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瀟瀟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李嫂正在清理儲藏室的東西,一件件過氣的,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東西被從裡面清了出來,楚瀟瀟看到滿地堆着的箱箱櫃櫃,皺了皺眉。
“首長說,把這裡的東西清理一下,該處理的處理掉。”李嫂對楚瀟瀟說丫。
楚瀟瀟便哦了一聲,他擡腿從儲藏室的門口走了過去。但是他的腳被什麼絆了一下,腳面有些硌疼。絆他的,那是一隻木質的箱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面落滿塵土。箱子的材料有些陳舊,但是樣式挺好,就像是過去人家幾代人留傳下來的那種東西。
他便蹲下身來,伸手把箱子的鎖釦打開了,那箱子沒上鎖,只是用鎖釦扣着。
他把那箱蓋打開來,一種潮溼發黴的味道便立時撲鼻而來。他皺了皺鼻子,伸手揮了揮那股子味道,他看到裡面是一疊疊碼放整齊的衣物,他用手輕翻了一下,那裡面的衣物看起來也像這箱子一樣有些年代了。
全是女式的。
在箱子的側面,他看到了兩個紅紅的本子。
本子上面竟然寫着“結婚證”三個字。
他心念一動,便立刻將最上面的本子拿了出來,他飛快地打開了封皮,看到了裡面一張雙人的照片。
一對軍裝夫妻。男的三十多歲的年紀,濃眉大眼,身形魁梧而陽剛,女的看起來小很多,也就二十歲出頭,梳着兩條大辮子,長得清靈而秀氣媲。
那個男的濃眉重目,一看便是他的父親,年輕時代的父親,而那個女的,楚瀟瀟一看之下,登時呆若木雞。
他的眸光急猝地往下看去,結婚證上寫着“楚遠山,溫玲”幾個字。
溫玲,溫玲,楚瀟瀟的大腦嗡嗡炸響。
他竟會是父親的妻子。
那個帶着孩子的軍官,竟然就是他的父親。
楚瀟瀟呆呆地蹲在那裡,大腦中一片的空白。
楚遠山從外面進來的時候,他看到他的兒子就呆坐在地板上,面前是一個木質的小箱子,他的手裡則是捏着一個紅色的東西。
可以說,楚遠山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那東西了。取結婚證的時候見到過,之後,他的新婚妻子便將結婚證收了起來,收到了哪裡他不知道,他也沒問過。畢竟,如果不是離婚,誰會找那東西呢?
而他和溫玲,雖然分開了那麼多年,卻仍是夫妻關係的。
此刻,他看到他的兒子手裡捏着的紅色的結婚證,當時便也呆了一下,再看到結婚證上的照片時,他的大腦也是嗡的一下子。
他全身都在那一刻僵住了。
“瀟瀟……”
他不知道要跟兒子說什麼,只是一瞬間,眼睛裡的神色複雜無比。
楚瀟瀟拿着那張結婚證站了起來,神色又冷又木,“原來,你就是那個男人,你就是溫玲的丈夫,我應該早就想到的。”
楚瀟瀟眸光清冷似水,說着,竟是冷冷地從他的父親身邊走了過去。楚遠山久久地沒有回覆神智,這些天以來,他已經在想,他怎麼樣跟他的兒子說起當年的事情了,可是他的兒子,自己看到了。
楚遠山低頭看向那個木質的箱子,那是他的後任妻子的,他從不知道,她都在箱子裡面放了些什麼,只是有時他下班回家,會看到她在翻弄箱子裡的東西,卻原來,他們的結婚證在裡面。
她離開後,他看着心煩,便讓李嫂將那箱子收了起來。事隔這麼多年,這個箱子,他早就忘記了。
