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林瀞瑤已被一幫保皇黨正大光明的糾纏住,這廂,沈正河剛匆匆來到後門,還未將面前的小門推開,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嘩啦’的閃動聲,立刻讓他宛若驚兔一般,匆忙回頭張望。
只是,待他回頭一看,只看見淡淡的琉璃燈盞在火光的照射下閃爍着七彩奇幻的光澤,身後除了長長地迴廊竟是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暗啐一聲見鬼,他又忙回過頭,只是這次,終於把手搭在面前的小門把上時,頭頂上的房樑忽然金鉤倒掛下一個人影,而那人影唰的一聲如鬼魅般出現在沈正河的面前後,卻是雙手環胸,一臉壞笑,腦袋正直戳戳的戳在沈正河的面前,在看見沈正河如見鬼般立刻僵白的臉色後,笑嘻嘻的開口:“清河王爺怎麼不走大門走起後門來了?莫不是做了什麼昧良心的事?”
沈正河被忽然倒掛在眼前的素玄嚇得一大跳,人在極其驚怖面前,往往都會失去反抗救命的本能,正如此刻的沈正河,忽然被跳出來的素玄嚇了一跳先是懵了一陣,跟着,在粗喘了幾口氣後這慢慢反應過來,一聲宛若從胸腔中擠出來的嘶啞低吼一下就從他的口鼻中硬是拖着重重的顫音發出來。
看着一邊發出顫音一邊倒退數步的沈正河,素玄很是得意自己的這次出場方式,修長的雙腿一蹬就從房樑上跳躍下來,跟着穩穩地坐在地面,依然保持着雙手環胸的姿態:“呦!難道是小的嚇着尊貴的王爺了?”
“你……你……”沈正河手指顫抖的指着面前的素玄,結巴着嘴脣,滾動着喉結,卻是李安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也怪不得沈正河膽小,這事擱在任何人身上都會被嚇一大跳;大晚上的,在寂靜無人的後門口,忽然從房樑上倒掛下來一個人,那個人還衝着自己齜着牙直笑,再加上心裡再藏着點虧心事;沈正河沒被嚇癱倒地上都算是心理素質很不錯了。
瞅着沈正河一臉僵白的樣子,素玄自顧自說的往前走了兩步,身上黑色的勁裝包裹着他修長有力的身材,長腿那麼一邁,還真有點江湖英雄、肆意瀟灑的感覺;只是,他那一臉壞笑和舔了舔嘴角的動作卻有點像小流氓:“清河王爺,你知道小爺這輩子最討厭什麼嗎?”
沈正河此刻哪裡有心事去管他心裡最討厭什麼,他只知道,自己被眼前的這個人嚇得不輕,更讓他驚恐的是,這裡可是重兵把守、層層防衛的宮城,可這人卻能潛進正陽宮,可見身手絕非一般;他自問從未招惹過這樣的高手,難道是自己的政敵收買了殺手,暗中跟蹤他想要殺了他?
沈正河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但同時又覺得正是因此,他纔可能會有獲救的可能;江湖殺手殺人,無非就是對方出錢自己出力,如果他能開出更好的價格,一定能夠從這小子的手裡將自己的性命保下來。
可就在沈正河張了張嘴準備說出個價錢‘收買’素玄的時候,素玄一改先才的嬉笑頑劣,整張臉都跟着陰沉下來:“小爺這輩子,最討厭敢跟皇帝搶女人的男人。”說到這裡,又是一頓:“就算是先帝的女人,也不行。”
沈正河心口猛地一驚,原本就瞪圓的眼睛此刻連眼角都撐的渾圓;這最後一句話擺明了就是在說他,莫不是這小子……?想到這裡,沈正河忽然想到蘿兒在書房說給他的那幾句話,驚訝的神色漸漸收斂,一股難言的憤怒漸漸騰上他的臉色。
瞧沈正河在這時候有了骨氣開始動怒,素玄擼着袖子就是好爽一笑:“好,還算你有點血性,小爺這就成全你,給你來點痛快的。”
沈正河動怒是動怒,可他素來不是武將,再加上年輕時並不喜歡又苦又累的練習功夫,所以跟普通世家子弟的相比,他除了腦子好使點丁點拳腳功夫都不會;眼下,看着素玄撩開膀子擼袖子就知道這是要幹架,再想到他剛纔瀟灑的姿態,好不容易騰起來的那點血性立刻像是被丟進雪窩中一般,刺啦一聲,便滅的連一丁點火星都沒有。
沈正河腳步顫顫巍巍的往後退,一張臉僵白到有些發硬,素玄咧着嘴角嘿嘿直笑,一邊悠閒地邁着大長腿一邊吊兒郎當的舔嘴角;兩個人兩種形態,卻是截然相反、各有不同。
而就在素玄快要靠近沈正河,正準備舉起手給他的後脖子頸上來一劑利落的手刀砍暈他時,素玄悠閒地腳步猛地一收,回頭就看向身側不遠處的一個七彩琉璃盞沒照亮的地方,短促而有力地聲音立刻爆響:“誰?!”
