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車上還剩下兩人,那麼就出現一個十分難解的問題,那就是誰留在車子當中,駕駛這輛無法剎車的小巴。
如果人性足夠自私,就會出現兩人相爭,想要比對方更先一步逃出去,最後導致車子無人駕駛,兩個人一起出事。
江西穆坐在駕駛座椅上,左手把控着方向盤,右手只是負責協助。之前車子猛然轉彎,導致人撞到前門,半邊身子已經出現麻木的症狀,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好。
他斜視看向邊江,依然如之前是下命令的口吻,十分的不近人情,“你現在過去到對面的巴士。”
邊江推了推眼鏡,楞了一下,“那你自己呢?怎麼出去?”
江西穆十分平靜的說道:“如之前那樣,颳着護欄,藉此機會讓車子減速。現在車子的速度是45碼,沒有問題。”
“那我來開車吧,你的手臂都沒有辦法正常放在方向盤上。”邊江焦急的走過去,在一旁勸道。
江西穆看着前方,眼眸比月色還寂寞清冷,永遠保持那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姿態,“你會開車嗎?只有你一個人在車內,你有辦法逃出去麼?”
邊江還想辯解什麼,然而那句質疑他不會開車的話堵得他啞口無言。他纔想起自己還要重考駕照。
”如今你明白,就自己到對面的巴士。”江西穆不聽他的廢話,果斷的指揮道。
邊江猶豫了一下,最後咬咬牙,走到窗口。踏上座椅的時候,他回頭看向那穩如磐石的江西穆,再叮囑一句,“你自己小心一點吧。”
江西穆點了點頭,不說其他多餘的話,左手穩穩的操控着方向盤。
邊江踩到鐵桿上,隨後鬆開手,擡腿登上對面巴士的窗沿。對面的人接過他的手,將他拉近車內。
中巴車上的人全部獲救,暗暗鬆下一口氣的時候,卻對那還在出事小巴上的江西穆提上了心頭,焦急的看着他,卻什麼辦法都幫不了。
宋情詞巴在窗戶上,凌冽的寒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將眼睛吹得生疼。但是她還是注視着江西穆,心中不斷的重複着,“你快點出來,快點出來吧……”
她不禁想起上一次別仙體育館,場館在面臨爆炸的危機時候,江西穆也是如此奮不顧身救下大家,而自己則是處在最危險的地方。就像這一次,所有人都逃了出來,都已經獲救了,可是唯獨他,卻沒有辦法拯救自己,獨自一人面對種種危險。
“你這麼擔心他,他是你什麼人嗎?”之前保持沉默的沈簟猛然冷不丁的說道。
宋情詞看向她,長長的頭髮中分開來,不悲不喜的神情當中,嘴角一絲弧度的傾斜,又藏着些許的狡猾,讓人琢磨不清。也因而,她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沈簟坐直身子,微微擡着頭,“這既然是他的選擇,你又何必在意?”
宋情詞氣呼呼的說道:“難道擔心一個人就有錯嗎?擔心一個人的安危,這難道不是人的本能嗎?”
“人的本能啊。”沈簟將頭轉向窗外,眼眸中如潮水長起。最後輕輕的嘆道:”將我父親,原來也是人的本能。”
“雖然我不大理解當時的事情,但是你父親要殺害你母親,在此情況下,正常的人都會解救你母親吧。”宋情詞十分的耐心的解釋道:“在當時,一定誰都不願發生這樣的事情。但無論怎麼樣,樓叔當時只是想讓你母親能活下來,情急之下采取了過激的行爲。”
其他人拉過宋情詞,離她遠一點,“跟她說那麼多話做什麼!”
“你的眼神和當時的我一樣。”沈簟轉過頭看向宋情詞,輕輕的說道:“他十分的信任你,但是隻盯着一個人而不行動的話,最後發現遲了,你是會後悔的。”
冷不丁的一句話,讓宋情詞楞了一個小。在心中,就好似有一汪池水,飄蕩着漣漪,一圈圈的擴大,看似乎平靜卻已經波光粼粼。
沈簟這個殺人兇手,是要提醒什麼。一直盯着一個人,終有一天是會後悔的。宋情詞下意識的看向對面的小巴車,看着孤軍奮戰卻一直堅強的江西穆,她的眼淚在寒風之中打着冷顫,緩緩順着眼眶又順着臉頰流淌而下。
她衝到車窗,一直靜靜的看着他那倔強而又孤傲的背影,只能祝他順利逃脫這個災厄。至於其他,她卻什麼都幫助不了。
江西穆微微皺了皺眉頭,偶爾瞥眼看向不聽使喚的右手。現在主要控制方向盤的還是左手。但這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畢竟車上的乘客都已經順利轉移,不需要再過多的講究平穩。
這一次他又將自己置身在最危險的地方,一如上次在別仙體育館,獨自一人拿着炸彈衝過人羣。他也說不清爲什麼偏好這樣的境地,在他十五年的漂泊中,數不勝數的災難可不就是家常便飯麼?