“首長……”李嫂神色慌亂而無措地站在眼前。
楚遠山對着她揮了揮手,神色失落,李嫂便無聲地離開了。楚遠山緩緩地蹲下身形,他的大手在那個箱子裡面輕輕翻動,那裡面的衣物,都似曾相識。依稀記得,她都一一穿過。
他纔想起來,她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
他的手指在那一件件即使是在當時那個年代也並不時髦的衣物間輕輕地翻動着,一件綠色的軍裝將他的眼神牢牢地定住了。
他的眼前,恍若出現了那個梳着兩個大辮子的年輕姑娘。他依稀地記起了她曾經清秀又神彩飛揚的笑。
那件軍裝被他拿了出來,很小的號碼,但她穿起來仍然肥肥大大的。她的皮膚很白,長得又好,梳着兩隻麻花辮子,清靈而英氣,她總是用那雙靈秀的眼睛含了幾分怯怯地望着他,她叫他,首長。
楚遠山的神智一瞬間飄遠……
楚瀟瀟麻麻怔怔地離開了家,他開着車子在城市的街頭,漫無目的轉悠着。他不知道他要去哪兒,他不知道找誰來訴說他的痛心和失望。他的眼睛裡涌出了淚珠,他的父親,他竟然就是那個負心的男人。他就是那個娶了溫玲,而又讓她抱着剛出生的嬰兒慘死街頭的人,楚瀟瀟難以相信。他的心靈被一種說不出的自責和羞愧折磨着,他開着車子,忽然間向前衝去。
“阿——”楚瀟瀟大聲地喊着,心底間壓抑着的憤怒和羞愧讓他像要發狂。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那輛黑色的奧迪車像是一頭發了狂的豹子突然間加足了馬力狂奔起來。
“看那車子,小心!”被幾乎貼身而過的小轎車裡,一對小夫妻驚叫不已。黑色的奧迪車猶如脫繮的野馬一路狂奔。馬路上的車子紛紛避讓,耳邊嘎然的剎車聲急猝而不止。
楚瀟瀟發泄過後,全身出了一層大汗,他感到心情好像清透了不少。嘎的一聲,車子停下,前面已是豁然開朗,沒有了城市的高樓大廈,沒有了城市的車水馬龍,這裡,已是通往西山的地方。他擡起頭看看前面漸漸黯下來的天色,心裡的難受好像是輕了一些。他開了車門,下了車子,手插兜地站在夕陽下,夕陽的餘暉灑在他高大的身形上,他的身影被包在一片光茫裡。
他擡頭看向那遠處連綿不斷的羣山,到此刻才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這一夜楚瀟瀟都沒有回來,楚遠山木然地呆坐在自己的房間裡,他不知道他的兒子知道了多少關於自己身世的事,但他知道,兒子,一定是恨他的。
他坐在牀上,手裡是那兩份結婚證書,他這一生,領過兩次,一次是和他至愛的女人,可是她去得太早。後來,他又娶了溫玲,溫玲給他生了瀟瀟,他便有了一女一兒兩個孩子……
楚遠山陷進了回憶裡……
清晨的徐宅外面,露珠打溼了那輛黑色的車子,楚瀟瀟右手邊的菸缸裡,橫七豎八地堆着菸頭。一晚沒睡的他,眼睛裡布着血絲,神色間難掩憔悴。
徐長風一大早就從家裡出來了,今天要去d城的分部,他開着車子從家裡出來,耳邊是他妻子的叮嚀聲,“開車要小心,喝酒千萬不要開車。”
諸如此類的話,雖然絮叨,但卻是溫馨無比的。徐長風開着車子從家裡出來,脣角仍然有着妻子的絮叨帶給他的笑容,視線裡出現了那輛黑色的奧迪。那車牌他認得,是楚瀟瀟的沒有錯。徐長風微微斂了眉,他將車子駛了過去,到了奧迪的旁邊時停了下去。楚瀟瀟已經在這個時候下了車子,他看着賓利裡的他,卻是緩緩開口:“我們談談吧!”