沈正河也隨着素玄的一聲爆喝看向那處,本以爲是有人來救他,當下立刻喜形於色;可是,在他看清楚走出來的人影究竟是誰時,臉上的表情竟是比哭還要難看。
王嶽一身二品武將的暗青色官服,烏黑的頭髮被高束與頂,露出飽滿精神的額頭和端正寬碩的五官相貌;雖說王嶽的長相併不是很出衆,可畢竟是九城兵馬司的最高老大,又常年浸淫與朝堂之中,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強硬氣勢和硬朗的氣度着實非常人能比;再加上又常年習武的關係,一雙眼睛總像是聚着亮光,掃到哪裡哪裡就跟着了一團火似的,很是精神奕奕、虎虎生風;倒是跟沈正河的軟綿無力形成強烈的反差,讓人在心中立刻就分出個高下對比。
對於王嶽,素玄是認識的;要知道當初送到王嶽面前的那一封信箋可是他親筆所寫、親手所爲,信箋內容之火辣大膽、
信箋內容之火辣大膽、蕩氣迴腸、風騷回味至今都讓素玄深深佩服自己的文筆造詣;果然,多讀點書就是好啊,好好的一出通姦都能在他的筆下妙筆生花,寫出抑揚頓挫、平平仄仄的各種情節,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他真想再謄抄一份帶回大梁,好好交給朝中的那幫文官翰林看看,再請他們好好指教一番。
只是,認識是一回事,認不認又是另外一回事。
當初素玄可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信箋交到王嶽的手中,所以王嶽自然是不認識他的;此刻就算是熟人見面,素玄也不能親熱的走上前拳頭那麼一比,笑嘻嘻的親熱喊一聲哥倆好。
所以關鍵時刻,還是要靠演技。
就看素玄痞氣十足的眉角一挑,眼神不善的開口:“你是誰?是來攔着小爺砍人嗎?”
王嶽是一員武將,看人的時候第一眼下意識的就會先看那人的根骨,在他瞧清楚素玄深藏了一身精純的武功時,身爲練武之人的惺惺相惜,立刻就讓他先對素玄產生了幾分欣賞和好感,所以自然也不似素玄那般目中無人,雙手一拱,開口道:“這位英雄,初次相逢說這樣的話我知道有些不妥,可眼下情況特殊,在下也不得不硬撐着臉皮開口了。”說到這裡,王嶽目光一轉,犀利的朝着沈正河看過去:“可否請英雄把這個人交給我,你有什麼條件,儘管開。”
素玄在這裡遇見王嶽雖是頗爲意外,可仔細一想也對這位王大人帶了幾分敬佩之心;能通過蛛絲馬跡追到這裡,可見他並非是個愚笨的;再加上王嶽和沈正河之間的恩怨仇恨,其實將沈正河交給王嶽,似乎更能讓皇后的計劃完成的更加完美一些。
只是,王嶽既然如此精明,可見也不是個好糊弄的;如果他現在痛痛快快的把人交出去,恐怕反倒是會讓他生疑。
所以,素玄便裝作一臉不願意道:“憑什麼把我辛苦抓到的人交給你?知道這傢伙值多少錢嗎?有了他,小爺最起碼三年不用出來奔波受累。”
一聽這話,王嶽就猜到素玄可能是江湖號上的實力殺手,對於像這種人,更是好打發;當下,王嶽便從腰間取下一枚月牙形的玉牌,毫不猶豫的朝着素玄扔過去:“拿着這個東西,你可以去通寶錢莊隨意提錢,想要多少銀子就拿多少銀子;英雄可還滿意?”
