盤,她準備替老闆好好保存着,如果將來有見面的機會,再把優盤還給老闆,也算是一種報答。
當然,即便什麼時候因爲情非得已把優盤毀掉,也算是完成了老闆交給的任務,只要不讓這四個優盤落到警察手裡,就算是對得起老闆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打算按照老闆的吩咐回老家去,相反,她決定就待在市裡面,因爲,如果自己真的有什麼不測,即便跑回老家也躲不掉,甚至說不定會給家裡人帶來危險,她已經下定決心,要爲身子下面的這筆鉅款做一次大膽的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