這一次,家常便飯加了點湯加了點菜。以前能突破難關,這次應該沒什麼問題。自信是從屢次逃脫在災難的經驗中增長的。
如今的局勢就是如何讓這輛小巴車停下來,只要停下來,一切解決。他看向那半米來高的水泥護欄,那是爲了防止車墜下一旁的大海而設置的。
試一試吧。
江西穆左手向逆時針方向慢慢轉動方向盤,車子向左偏動,直至快要與護欄相互碰撞時候,接着順時針轉動方向盤,使得車尾與護欄碰撞。
“砰——”巨大的響聲伴隨着震動一起傳遞而來。他不禁隨着震動向上微微跳動了一下,隨後逆時針轉動方向盤,整個車子與護欄開始距離的摩擦。一瞬間,小巴整個車子開始顫動,而且是大幅度大頻率,車箱帶動玻璃,發出一連串巨大的顫音,只要聽了那麼一小會兒,耳朵就要震得發軟。
方向盤不停的抖動,隨之影響了他的手。一分鐘不到,兩隻手就被震得又酸又軟。可以想象吶,一分鐘就震動超過六十次的高頻率,誰又能經受得住?
他緊緊咬着牙齒,盡最大的力控制着手。而最好的辦法,就是花更大的力氣去壓住不斷劇烈跳動的方向盤。方向盤本身就是連着操作檯,操作檯又是車子的一部分,力氣再大,又鬥不過整輛車子。最終,力氣只能白白浪費。
當然,也不能說全部浪費,至少在巨大的摩擦之下——他晃眼看了一眼速度盤,已經慢慢變成
了35,指針還在下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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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估算了一下,半個小時之內,小巴車就會停下。
當然這是在毫無意外的情況下。江西穆又擡頭看向那個放射性裂紋,山間的夜晚黑乎乎的一片,將這個猶如蜘蛛網似的紋路烘托得十分清晰,可以看清每一條裂紋的走向、分叉、拐角幅度。
他使勁的關上旁邊的車窗,可還是感覺到寒冷。風從那拇指般的孔洞刮進來,巨大的“砰砰砰”震動之中,細細分辨,還有那不毛而慄的寒風呼嘯聲。
腳底冷颼颼,這是因爲腳部的神經壓抑太久,腳踝處發冷。除此之外,心中的隱隱約約泛起一股冰冷。
他很少會如此擔憂,即使全身負傷,他也不皺一個眉頭,不爲之而心疼。但是這又一次,讓他感覺到未知的可怕。
時間緊迫,他並沒有讓沈簟說出背後的操手是誰。她似乎知道車上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樓日明會被狙擊槍射中——她已經做好等死的準備,才表現得如死灰般的靜籟。
江西穆想到的可能性,80爲那神奇的“七人衆”還有莫里亞蒂教授。這些人以復仇爲目的,與這次的行動又再次的不謀而合。這些人與當年的劫案是否有關,不然的話,爲何復仇謀殺的對象都有經歷過1996年的那次監獄劫案。
他甩甩髮脹的左手。還別說,就那麼十分鐘的功夫,左半邊的身子幾乎已經酥麻,右半邊也被方向盤震得疼痛不已,總而言之整個身子就像被上百隻紅火蟻呼嘯而過一般。
車子的速度已經大幅度減緩了,他看看速度盤,指針指着25。
他不禁鬆了一口氣,將手搭在方向盤上,讓右手休息。不過他更感覺休息的是大腦,保持着高度集中的同時,又經過車子震動的共鳴,大腦已經疲憊不堪昏昏欲睡。
他稍稍閉上了眼睛,休息個幾秒鐘。
“砰——”
“砰——”
接連兩聲反常的響聲,讓江西穆猛然醒來。而車子更快做出反應,向左邊傾斜的同時,車子也在向逆時針方向緩緩轉動,且轉動的頻率越來越高。
與此同時,車子撞到了兩個紅色長帽子,類似警告標誌。那長長的、極其刺耳的摩擦地面的聲音殺破空氣,僅有兩次秒速停頓的咚咚聲。
江西穆急忙控制着方向盤,看着車子逆時針方向轉動時候,急忙順時針打着方向盤。他知道車子出事,而且是大事——左邊的兩個車胎已經報廢,就剩下右邊兩個勉力撐着。
那後面跟來的中巴車與小巴車非常的接近,當小巴車胎爆胎時候,中巴車立刻一個緊急剎車。車上的人在毫無準備之下,慣性使然猛然向前衝,一下就壓倒了十幾個人,整個車子裡再次叫苦不迭。
然而還是沒有幸免,小巴車的車尾狠狠的撞擊了一次中巴車,就這樣如同蛇一般歪歪扭扭朝前方衝過去。
中巴車的司機看向一旁的警告標示,臉色唰的一下全白了,瞪大着眼睛大喊道:“不好,前方路段剛發生危險,有一段護欄已經被撞塌。如果這輛小巴車還不停下,就會滾進大海里面!”
(本章完)