沈正河眼睜睜的看着素玄和王嶽在他面前把他當成貨品一樣強買強賣,當場就氣的老臉漲紅,一口血卡在嗓子眼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素玄擺弄着手中的月牙玉牌左右看了看,疑惑道:“爲了一個沈正河,大人居然下這麼大的血本,值得嗎?”
“當然值得!”王嶽略帶血光的眼睛怒視着一旁瑟瑟發抖的沈正河:“他這條命,我要親自動手來收。”
沈正河被王嶽血紅的眼睛看的心驚肉跳,再看向素玄時,發白的嘴脣哆哆嗦嗦的發出聲,聲音急促,“這位英雄好漢,他能出錢,我也能;本王家財萬貫,珍寶無數,你想要什麼本王都有,只要你開口,縱然是要本王的半座王府,本王也會雙手奉上。”
“我要你的王府做什麼?”素玄不屑的冷哼:“你那座王府,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不乾淨,小爺擔心住進去會夜夜做惡夢,至於你的銀子你的珍寶,小爺拿了嫌棄手髒。”
沈正河嗓子眼上的老血這下都卡到了小舌頭下,瞪着驚顫的眼珠看着素玄;剛纔在他收下王嶽的錢財招攬後他還以爲自己或許也能行駛招攬之意,可是沒想到自己這剛開口就被堵回來,甚至還是被人如此羞辱般的堵回來,這要他心底深處的懷疑又加深了幾分,眼底的猙獰之色更加明顯。
王嶽還真是越看素玄越是滿意,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他真想衝上去給這初次相見就頗爲有緣的小子好好攀一攀關係。
素玄看沈正河被自己氣得渾身發抖,這才心滿意足的顛了顛手中的玉牌,表現出一副十分好財的模樣,“我素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既然你出了大價錢來買他,這麼好的買賣我若是錯過豈不是很可惜?”說着,素玄就故意多看了王嶽一眼,眼底的殺氣漸漸隱現:“只是這位大人,我當初既然收了錢要他的命,那我就要承諾到便必須做到;你從我這裡買走他,可不能在我轉身後就放了他,要知道做我們這種買賣的人最是講究一個信用,你可不能壞了我的名聲。”
王嶽對素玄是殺手的身份這下算是徹底毋庸置疑了,這小子極爲聰明,雖然是辦一件差,可是卻漂亮的收到了兩份錢;他一定是看出他與沈正河有仇這才決定幹這一筆,只是,不用他多操心,他怎會可能會放過這個敢打他女人主意的軟蛋。
“英雄請放心,我一定不會讓英雄壞了名頭。”
說完,王嶽就不客氣的走到沈正河面前,嘴角一勾,眼底幽幽:“清河王爺,隨本官走一趟吧。”
沈正河這時終於恍然大悟,原來王嶽是真的衝着自己來的;只是他素來就甚少招惹這些衝動的武將,王嶽什麼時候開始盯上他了?難道是……
剛想到這裡,沈正河的臉色就是一陣蠟白,試問他從來不主動招惹這些難纏的傢伙,而他與王嶽之間的唯一糾葛就是他新娶的那房夫人;想一想林瀞瑤在一夜之間便知道他與不少女人暗中有染,此時,王嶽可能知曉他與他夫人之間的那點事也未可知。
如果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恐怕就要遭了;身爲男人,他最是清楚被人戴綠帽子是何種憋屈和羞辱,王嶽這個人素來心高氣傲,又和他們既不對付,此刻被他抓住落入他的手中,他一定不會輕易的放過自己;再想到他此刻被王嶽抓到的地點,沈正河更是渾身微顫,如果不是還存了一絲定力和理智,恐怕他會渾身癱軟摔倒在地。
看着沈正河蠟白的臉色,王嶽嘴角的哧諷之色越來越明顯;本是想來試試看能不能在這裡抓到沈正河,沒想到老天爺都會幫他,居然讓他隨了心願;既然天時地利人和都站在他這邊,這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這個軟蛋。
王嶽一把揪起沈正河的衣領,對上他驚恐的眸子,咧着嘴冷冷的笑:“清河王,看在咱們同朝多年的份上,我在這裡給你一個提醒;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昏倒,趁着腦子還能轉,趕緊想一想等會兒見到太后,見到王公大臣,你要怎麼解釋自己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出現在太后的寢宮後門。”
沈正河的心底‘咯噔’一聲,儼然覺得天都快要塌下來了;他就知道王嶽抓住他定然不會情意放過他,他果然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利用他來去制衡太后。
如果他就被這樣抓過去,恐怕不用他多說什麼,他與太后之間的那點事也會被他們一層層的捅破,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一切,都會完了!