楚瀟瀟的眼睛仍然是漂亮的,但也是滄桑的,寫滿憂傷的,徐長風沒有遲疑,便答應了。兩個人在在這個清早的時候,開着車子去了西山,楚瀟瀟昨晚曾呆過的地方。
這裡風景很美,在幾年前,楚瀟瀟曾帶着心情抑鬱的白惠來過,也是在這裡,白惠放聲大喊:去你孃的徐長風,我再也不要愛你了。
楚瀟瀟下了車子,高大的身形斜倚着車身,一臉的凝重,徐長風打開車門也走了過來,他的雙手插在褲子兜裡,身形頎長眼神深邃。
“什麼事,你說吧。”
楚瀟瀟黑眸凝向眼前的男人,他在思量着他要怎麼樣開口說下面的話,而徐長風微微斂起了眉,他在等着他開口說話。
“溫玲嫁的那個男人,就是我爸。”楚瀟瀟好半天才鼓氣勇氣開口,“也就是說,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我爸爸就是那個帶着孩子的軍官。我昨天……看到了他和溫玲的結婚證……”
徐長風的耳根處猝然間一跳,他忽的上前一步,雙手一下子就揪住了楚瀟瀟的衣服領子,“你說什麼!”
“白惠她,是我妹妹,我爸,他就是那個男人。”楚瀟瀟控制着自己胸口處激烈翻滾的情緒說。
徐長風的黑眸陰鷙之色凝結,他難以相信楚瀟瀟的話,白惠,竟然會是他的妹妹,是楚遠山的女兒。
“你瞎說什麼,白惠怎麼會是他的女兒,你瘋了!”
徐長風忽然間一聲怒吼,陡然鬆開了楚瀟瀟,轉身上了車子,黑色的賓利嗖的一下就轉彎開走了。
楚瀟瀟無力地扶了扶胸口,他有一種很挫敗的感覺,同時也爲自己的父親感到失敗。他一心寵愛的女兒不是他親生的,而他親生的女兒,卻生下來,便流落在外。
楚瀟瀟一直在心疼着白惠,一直在因着父親的行爲而內疚自責着,可是他唯獨沒有想想自己。
他只以爲,自己和楚喬,便是呂嬸口中那個軍官帶着的孩子,卻從沒有想過,他自己,其實也是溫玲所生。只是溫玲走的時候,因爲楚遠山的阻攔,而沒能將他帶走而已。
徐長風開着車子,心情因着楚瀟瀟的話而鬱悶,而重重地被打擊到了。白惠如果是楚遠山的女兒,她就是楚喬的妹妹,他同時經歷過那對姐妹,而她,又怎麼想?
有楚遠山這樣的父親,有楚喬這樣的姐姐,他想,她會寧可沒有。他沒有了去d城的心情,打了個電話給公司一位副總讓他代他前去,而他自己,卻是半路上停了車子,含了一支菸抽着。
他該怎麼樣跟他的妻子說這件事呢?楚瀟瀟選擇將這件事情告訴他,而不是單獨約了白惠出去,就說明,他也怕傷了她。他也能想到她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的心情,徐長風對於楚瀟瀟爲白惠的着想而感慨着,卻也同時感到了深深的爲難。
他一連吸了好幾根菸,才發動了車子,卻是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他母親那裡。
胡蘭珠最近的身體不太好,清致一早上就過來了,陪着她的母親。看到妹妹清瘦的臉,徐長風有些心疼,“清致,哥給你介紹一個吧!”
清致卻只是對着他輕動了動脣角,樣子有些澀然而無奈,“哥,我還沒有想過那些。”
徐長風便不再提這件事了。他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有傭人遞了咖啡過來,徐長風一直愛喝的一種。
他坐在沙發上,邊品着咖啡,邊是想着心事。咖啡的苦澀味道在他的脣齒間一點點繚繞開來,他卻是輕輕地嘶了一聲。
“哥,你好像滿腹心事的樣子,出了什麼事嗎?”清致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關心地問了一句。
徐長風笑笑有些無奈,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道:“清致,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發現,你的親生父親是楚遠山,而你還有一個楚喬那樣的姐姐,你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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