素玄一直站在旁邊看好戲,瞅着沈正河的臉色由蒼白變成蠟白,又從蠟白變成了毫無血色;看着他那雙已經失去焦距的眼瞳,不難猜出,此刻沈正河的心裡一定是天崩地裂、翻天覆地。
*
此刻的正陽宮內,本是昏黃的燭火被人挑亮,又在宮人的可以安排下,殿內又多放了幾盞異常明亮的琉璃走馬燈;就看不出片刻,本來還昏昏暗暗的殿內瞬間亮如白晝,幾乎能將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和汗毛都照的一清二楚。
林瀞瑤就在這明亮的火光下,依然保持着手指撐頭的動作,烏黑披散的長髮已被用一根鳳簪輕輕挽成一個如意髮髻,露出一片洗白如玉的脖頸肌膚;本來鬆鬆垮垮穿在身上的衣衫外也簡單的套了一件錦服,腰間用一根玉綢輕輕地繫着,勾勒出她不贏一握的纖腰;不得不承認的是,縱然時間已經在她的臉上刻下了歲月的痕跡,可這個女人依然將自己保養的極好;再加上常年站於高位,身上漸漸養出來的高貴氣度更是逼人;手指上套着的金甲一下一下的撫弄着腰間玉綢的紋路,看上去散漫雍容。
孫老太傅雖然年紀大了,可是這脾氣卻跟正常人不一樣,隨着年紀一起增長,一年比一年燒的旺盛;這些保皇黨這些年來在他的運籌帷幄下日漸強盛,也正是因爲這位老太傅的奇葩脾氣,也隨着他越來越硬氣;這不,這次聽說大梁那邊有動靜,乾脆直接帶着人連夜殺到林瀞瑤面前,那勢頭,無聲中訴說着如果你這老太婆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和答案,那我這個老頭子從今往後就正大光明的跟你槓上了。
所以,在孫老太傅領着衆保皇黨走進來的那刻,看見林瀞瑤一副閒散舒服的模樣斜倚在踏上,更是老嚴冒火;滿口快掉光的老牙被他咬的跟嚼核桃似的,直到站在身後的孫兒孫博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道:“爺爺,再生氣也要行禮;等行過禮後,你再罵太后她十八輩祖宗。”
看着心尖尖上的好孫兒,孫老太傅嗯嗯的點了點頭,跟着率領衆臣就跪在地上,“老臣參見太后千歲。”
林瀞瑤聽着孫老頭粗老的嗓音,好看舒展的眉心不受控制的皺了一皺;跟着微微睜開眼睛,眼角瞥見被老孫頭拿在手中的龍頭柺杖,更是不爽的扯了扯嘴角;這些年來,她做夢都想把這老不死的弄死,可是派出去的殺手在還未靠近太傅府,就會被發現剷除,就算是有幾個出色的靠近了太傅府,也會被老孫頭的兒子孫子們發現,再次被剷除。
天知道爲了殺這個老傢伙,她費了多大的勁兒,有段時間她幾乎天天派人去‘問候’這老傢伙,可老傢伙呢,每次都在她嫉恨的目光中準時準點的在第二天再站在朝堂上和她作對;那時候,她生生掰斷了三根手指甲,撕碎了好幾匹上等的雪絲蠶緞。
最後,還是自己慢慢想通了,老傢伙仗着先祖賜給他的龍頭柺杖當靠山連她都頗爲忌憚,再加上孫府乃累世公卿,聽說府裡光免死金牌都有三五個,她不能明着跟他對幹,暗裡動手也宰了不了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拖死他。
反正老傢伙今年已經七十來歲,雖然現在眼不花耳不聾,可已經走路搖晃,老牙脫落,再用不了多少年他一定會活活老死;而那時,她卻依然站在打完的最高點俯瞰一切;保皇黨一派向來是以老不死的爲主心骨,到時候主心骨倒了,看他們還敢給她折騰出什麼浪花來。
沒了老不死,她想要收拾這些天天跟她作對的這些保皇清流,還不是隨便動動手指的小事兒。
想到這裡,林瀞瑤看向老孫頭的眼神不免和藹了許多,那模樣哪裡像是在看一個人,倒是很像在瞻仰一個人的最後儀容。
“孫太傅辛苦,你們都起來吧。”林瀞瑤一邊拖着優雅的聲線說着,一邊慢慢撐着手臂坐直身子;多年來的攝政機會讓她養出了不怒自威的氣度,此刻就算是坐在這繁華錦繡的深宮之中,依然要人難以忽視從她身上滲出來的威儀氣勢。
儀氣勢。
可這氣勢落在孫太傅等人的眼裡,卻是極大的諷刺;明明只是一個女人,而且還只是一個後宮中連皇嗣都沒有孕育出來的外姓女子,此刻卻霸佔着大宛的至尊之位,妄圖成爲王朝的第一人?哼!她也配?!
雖然衆人心中對林瀞瑤都逼視仇視到了極點,可在場之人皆是面子功夫做的極爲老辣之人,就算是心底有極大的不悅,可那一張張淡淡靜靜的神色,要人看不出半點情緒。
林瀞瑤掃了一圈此刻站在她正陽宮的保皇黨們,雖然心裡同樣厭惡他們到了極點,可卻保持着不動如山的姿態,拖着多年來練習出來的華貴聲線,慢慢道:“諸位愛卿連夜來哀家的正陽宮,可是有什麼緊要之事?”
“難道太后不認爲老臣白日在你和皇上面前所提不是緊要之事嗎?”說着,老孫頭就是拿着龍頭柺杖一陣狠跺,那‘咄咄咄’的聲響聽的人心裡都是一緊,連連看像那號稱上能打昏君下能揍佞臣的龍頭柺杖。
林瀞瑤同樣看向龍頭柺杖,只是在看見那龍頭柺杖時,她不似他人那樣露出滿眼敬畏的神色,而是深深地礙眼和厭惡;可聲音卻是依舊輕緩無波,讓人探查不到她半點心緒:“孫太傅指的可是大梁在邊境屯兵閉城之事?”
老孫頭着急的眼睛直冒火,張着沒剩多少顆老牙的嘴,就開始喋喋不休:“大宛和大梁近年來雖然一直關係交好;可是我們都知道,大梁不來犯,那是因爲我們大宛的軍隊那也不是養出來只頂看的,他大梁要是真敢犯境,我們的數十萬雄獅,照樣能把他打的乖乖回老家。”說到這裡,老孫頭就是一臉驕傲,要知道大宛可是軍武立國,大宛的軍隊看鐵騎雖在四國排不上第一位,可也沒那個王朝敢真來犯一犯;可是,雄獅也有老的時候,跑的最快的烈馬也會有崴蹄的時候;曾經的大宛無人敢欺那是因爲國力強盛,可現在的大宛,自從眼前這個女人接手後,朝堂被她折騰的烏煙瘴氣不說,連邊陲駐紮的軍隊也開始漸漸人心渙散。
好不容易有一支強悍的鎮北軍支撐着大宛的命脈,可這女人多疑的性格硬是將鎮北軍的軍屬從北方調來變相拉入宛城當成人質;這件事當初他雖然極力阻止可還是攔不住她的一意孤行;現在,雖然鎮北軍依然守着國門,可他們都心知肚明,太后的這一舉動,着實傷了邊陲將士的心;這一失,再想挽回,恐怕已是天方夜譚。
可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個時候大梁有了動靜;誰不知道大梁的這位新登基的皇帝是個雄心勃勃的,如今大梁正值國盛,如果樑帝真的要對大宛做些什麼,他們還真有些擔心;如今的大宛朝局,皇室宗親被壓的擡不起頭,中流砥柱幾乎都受到壓迫詬病,反倒是些奸佞之臣招搖過市;如果這一幕,被上官皇族的列祖列宗們看見,指不定會有多心寒、有多痛心。
想到這裡,老孫頭就是一陣暗急,連語速都跟着快了許多:“但如今的大宛軍力,早已不復從前;太后,老臣認爲應該及早做出方案;免得如果大梁真的有多動作,我們也不至於會被動挨打。”
林瀞瑤冷哼一聲聽着老孫頭的話,看着他那雙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的老昏眼就是一陣鄙視;這些外人不知道爲何大梁近日有這般大的動靜,她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徐昭既然和段逸在一起,那就證明那老傢伙已經將全部的真相告知與她;知道如此血海深仇,身爲他們的女兒,又怎會不爲他們報仇?
此刻的徐昭,一定會想盡辦法的爲自己親生父母雪恨,而樑帝跟着又在邊陲這連番的動作正是爲了保護她,試圖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縱然樑帝真的有意攻打大宛,也會是在確定徐昭出事後再做,只要徐昭沒出事,邊陲就不會爆發兵戎之戰;只有這幫老傢伙們天天擔心這些有的沒的,盡那這些亂七八糟的給她添堵。
不過,徐昭的存在對她來說威脅性太大,她早已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就算是殺了徐昭會引來樑帝的不滿,她也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將之剷除;皆是,樑帝如果真的肯爲了一個女人而出兵,就算她大宛此時已不復當年輝煌,可想要一口啃下這泱泱大國,樑帝也要想想能不能承擔下這個後果。
只是,這件事她卻是不能告訴眼前這些人的,如果被他們知道她寧可冒着得罪大梁的情況下也要斬下樑帝最愛的皇后娘娘,恐怕她的處境只會比現在更加微妙。
就在林瀞瑤的眼神落在老孫頭的身上越來越不善的時候,站在老孫頭身後的孫博卻慢悠悠的說了一句話:“微臣前幾日聽到了一個傳言,不知是真是假、可信不可信,還請太后幫忙斟酌一二。”
說起這個孫博,林瀞瑤向來有幾分忌憚;老孫頭是個暴躁的性格,尤其是隨着年紀的越來越大,簡直就像一頭脫繮的老野馬;可這個孫博卻是不一樣,跟老孫頭外向的性格相比,他卻是極爲內斂沉穩,很多時候都是站在衆人的身後看着這些保皇黨們鬧騰,就在衆人鬧騰的正歡的時候,或者是被她壓制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就是他出場的機會。
很多時候,都是孫博的三言兩語壞了她的計劃;而這羣保皇黨們,現在之所以有如此氣候,孫老頭固然功不可沒,可孫博在背後起到的作用也是不能小覷的;所以眼下他忽然開口說有話要講,林瀞瑤下意識的就提了一口氣在心口,一
在心口,一眼警惕的看着孫博。
孫博洋洋灑灑的走出來,不過二十上下的他還是一副略顯青澀的樣子,可那夾雜着慧光的眼睛卻是閃爍着要人不容忽視的光芒。
“微臣無意得知,樑帝之所以會出兵壓境,似乎並非只是‘雄心’二字可以概括。”說着,孫博就深深地看了眼林瀞瑤,連聲音都跟着飄渺起來:“微臣聽說,樑帝似乎有一個重要的人此刻正深陷大宛,而我大宛朝中,正有人要對她不利;樑帝生性護短,爲了保護那人這忽然開始屯兵壓境;表面上來看,是來勢洶洶,實則卻也是一種警告。”
林瀞瑤的臉色一下就變白了,眼底的警惕變成了忌憚,飛揚的雙眸也跟着微微眯起;她早該猜到,老孫頭並非是這幫保皇黨中最恐怖的,這個孫博,纔是她絕對不能忽視的存在。
老孫頭也是第一次從孫子的口中聽到這番話,當場就急了,問道:“博兒,此事你是從何處得知?究竟是真是假?”
“祖父不用着急,博兒也是無意得到的消息。”孫博一邊安撫着老孫頭,一邊慢條斯理道:“只是讓孫兒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何人能讓樑帝如此緊張?而我大宛朝中,又有誰能有這個能耐對樑帝關心的人下手。”
說到這裡,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下意識的往林瀞瑤的身上看去;這個消息他們可是頭次聽說,那個敢對樑帝上心之人動手的人自然不會是他們;既然不是他們,那就有可能是……她?
也不怪這幫老傢伙們一下就想倒了林瀞瑤,要知道林瀞瑤在他們心中可是‘蛇蠍美人’般的存在,但凡是壞事混賬事,他們基本上都會下意識的將林瀞瑤和這些事聯繫在一起,誰讓這女人夠壞,活該每次都會當成懷疑的對象。
只是,這些老傢伙們卻不知,自己的這次下意識的懷疑,卻是最真實正確的答案。
林瀞瑤被衆人的眼神看的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如果被他們知道她動手要害之人乃是樑帝的皇后,而樑帝的皇后還是先帝和先皇后唯一的女兒,恐怕她將要面對的就不會是如此和風細雨的談話了。
而就在林瀞瑤雙眸怒視着對她展顏一笑,甚至是輕鬆地聳了聳肩膀的孫博時,殿門外,忽然傳來幾聲吵雜的吵鬧聲,跟着又聽見幾聲‘噗通’‘噗通’的幾聲身體被高踹又狠狠地墜落在地的悶響聲時,王嶽龍行虎步的從殿外走進來,手中卻是牽着一根粗粗的麻繩。
看見王嶽這幅動作出現,別說是林瀞瑤了,就連這幫保皇黨們都是微微一怔;嘿這小子,剛纔忽然一個閃身不見人影還以爲他是肚子疼出恭去了,沒想到這不到片刻就又以這樣的方式出現,手中還牽着一根麻繩,這是什麼意思?他在搞什麼?
林瀞瑤本來就被孫博忽然說出來的機密之事擾的心慌意亂,突然又見王嶽那個莽夫敢在她的正陽宮如此撒野,當場便氣的站起來,怒指着站在殿下一身肅冷之氣的王嶽,叱喝:“王嶽!這是什麼地方,能允許你如此撒野?”
老孫頭也沒想到王嶽會忽然鬧出這場戲,他這人素來對身邊之人管教甚嚴,又想到王嶽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難免心高氣傲了些,只是這是什麼地方,他怎麼也跟着胡來?
老孫頭剛準備戳着龍頭柺杖斥責幾聲王嶽,站在他身邊的孫博卻一下抓住祖父的手,阻止道:“爺爺,你且先看一看,孫兒覺得王嶽雖然性格魯莽,可他這個人向來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爺爺你也曾經說過,如果論武功、論家世、論才幹,朝中比王嶽優秀的人大有人在,可這九城兵馬司總提督的位置卻最後讓他坐上了;就證明此人有着他人沒有的優勢,我們何不看看,他在太后面前折騰出這麼一出,究竟是要幹什麼?!”
老孫頭被孫博勸阻,苟同的點了點頭。
而這邊,王嶽卻是拉着手中的麻繩,一點一點的朝着林瀞瑤的方向走近,然後,在站定在所有人面前時,忽然嘴角勾笑,看向林瀞瑤的眼神說不出的古怪:“微臣貿然前來叨擾到太后,還請太后大人大量,不要與微臣這等武夫一般計較。”雖然嘴上說着求饒之詞,可王嶽此刻的表情卻是沒有半分的歉意和惶恐,只見他的眼神順着麻繩的方向看遠處看着,慢慢悠悠的繼續說着:“其實不瞞太后,微臣剛纔是與太傅大人他們一起來正陽宮的,只是剛到正陽宮門口,忽然瞥見一個偷偷摸摸的髒東西,本着擔心太后安危的心思,微臣這才離開隊伍獨自一人前去查探,只是這不查倒好,一查,着實嚇了一大跳。”
林瀞瑤臉色微白,看着王嶽似笑非笑,似是而非的言語,總是覺得他真正要說的話,還沒有真正講出來;而將要講出來的話,絕對是她意想不到的。
林瀞瑤抿緊了嘴脣,目光灼灼的看着王嶽:“你究竟查到了什麼?”
王嶽看着林瀞瑤,笑了:“太后想知道?”說着,王嶽就又回頭看向被麻繩綁着的另一段的盡頭,洪亮的聲音像是一劑炸雷,在偌大的正陽宮內轟然炸響:“清河王爺,你這半夜三更的偷偷摸摸出現在太后的寢宮,又是這般模樣,莫不是在做什麼不能見人的事;所以纔在我等忽然到來之時,這樣慌慌張張的匆忙離開?”
說話間,王嶽狠狠地一拽手中的麻繩;緊跟着,就看見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忽然從殿外被拋拽進來;而在他跌跌撞撞的出現在衆人眼前時,別說是殿內的所有人,就連趴在房頂上頭看着一切情況的徐昭,都驚得差點一下從房頂上滾下來。
而此時,素玄恰好回到徐昭身邊,看見徐昭張大了嘴巴,發直着眼睛直盯盯的瞅着正陽宮內,還以爲她是被魔魘了呢,忙伸出手大逆不道的拍了拍徐昭的肩膀,道:“娘娘,你怎麼了?”
徐昭訥訥的轉過頭,呆呆的看着素玄,伸手又指着下面殿內的情況,聲音乾啞的問:“沈正河怎麼變成那副鳥樣了?我只是讓你把他抓住,可你……你不會是把他給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